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一月有餘，燕國的南征軍終於到了邊境。

最初兩年, 兩國均是按兵不動。

正是這兩年, 給了薛仕茂成長的時間。他瘋狂的學習軍事戰略，苦練武藝, 到了十五歲時, 已在整個南征軍中所向無敵。莫說是以一擋十，就是以一擋百, 他亦能全身而退。

第三年, 燕楚之戰正式打響。

這一仗一打就是三年。誰也沒有想到當初被先梁王重創的楚國能在短短十年間強大到如此地步。

第一場戰役，燕國先鋒軍, 全軍覆滅。半月後, 年僅十五的薛仕茂自告奮勇，成了新任先鋒軍一員。少年英才，勇猛無敵。僅憑千人的隊伍深入楚國軍營燒毀了他們的糧草，為燕國恢覆元氣爭取了時間。

第二場戰役，燕國依舊出師不利，折損兩員大將, 致使軍中人心惶惶。十三皇子上官瑾不顧勸阻, 披甲上陣，鼓舞士氣。

第三場戰役, 燕楚兩國不分勝負。自後，兩國成了鼎立之勢。

……

三年來，一封封戰報傳入京中，兩方攻攻守守, 誰也不能占據絕對優勢。

燕楚兩國共計百萬大軍盤踞在燕國邊境，每年一入冬，糧草和棉衣就成了兩方勝負的關鍵。誰有糧有衣，誰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戰事開始的第一個冬天，燕國南征軍們是餓著肚子，抗著嚴寒上的戰場。那一次，燕國大敗，被逼的退守五十裏。楚國大軍挺進關隘，占領了一座城池。

燕國十三皇子上官瑾呈上八百裏急奏，言明南征軍缺衣少糧的現狀。皇帝派下監察使，月餘後監察使回京述職，稱南征軍吃得飽穿得暖，並無缺衣少糧之事。

上官瑾不放棄，再次上奏，指出朝中有人貪墨軍餉，若不立即查明，並將軍餉送回，南征軍此戰必敗無疑。皇帝氣急，連下三道聖旨怒斥上官瑾動搖軍心。

這三道聖旨徹底寒了南征將士的心，導致軍隊士氣全無。第二日敗走百裏，連失三座城池。

快報入京，皇帝才知十三皇子所言非虛，但為時已晚。便是即刻調集糧草，加急運送，少說也得十天有餘方能送到南征軍手中，更別說棉衣鐵甲等需要重新制作之物。而且，糟糕的是，如今國庫空虛，燕國一時之間根本就拿不出錢來救援南征軍。

如若南征軍失守，楚國大軍便能長驅直入，屆時只怕是燕國危矣。禦座上的皇帝終於急了，在早朝時雷霆震怒，下令徹查軍餉一案，卻已是於事無補。

就在此時，梁王上官玉命人帶著兩百萬擔糧食，五十萬件制作精良的鎧甲和五十萬件厚實的棉衣送到了南征軍的營帳，將南征軍救於水火之中。五天後，南征軍一舉擊退楚國軍隊，奪回失掉的城池。自後，兩國成了鼎立之勢。

兩方再次成了對峙之勢。

…………

“現在又沒打仗，你能把身上這鎧甲脫下來嗎？”

城頭之上站著兩個男子。他們一個身著玄鐵鎧甲，面容深邃冷峻。一個長身玉立，容貌風流俊美。

“仕茂啊，難不成你又在想他？都五年了，你還要癡情到何時？”上官瑾拍了拍薛仕茂寬闊的肩膀，長嘆了一聲。誰也未曾想到當年少年情愫竟能持續五年之久，且是越演越烈。

“這身鎧甲是玉兒特意為我打造的，我不脫。”薛仕茂扭頭瞥了他一眼，板著臉回道。

“是是是，梁王對你有心了。”上官瑾翻了個白眼，一臉的無可奈何。人家梁王分明是給每位將軍都送了一件，又不單只是你。還玉兒，玉兒的叫的親密。天哪，他這表弟果真癔癥的厲害。

“等咱們得勝歸京，京城中美貌的女子和雙兒便是任君挑選。那梁王已過三十，怕是人老色衰嘍，哪裏能和正值年華的他們相比。”上官瑾摸著下巴，挑著眉，似乎看到了他們南征軍回京後的盛況。

他們兄弟二人可是不畏生死，?硐仁孔淶哪險鞔蠼，加之相貌英俊，家世不凡，一定會有許多美人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們的?

薛仕茂眉頭一皺，面露不愉。

十八歲的他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身高足有九尺，又是征戰沙場三年，殺敵無數，早已是一身血腥氣。不高興時，當真是十分兇悍嚇人。

上官瑾舉手投降，閉上了嘴巴。眼前的男子已愛梁王成魔，不準任何人說一句梁王的不好，哪怕是調侃之語都不行。他這個表哥可真沒地位。十幾年的陪伴居然比不上五年前的驚鴻一面。

兩人之間陷入沈默，但上官瑾是個閑不住的人，過一會兒後，再一次的開了口。

“馬上就開春了，七日內，楚國必然來襲。仕茂，哥哥我想回京了。”

五年過去了，不知母後在宮中可還安好。

薛仕茂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不言不語，紋絲不動的盯著城外的某個地方。那裏其實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這場戰事結束與否全在他一念之間。他能和楚國玩長久戰，也輕而易舉地擊退他們。

上官瑾挑了挑眼皮，又道，“五年了，姨母和薛大人定然很想念你。我們回京吧。”

這三年，南征軍所有的勝利幾乎都是薛仕茂的功勞。也因此，他們兩個的軍職一升再升。他如今被封為征夷大將軍，而薛仕茂則是右將軍。南征軍近五十萬的大軍兵權已被他們兩個握在手裏。

而且他們兩個在戰場上總是敢拼敢沖，又愛護手下，故而極得人心。可以說，這五十萬南征軍已成了他們的私家軍。

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足夠牽制住當今聖上了，所以他起了回京的心思。何況，不止他想回京，將士們都想回家看看了。

薛仕茂抱臂，搖頭。

回了京，他就必須面對現實。認清楚，那人是褚良志的玉兒，是他的梁王。而在這裏，梁王是他的玉兒，是他日思夜想的愛侶。他寧願活在臆想裏自欺欺人，也不願回去面對玉兒和他人恩恩愛愛的事實。

上官瑾深吸一口氣，一腳踹在薛仕茂的腿彎處。

“不行！今年入夏前我一定得回到京城。若是你不聽話，我就寫信告訴姨母去！”

仕茂在軍事上很聰明，聰明到別人根本看不出他下一步想走的是哪步棋，又會用何種策略。但這固執的性子真的很想讓人抽他一頓。

薛仕茂抿了抿唇，擰眉不說話。

“給我個準信。你說，這戰事到底要打到什麽時候？或者換句話來講，你何時能忘了梁王願意啟程回京。”上官瑾瞇了瞇眼睛看他，嘴裏哼哼唧唧的，“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回京再見他一面，說不定就發現你對梁王的感情都是自個兒以為的，其實早已不愛他了。”

他就不信了，一個年過三十的雙兒還能讓人惦記的下去。就算再美艷，終究會是美人遲暮。

“不可能。”薛仕茂掃了掃喉嚨，“我連夢中都是他。”在夢裏，他把那人壓在身下肆意的占有。玉兒被他弄得淚眼迷蒙，雙頰酡紅，好不誘人。

腦海裏這麽一回想，他頓時就有些心猿意馬了。

上官瑾瞬間退開一步遠，吵吵著說，“長大了是好事，但發/情得註意場合。你瞧瞧你，對哥哥都能起了色心。”

薛仕茂頓時紅了臉，沈默。

就在上官瑾準備繼續逗弄表弟之時，一身身穿武服的士兵突然來報。

“報！城外有人求見將軍。”

“不見。”他滿臉不耐，當即擺手回絕。

自從他當上這征夷大將軍，總有人來毛遂自薦，說腹有良策，能助他打敗楚國。良策還沒出呢，倒是先提出了諸多條件。呵，他根本就用不著招賢納士好嘛。燕楚兩國的勝負就左右在他身邊這人的手裏呢。

“對方要見的是薛將軍，聲稱她是梁王的貼身侍女，有事稟告。”士兵接著道。

梁王的名頭南征軍中無人不知。三年來全靠這位雙兒王爺傾囊相助，他們才能吃飽穿暖，有力氣打仗。而且，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梁王還送了百名大夫來專門給南征軍療傷。

都說兩國打了三年，死傷慘重。但實際上南征軍的傷亡很少。來時五十萬人，現今四十八萬。不像楚國，五十萬的兵馬只剩下區區三十萬，若不是後來又送了二十萬過來，早已被燕國打得落花流水了，直搗黃龍了。

“那女子可有能證明自己身份之物？”上官瑾神色凝重。

按理說梁王此時應當遠在京城，他的貼身侍女又怎會出現在兩國交戰之地。仕茂是他們的常勝將軍，萬一這所謂的侍女是楚國派來的刺客，可就危險了。

士兵遲疑片刻，想了想道，“並無。但她說她名為綠柳，曾於薛將軍有過兩面之緣。”

薛仕茂劍眉緊鎖，頓了頓，沈聲道，“把她帶入營帳。”他記得玉兒身邊的侍女的確是叫這個名字。

“薛將軍，好久不見。”綠柳面上帶笑，款款而來。這五年有上官玉親自教導，她的氣度已不是當初一個小小婢女能比得了。

薛仕茂沒有敘舊之心，直言相問，“姑娘所來何事？”他的眼睛略略往綠柳身後瞧了瞧，繼而閃過一抹失望。

綠柳抿唇輕笑。不由得感慨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玩。就是不知是吃了些什麽，長得如此高大威猛。乍一看，竟像座小山一樣。

“是我們王爺有事相托，特命我來見將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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