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封啊，你到衙門裏去一趟，問問今兒他還回不回來。”過兩天便是聖上萬壽宴，六年前出了二皇子的事之後，衛驤便得升九門提督，從大營調回內廷，接管皇城裏的衛戍。現在正是他忙的時候，已經好幾天沒著家了。

“娘，我爹忙著呢，說不定忙完就回來了，您這怎麽比我還離不了人呢。”正說著話，衛青溪那小不點不知從哪兒瘋玩回來，一張嘴就把趙雲瑾給氣得夠嗆。

“衛青溪，你過來，剛剛去哪兒了。”這孩子從小被衛驤慣得沒了邊兒，家裏上上下下就沒人能降得住她。也就自己，平日裏板著臉的時候能嚇唬嚇唬她，就這也得趁著衛驤不在家，要不然那個和事佬，總能壞自己的事兒。

“沒去哪兒啊。”衛青溪是個早慧的孩子，說話啟蒙都比平常孩子快，但越是如此趙雲瑾就越不敢讓她學得太早。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事兒，趙雲瑾在自家爹爹那些學生裏見過太多，故而更加不敢把青溪管得太嚴。

這麽一來，這孩子那點機靈勁就全放到玩上頭，天天就是哄著玄陽和歡伯帶她出門玩，性子比自家二哥那倆當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瞧瞧你這一身泥，還好意思說沒去哪兒。”趙雲瑾一把撈起女兒就往裏間走，“是不是又去找沈奕去了。”沈曜東回京之後接了衛驤的位置，兩家又住得不遠，這幾年便越發親近起來。

“我去了，不過奕哥哥今兒要讀書，先生堵著門不讓我進，我就又出來了。”沈曜東的兒子出了名的乖巧，長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說話聲音都輕輕柔柔的，一點都不像自家這小魔王。

“該，每次都帶著奕兒胡鬧，最後挨先生打的也是人家，就不該讓你進門。”把小人兒箍在懷裏，仔仔細細把她臟兮兮的小臉兒和小手擦幹凈，楞是渾了一盆子水。

“那我想奕哥哥了呀。”到底還是小孩子，沒見到自己的好朋友就難過起來，這會兒蔫在趙雲瑾懷裏，眼淚都要下來了。只可惜趙雲瑾早就不吃這一套，自己女兒精得跟個小鬼兒似的，除了一張臉哪哪兒都不像衛驤。

“前兒個是誰纏著奕兒陪你去蘇香園買點心的？再早幾天是誰非要纏著奕兒出去捉蟈蟈的？”沈奕比湯圓兒大了四五歲，這麽個小東西纏著他，他也舍不得拒絕，可不拒絕回來就要受罰。自家閨女隔三差五就要去沈家禍害人，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見人家親娘。

“那，那那……”到底還是小，那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就覺得自家娘親欺負自己，隨即就不在她懷裏窩著了，也不管自己衣裳還沒換，撅著屁股一下子撲到床上去，小腦袋埋在被子裏生悶氣。

“怎麽了這是，誰惹我家小湯圓兒不高興了啊。”趙雲瑾看著衛青溪這般模樣，一點也沒想要去哄哄，現在才多大就這麽倔的氣性，這要是不給她掰過來，往後還有得虧吃。

可自己狠得下心，架不住還有個天天拆臺的。好幾天沒回家的人，不知道怎麽這會兒回來了。一進門看著撅著屁股的小人兒，問都不問緣由，就已經哄上了。

“爹爹，你怎麽才回來啊，湯圓兒可想你了。”從被子裏擡起頭來的小孩兒，臉上半點淚痕都沒有，緊緊箍著衛驤脖子撒嬌。

“嗯，爹爹也想湯圓兒。”衛驤抱著女兒坐到自己腿上，“跟爹說說，是不是在家裏又不聽話了？”衛驤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趙雲瑾這會兒臉有多臭。

“沒有沒有，湯圓兒可聽話可懂事了。”這話說來也不算假，衛驤不在家衛青溪每晚都會乖乖的陪著自家娘親睡覺。在衛青溪看來，自家娘親才是府裏最嬌氣的，爹爹和自己不在都不能一個人睡覺。

趙雲瑾看著黏黏糊糊的父女兩個就來氣，幹脆起身出去叫人準備晚飯去了。吃過晚飯之後，衛青溪乖乖的就回了自己屋子。從她三歲之後，她就搬到東廂房那邊自己睡，屋裏奶娘和伺候的丫鬟都有，比在正屋更加自在。

送走了女兒，衛驤的任務還沒完。女兒是心頭寶，可裏邊還有個心肝肉呢。衛驤輕手輕腳進了裏間，看著背著自己躺在貴妃榻上的人，又只得躡手躡腳的坐到她身邊去。“還不高興呢。”

背著身子的人聽了這話毫無反應，甚至又往裏邊挪了一點，意思再明白不過，老娘正在氣頭上，別惹我。

“我知道你是為了青溪好，孩子就應該從小管教，都說三歲看老，青溪都六歲了，再不教可就晚了是不是。”道理衛驤都懂，可看著她與自己小時候有六分相似的模樣，她一撒嬌衛驤的心就軟了。自己幼年過得不好，他便想自己的孩子一點兒委屈都不受。

“你知道，你知道怎麽還老拆我臺。”趙雲瑾聽了這話更是氣上心頭，蹭得一下就坐起來了，“我這邊給她立規矩，那邊你就來做老好人，這孩子怎麽教？”本來衛青溪就聰明，聰明人都難管，現在趙雲瑾拿著這孩子夠頭疼的了，衛驤還這般拆臺，這日子真是不要過了。

“是，都是我的不是，要不咱們還是給她再找個先生吧。”衛驤知道自己管不了孩子，趙雲瑾一個人又實在忙不過來。現如今家裏事多，自己越來越忙，這府裏上上下下夠她操心的了。

“青溪啟蒙之後就一直沒再找先生，我看不如找個先生回來，這書讀清明了，自然就好管教了。”衛驤說的道理趙雲瑾不是不明白，可這回請肯定是請的正兒八經的先生，這要是開了頭，往後孩子可就沒輕松日子了。

“你看你，還說我慣孩子，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兩人就這麽一個寶貝，哪有不疼愛的道理。“這回就聽我的，明兒你回家一趟，讓爹幫著找找，也用不著什麽名師，只要能好好教孩子就行。”

這事衛驤說定了那就是定了，趙雲瑾點點頭應下來，“那就讓青溪把該學的都學，別只教女德女戒那些，大了受人欺負。”趙家的女孩兒從來不會只學那些，這麽多年雖說也有迂腐之人詬病，但只有自家人知道，趙家的姑娘嫁到外邊，受氣的少。

“這些都聽你的。”比家學，三個侯府捆在一塊兒也不如趙家，衛驤老老實實的應下，“說完了家裏這小祖宗，我再跟你商量商量外邊的事兒？”

“外邊？外邊什麽事啊？”這幾年衛驤把京城攥在手裏把得牢牢的，自己這將軍夫人也跟著水漲船高，可著滿京城的數，也沒幾個人能比自己風光。哪怕是年節裏進宮，幾個皇子妃也得對自己客客氣氣的。

“周照那兒出事了，邵氏年前不是搬到城外廟裏去了嗎，其實是跟屈家那位勾搭上了。這回還是肚子大了瞞不住，才被發現。”自己已經領了衛戍之事，暗衛那一攤子便讓出來，給了陳景容。陳景容身無官職又身處三教九流之中，這幾年暗衛在他手裏也算是日漸壯大起來。

但這事陳景容卻疏忽了。這麽晚才發現，說到哪兒去都逃不了他的責罰。在皇爺那兒挨了幾十板子被擡回家的人，趴在床上一邊疼得哎喲直喊，一邊跟衛驤罵罵咧咧個沒完。

“我怎麽知道那邵氏是起了這心思啊。在周照名下的家廟裏跟人廝混，虧她膽子還挺他I媽大。”自從被圈禁之後，周照的日子就不好過。有道是樹倒猢猻散，尤其像他這種前邊經營好名聲的人，出了事踩的最狠的也是那些之前依附他的清客。

看著周照落得這般田地，最高興的莫過於邵氏。邵氏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和離回娘家，可邵家從來自詡家風嚴謹，怎麽可能會肯自家女兒在這時候跟周照和離。哪怕邵氏要陪著周照在二皇子府裏蹉跎一生，也只能說這就是她的命。

被娘家拒絕了的邵氏，便無所顧忌的跟周照杠上了。就那麽一點點大的二皇子府，楞是一天都沒有消停的時候。就這麽互相折磨好幾年，邵氏遞了好幾次信出來，才叫娘家人求了恩典，住到城外去了。

“你說，就這瘋婆娘，我哪能想到屈家那混蛋玩意兒還真跟人攪和到一起去了？”陳景容趴在床上喊冤，早幾年自己的確一直分心關註著二皇子府，可這都好幾年了，那點破爛事看都看厭了，陳景容認定周照再翻不出風浪，便把人都撤回來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兒子腦袋上戴了這麽大的綠帽子，我看皇爺怕是要心軟。”陳景容進宮受罰的時候，看著皇帝斑白的鬢角和不忍的神色，就能肯定當爹的這是心疼兒子了。

“所以聖上要把人給放出來？”被圈禁的皇子很少還能有再出來的機會，大多就是囚在府裏抑郁而終。

“不好說，馬上就要萬壽宴，說不得到時候皇爺大赦天下的時候，一道把人放出來也未可知。”周照被圈禁之後，京城裏有過一陣風聲，說是二皇子非要與自己為敵是為了將軍夫人。衛驤順著消息的來源找，源頭竟是宮裏的貴妃。許是想為兒子抱不平才把這消息散出來，想壞了趙雲瑾的名聲。

這話傳得快消散得也快，衛驤很快就把這事給壓下去了。但到底還是有些許傳言到了趙雲瑾耳朵裏。“出不出來的，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這天下也不是他的了。”

衛驤的旁敲側擊，趙雲瑾其實聽懂了。不過他這般小氣勁勁的樣子，自己看著還挺高興，那就讓他醋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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