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驤院裏多了個大夫，這事很快就傳到李氏耳朵裏，之前從不往西院來的侯夫人，這回卻難得的踏了西院的門。

“母親怎麽這麽早過來了，媳婦剛還準備去東院給您請安呢。”趙雲瑾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沒挪一下，嘴上倒是乖巧得很。之前午申換了衣裳後，又給自己號了一回脈，確實了什麽問題都沒有，才施施然跟在沈姑姑後頭出門買菜去了。

午申說了，雖是用不著安胎用藥，但從今兒起吃食上面就該更精心些。趙雲瑾知道他那樣的人在宅門裏待不住，也就隨他去了，出門前還特地預支了兩個月的工錢給他。

來的時候趙雲瑾就已經跟人說好，衛驤那頭給的多少賣命錢趙雲瑾不問，不過既然現在是府裏的大夫了，那就比著太傅府以前請的老大夫來，每月十兩銀子。

“聽說衛驤請了個大夫，怎麽沒直接去北院那邊。”李氏知道衛驤手底下能人多，比起昨天不過敷衍了事的太醫，李氏更想把衛驤手下的大夫拿過去用一用。

“這事怕是不行，午大夫是衛驤專門替媳婦請回來的。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就一根筋，說準了的事兒媳婦也不敢跟他犟著來。”讓午申給侯府的人看看病？李氏想都別想。就侯府那德行有一就有二，說不得到時候真把人當奴才使喚，自己怎麽跟衛驤交代。

“你？”李氏上下打量一番，實在沒瞧出來她有什麽要用得著大夫的地方。尤其她這會兒手邊還放了個果盤，從自己進門到現在，她嘴就沒停下過。連剛剛成熟南邊的柑橘市面上難得一見，她這兒倒是已經有了。

“啊，您瞧瞧，府裏最近事情太多，媳婦一時就忘了跟您說這事兒，媳婦昨兒個剛剛找大夫看了看，大夫說是媳婦已經懷上了。”趙雲瑾本想著只要她不來自討沒趣，自己就不把有孩子的事兒拿出來膈應她，可誰能想到這位夫人還真是非要上趕著找不痛快呢。

這話一說，李氏臉登時就綠了。衛驤年紀不小了，一直都沒個孩子，這事李氏每次一想起來都高興。有出息又戰功又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可如今，趙氏耀武耀威的跟自己炫耀肚子裏的孩子，李氏一想到衛驤本就處處壓了衛驥一頭，現在有了孩子，衛驥就更沒翻身的時候，簡直一刻都待不下去，轉身就從西院落荒而逃一般的出來了。

西院和北院隔得不遠，不過幾步路李氏就到了北院門口，可躑躅了許久到底還是沒進去。衛驥就是自己的心肝肉，但早上見著的事兒，叫李氏心裏實在不舒坦。

早上的時候，李氏再也受不了一直昏迷不醒的衛侯爺，看著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李氏便提心吊膽，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說不得那野種就會借題發揮，弄死自己也未可知。

李氏從北院出來只想回去守著衛驥，若是丈夫真的死了，夫死從子，李氏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衛驥。可到了北院，還沒進門就聽見兒子在跟崔氏說話，嘴裏雖是嫌棄醒了之後沒見著崔氏的人，可嫌棄完又張羅著讓人拿涼毛巾來，給崔氏敷眼睛。

自己守著他那麽久，兒子醒了之後也沒見多問一句，對壞了事的妻子倒是更加上心，李氏想起這些不免心灰意冷，幹脆甩了帕子轉身走了。

衛驤挨了板子後第一次上朝，不管文臣武將還是宗親皇子，都難免往衛驤這邊瞧。衛驤倒是半點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昨天回侯府回的匆忙，也沒好生跟岳父岳母說，這下見著趙雲玦，衛驤先是告罪，然後立馬就把趙雲瑾有身孕的事兒給說了。

這好歹還在宮裏，趙雲玦勉強忍住了沒跳起來。要不然他肯定是要指著衛驤鼻子罵的。瑾兒都有身孕了，竟還讓她一個人在侯府那鬼地方待著？你弟弟的命是命，我妹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看著趙雲玦氣紅了臉的模樣，衛驤趕緊把已經請了大夫時刻看顧的事給說了，又再三保證侯府的事絕對就這兩天辦妥，之後就馬上帶著趙雲瑾回去。

“回哪兒啊。”衛驤給了一千兩銀子的事兒，趙雲玦再是明白，也覺得這人還是跟家裏太見外。可覃氏卻不讓自己還銀票，說是銀票還回去，衛驤就沒法安心在府裏住，到時候瑾兒肯定也住不了多久。

“看雲瑾的，雲瑾到時候想住哪邊就住哪邊，只要是她高興了就行。”衛驤其實知道小瑾兒想回家了，只不過現在自己這大舅哥可是個炮筒，衛驤難得耍一次滑頭，把事兒給推到趙雲瑾那邊去了。

這回答還算叫人滿意，趙雲玦微微點頭還想再說什麽，皇帝已經從一側出來，文武百官立馬站回自己的位子，不再閑談。皇帝不是沒瞧見剛剛兩人站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模樣，心裏直覺得這板子果然劃得來，以往哪有文官和武官混著站的時候，這個頭只要是開了，往後就好辦了。

過了中秋轉眼便要入冬，過年。朝廷也褪去了過節的輕松，各路的折子紛紛往上遞，尤其西北邊關，中原地大物博再是窮地方，說不得還能討口飯吃。可草原上現在牧草已經黃了，待到再冷些，那些人說不得就要入關搶糧了。

不過這事到底還沒到時候，如今提前說起這事的，就是上了衛驤花名冊的二皇子。皇帝坐在上面俯視著自己最優秀的二兒子，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也不說好還是不好。

周照原本胸有成竹，這事關乎社稷，自己未雨綢繆先提了此事，說不得父皇就要高看一眼，滿朝文武也只有說自己好的份兒。可說了這麽久，父皇沒半點反應，下面這些臣工就不敢出聲附和。自己一個人站在最外頭，不免有些心虛。

可心虛也得說完，好不容易硬著頭皮把該說的都說了，甚至還留了個小尾巴，若是之後真出了事，到時候朝廷要派人平亂，自己頭一個就能把衛驤給推出去。那些年衛驤能從邊關撿回一條命不過是運氣好，這回要是還能把人送回去，自己一定能讓他有去無回。

皇帝收了周照的折子沒說半句多話，也不願多聽別的，當即擺擺手就讓散朝了。自己最得力的臣子跟自己最優秀的兒子結了仇，可到底是什麽仇，衛驤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周照又是個心思深的性子，只要他不說，誰也別想猜著。

衛驤下了朝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侯府，如今侯府裏住著自己的大小寶貝，衛驤不親自守著，實在不能放心。

“大爺，您可回來了，侯爺那邊大姑奶奶和夫人吵起來了，您快去瞧瞧吧。”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扔馬鞭，汪管家就把人給拉住了。“大奶奶剛剛也過去了。”

得，本來不想管這下也不能不管了。衛驤一路過去的路上就下了決心，今兒這事一了就必須把人送回去。侯府這地方不是人待的，天天的幺蛾子，他們關上門來作死自己管不了，若是牽扯到小瑾兒，衛驤第一個不答應。

到了東院，院子裏的石板凳上坐著趙雲瑾和還在哭個不停的衛驪，“怎麽回事，不是說好了在屋裏等我？”衛驤這會兒臉色不怎麽好。往常趙雲瑾任性些衛驤都能讓著，可如今她是有了孩子的人，要是沒註意被誰沖撞了，孩子事小，傷了大人怎麽辦。

“你快進去看看吧，衛驪上午又找了大夫來，說是不大好。”衛驪從回來到現在就一直跟衛馳一起守在衛侯爺身邊，這麽久了人一點起色都沒有，當女兒的可不就急了。

衛驪知道城南有個老大夫特別好，就是出了名的難請。為了父親，衛驪專門一大早就親自去請大夫去了。去之前說好了讓李氏守在屋裏，等到過好不容易把大夫請回來，衛馳累得在隔壁睡著還沒醒，李氏也不見了人，再加上大夫一號脈就搖頭。衛驪心裏那點火兒可不就壓不住了。

“嫂子，您也別勸我，這家裏啊，我看就您最明白事理兒。”衛驪是真傷了心，從小到大母親慣是最疼二哥，大哥早早就出門習武去了，家裏對衛驪最好的就是衛侯爺。衛侯爺最稀罕自己這嬌嬌女，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就落不下她。

“我母親這人最是偏心，可偏心哥哥便罷，現在裏頭躺的好歹也是她夫君，怎能絕情至此呢。”衛驪哭哭啼啼說的話全是些氣話。好在家裏沒外人，這些話說也就說了。

趙雲瑾不知道該怎麽勸衛驪，好在衛驤出來得快，“怎麽說，父親那邊確實……”自己本想進去看看，卻被午申他們給攔了。

“沒事，你先回去，我出趟門找個大夫來。”衛驤一進屋就覺得頭疼，李氏聽著衛驪的哭訴，只是梗著脖子不低頭，床上的衛侯爺不過兩天已然有了灰敗之氣，看著整個府裏亂糟糟的樣子，還有屋裏明顯少了物件的樣子，衛驥這才下了決心。

“衛驪你也別哭，旁人指望不上那就指望自己，爹這裏你好生守著，我再去找個大夫來，是死是活也就這一遭了。”衛驤第一次清楚，只有衛侯爺或者，侯府才能勉強安生的過日子，若是衛侯爺真撒手走了，這府裏有一個算一個，早晚得把天捅漏了還要惹自己一身騷。

衛驤此刻沒什麽好臉色，衛驪聽著他的話，喏喏的點頭應下。只要大哥還願意管爹，那爹就還有救。

趙雲瑾懂他的心思，“我這就回西院去，你別擔心我，路上也別著急，啊。”

衛驤看著老實得不得了的人，總算緩了緩臉色，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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