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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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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漸亮。

柳五爺將她的夢想了想,點頭道:“等用過早膳我們去趟宋府,我找宋夫人談找永安的事,你去找宋芳州。”

九生點頭,忽瞧見門外有裙角一閃,“誰?”

門外人嚇了一跳,忙推開門進來,“是我,蘇伯讓我來問問五爺早膳想用些什麽。”

柳五爺回頭就瞧見玉音怯生生的垂頭站在門口,說了一聲知道了,便讓她退下。

轉過頭來看九生一臉警惕的樣子搖頭笑了,“你為何對玉音這般的防備?她只是個小丫頭而已。”

九生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講出口,只是道:“我不喜歡她。”

“為什麽不喜歡?”柳五爺耐心問:“總是要有個理由的。”

九生想了想,卻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說她出賣了自己?那樣的情況玉音驚怕交加,害怕她也是正常的。

說她在宋芳州抓自己的時候袖手旁觀?

她並沒有證據證明那個人就是玉音。

“她也不喜歡我。”九生不善表達,只是道:“我也不喜歡她。”

她憋了半天只講出這樣話,讓柳五爺禁不住笑了,順了順她的發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吧,等忙過了這陣子我讓蘇伯找兩個伶俐的丫鬟給你,把玉音打發了。”

他的手指細長柔軟,穿過她的頭發時細細柔柔,九生擡頭偷偷看他,小心道:“永安先前說你不喜歡麻煩的人,讓我學的懂事一點,少添麻煩……”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那是對他們,你跟他們不一樣,不需要學這些,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很好。”

九生聽得懂,五爺說她和別人不一樣。

她覺得開心。

柳五爺讓她穿衣洗漱,便先回了房。

剛剛走,玉音推門進了來。

九生正在更衣,玉音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邊,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掩聲哭了起來,“蜜娘蜜娘,我錯了,那時我在船上怕的要死,沒想過會害到你……你原諒我吧,求求你不要讓五爺將我賣了……”

賣了?九生被她突然的哭聲嚇了一跳,忙掙紮開,“你先起來……”

玉音卻死活不撒手,只哭的可憐,淚汪汪的擡頭望著她,“蜜娘你也好我一樣是被賣過的人,該知道被轉手賣掉指不定賣給什麽樣的人,吃多少的苦……你就可憐可憐我,就當可憐我,不要讓五爺將我賣了,我以後一定好好的伺候你!”

九生被她哭的心裏發慌,去扯她起來,“你別哭了……”她也怕被賣掉,心裏發軟,讓她起來道:“船上那次我並不怪你……”

“蜜娘我當真不是有心害你!”

“我知道了。”九生拉她起來,問道:“那我問你,宋芳州抓走我那次,你是不是在門外?”

玉音哭聲忽然一頓,只是一瞬才又哭起來,不住的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蜜娘我發誓那次當真不是我,若是我就不得好死!”

“不是你?”九生皺眉,看她一臉淚水的點頭,九生道:“你既然還不願意坦誠,就不用求我了。”撥開她的手就往屋外去。

玉音只哭著解釋不是她,看她絕情的頭都不回出去,扶著門站了片刻,猛地擡手擦了眼淚,她不能被再賣掉,要是像她娘一樣落到一個酒鬼手裏,生不如死!

她轉身進屋,手忙腳亂的在九生榻上一通翻找,找出了那顆素線栓著的明珠,快步出了房門。

早膳備好,歸寒累了一天一夜睡的喊不起來,便只有九生,嵬度和柳五爺用早飯。

吃飯時九生忍不住問道:“五爺,若是永安真出事了……”你會怪我嗎?

餘下的話卻在看到柳五爺低垂的眉眼後沒有問出口。

柳五爺神色不改的繼續喝粥,是過了半天才開口道:“永安跟了我快十年,也是像你這麽大時跟在了我身邊。”

九生便再也問不出口什麽了,悶頭吃飯。

柳五爺夾了一塊白筍放在她的碗裏,淡聲道:“並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九生飛快的擡頭看他,他神色依舊淡淡,對她道:“多吃菜,對身體好。”

九生覺得,五爺真好啊……

“恩。”她抱著碗笑了笑,剛遞給嵬度一個雞腿,便見他耳朵一動,迅速的跳下了椅子跑到門邊。

有人一腳踹開了門,帶著五六個黑衣小廝沖了進來。

“哪位是九生姑娘?”

九生一楞,柳五爺放下碗筷,細細擦著嘴,笑道:“諸位是?”

頭前的是個上了年紀的管家,對柳五爺作了一揖道:“這位想必就是柳眉山柳五爺了,我們是宋府的。”

宋府?

柳五爺慢慢笑道:“可是京城宋府,宋老相國?”

“正是。”那管家笑的慈善有理,和柳五爺客套一番道:“我們這次前來是想請九生姑娘過府一趟,我們小公子很是喜歡姑娘,想請姑娘過府說說話。”

宋芳州請她?

那也正好,正好她要去找宋芳州。

柳五爺卻道:“是宋小公子請九生?”心中卻是疑惑的,宋芳州要見九生何時差人來請,不自己來的?還是差了管家來,不是他隨身的幾個小廝。

怕不是宋芳州,而是宋府其他人吧。

管家笑著應是。

“只請九生?”柳五爺又問。

管家道:“是吩咐只請九生姑娘,柳五爺不必擔心,車馬都已備好,小的們也會小心照顧姑娘,必不會有什麽差池。”

柳五爺剛想開口拒絕,九生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指,低低對他道:“我先去見見宋芳州,幫五爺問問。”

柳五爺想了想終是沒有拒絕出口,只是讓帶上了嵬度。

管家恭恭謹謹的請著九生和嵬度下樓上馬車,柳五爺送走她們,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竟有些……懷疑自己決定。

不禁問蘇伯,“我是不是不該讓九生去?”

蘇伯在身後道:“宋府這樣正大光明的請走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五爺不必擔心。”

柳五爺搖頭,如果他猜得沒錯應該是宋夫人請的九生,宋府古怪異常,宋夫人請九生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但他想得到那塊地,更不想得罪宋府。

馬車一路穩又快的到了宋府。

九生和嵬度被引著從小門入府,一路穿廊過水榭,七拐八拐的被帶進一間廂房裏。

跨進去是一陣撲鼻的熏香,伴著一絲絲的藥味,和陣陣暖意沖的九生打了個冷戰。

身後的門便被小丫鬟關了住。

嵬度一瞬撲向關上的房門,一陣亂抓。

九生聽到房間內有人輕輕的咳了幾聲,忙順聲音望過去,入目是煙羅紗帳,和麒麟樣的熏香暖爐,只瞧見那紗帳上一道消瘦的身影。

“過來吧。”那身影虛弱的開口道。

“我嗎?”九生忙拉住嵬度,聽聲音像是之前那位宋夫人。

這廂房裏門窗緊閉,光線暗淡,大白天的點著兩三支蠟燭,內帳中光線晃晃,照著那人的身影,她對九生點了點頭。

九生拉著嵬度慢慢往裏走,在煙羅紗帳前站了住,“您找我有什麽事?”

煙羅紗帳挑開,裏面探出一只蒼白的青筋顯現的手,偏吐著殷紅的指甲襯得白骨一般枯手慘白,“再往前點,過來。”

九生輕輕搖頭,“您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吧。”

那手便輕輕垂下,墜在了榻邊,九生聽到裏面人笑了一聲,道:“你連鬼都不怕,怕我做什麽?”

九生一驚,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拉緊了嵬度。

那煙羅紗帳上的身影動了動,似乎取了什麽東西,脖子一歪轉過來對九生道:“你別怕,我只是想讓你來看幅畫。”

“畫?”

紗幔內紙卷抖動的聲音,那蒼白的手又挑開紗幔,“進來瞧瞧。”見九生不願意,她便道:“怕什麽,我若是想害你,你還能逃得了?”

九生往前走了走,伸手道:“我在這兒看就好。”輕輕的挑開了一線紗幔。

內裏的燭火一跳,九生只看到厚重錦被中擁著一個人,瘦的不像話,鎖骨聳立,也不敢往上看,只就著燭火看那夫人慢慢打開手中的畫卷,一點點,一點點的露出那幅畫。

九生先是一楞,又細細看,畫上畫著一個美人,美人坐在西窗下,窗外是桃花紅艷,窗下是美人含笑,宛若明珠。

“你可認得畫中人?”那夫人忽然問。

九生心頭一跳,猛地縮身回來,惹的燭火一陣亂晃,猶如她狂跳不止的心,“不……我不認得。”

“你不認得?”那夫人慢慢挑開帳幔看她,蒼白的臉,慘淡的唇,一雙眼睛瘦的凹陷進去,直勾勾的盯著九生,“你夢裏見到那個女鬼難道不是她嗎?”

“你怎麽知道?!”九生嚇的往後退了半步,這件事她只告訴了柳五爺,怎麽……怎麽宋夫人會知道?

宋夫人哦了一聲,黑漆漆的眼珠看了畫卷一眼,道:“那就是說,你見到的女鬼確實是她了?”

“我什麽都沒有見到過。”九生緊拉著嵬度道:“我也不認識畫上的人。”

宋夫人慢慢笑了,“都死了這麽多年,居然還是陰魂不散,死了也是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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