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梔一句話，讓原本強勢的簡長老頓時楞在原地。眼中先是一陣呆滯，隨後是一道難以言喻的驚訝。不僅驚訝於夏梔所說的內容，更驚訝於，夏梔竟會主動道出那個名稱。

“丫頭，你到底是誰？你怎麽會知道聚……這個名稱的？”簡長老目瞪口呆地望著夏梔，氣勢瞬間就降了大半。於是二人間的形勢頃刻扭轉，神色平靜如水的夏梔頓時成了優勢的一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您當年應該也是聚義堂的成員之一。”

簡長老的反應讓夏梔越發篤定自己的推斷。也讓她開始毫無保留的，將她所知曉的一切盡數道出，

“雖然我不知道您當年的遭遇如何，但至少，我猜，夏成、韓堂兩位前輩您應該認識。”

聽到夏梔平靜地說出兩個名字，簡長老的神色頓時一震。這兩個名字對她來說，是那麽熟悉卻又格外陌生。一想到這兩個名字，她心中便莫名感慨。

“唉，這麽多年了，沒想到竟然又聽有人提起他們。這兩位前輩，我怎麽可能會忘？當年就是他們二位，護著我們這批不谙世事的年輕人從黑暗的深淵逃出。若不是他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果然。”簡長老這一段話，終於坐實了夏梔的懷疑。簡長老正是當年跟隨夏、韓兩位老爺子出逃的，曾經聚義堂的成員之一。

想到這裏夏梔忽然一頓，隨即微笑著緩緩擡手。而後手臂幹脆淩厲地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一張人皮面具頓時被她從臉上撕下。剎那間，那道獨屬於的“紅夏”普通容貌，如戲法般變成了一張堪稱完美的精致臉龐。

“簡長老，不瞞您說，我真名喚作夏梔。乃當年，夏成老爺子的親孫女。”就連聲音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的一絲沙啞和粗糙蕩然無存。

好在那道嘴角泛起的微笑，以及淡然自信的眼神，依舊與先前一模一樣。否則簡長老都差點兒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看到的一切是真實的。

“夏梔，紅夏……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難怪！還有你這張臉，也頗有幾分夏前輩當年的神韻，不過比夏前輩漂亮精致得多。”

簡長老讚嘆間搖搖頭笑著，想到自己方才魯莽的舉動，嘴角便泛起一道苦澀，神情覆雜：“丫頭，原來你真的是夏前輩的孫女兒。方才是我沖動了，我不該……哎，等一等，夏……梔，這名字，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

想起了什麽，簡長老忽然一楞。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驚訝地看著夏梔：

“等一下！丫頭，難道你就是冷裳她們從益州回來，一直提到的那個當場自露身份的賞金獵人‘月眸’？”

夏梔的名字她不太熟悉，但“月眸”的大名她怎可能沒有聽過？黎城賞金會中最神秘的賞金獵人之一，江湖公認擁有極強洞察力和觀察力的一流高手。尤其幾次與黎城賞金會的交鋒中，離月閣一方沒少因為“月眸”出色的全局把控力而跌了跟頭。甚至連夢漣香親自出手，也沒有一次能阻止“月眸”。

“不錯。看來簡長老對外界，也不完全是一無所知。”夏梔微笑，毫不猶豫地爽快承認。自從上一次江湖風雲會之後，她就沒打算再對任何人隱瞞身份。此次之所以易容潛入，無非是不想打草驚蛇而已。

聽著夏梔直接承認，簡長老點點頭。但隨即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刻上前拉著夏梔，鉆進一旁的藏書閣裏。環顧四周，默默松了口氣。

“簡長老，您這是做什麽？”夏梔一臉迷茫，被簡長老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整得有些蒙了。

“丫頭，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知不知道，如今閣中上下對‘月眸’這個名字有多麽敏感？你之前做了那麽多讓離月閣丟臉的事兒，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就是‘月眸’，你可就慘嘍！”簡長老又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後，才放心轉身對著夏梔。

“呃，這我還真不知道。”夏梔對此卻沒有什麽印象，疑惑地撓撓頭，“話說，我什麽時候得罪過離月閣嗎？”

簡長老看了一眼夏梔，搖搖頭笑道：

“丫頭，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大概是幾年前開始，我就經常聽前來萬卷堂的弟子議論，說‘月眸’，也就是你，又讓離月閣派去執行任務的師姐跌了個大跟頭。現在閣中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在你手下吃過虧的弟子，對你的怨念不知有多深！”

“有這事兒嗎？”夏梔楞了楞，埋頭一番思索，喃喃道：

“話說我前幾年為了多拿些成績，好像的確與不少江湖同道交過手。但我真的不記得，那中間到底有沒有離月閣的人。不過，簡長老，這應該，不算什麽要事吧。”

看著夏梔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簡長老哭笑不得：

“不算要事？丫頭，你是不知道，現在……算了，這事兒之後再跟你說吧。總之，你千萬不要在離月閣任何一名弟子面前暴露身份，否則後果會比你想象的嚴重得多了。對了，丫頭，之前說到聚義堂……”

互相確認身份之後，二人皆對彼此徹底放下了戒備。幾番對話後，夏梔遂將她知曉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簡長老。當然，也包括她此次潛入離月閣所做的一切。

……

“你的意思是，離月閣中有奸細！”當聽到夏梔說到此事時，簡長老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

夏梔一臉篤定，點點頭。至少現在她已經確信，肯定有人潛伏於離月閣中。否則上次在黎京設局攪亂歌舞鬥大會、與她交手的那名黑衣女子，身份就得不到合理的解釋。

“唉，萬萬沒想到，當年的聚義堂，如今竟然已經成長為覆龍堂這麽一個勢力難以估量的地下組織。如果聚義堂，也就是覆龍堂真的神通廣大到派遣臥底潛伏於各大勢力中，那整個江湖……”

簡長老緊皺眉頭，神情嚴肅，她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連離月閣、劍莊乃至黎城賞金會等一批江湖頂尖勢力都能侵蝕，覆龍堂恐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江湖組織。

雖然還不知道他們這麽做究竟為了什麽，但可以肯定，他們費盡心思謀劃這些，甚至花費十幾年的時間，目的絕不單純。

“不過丫頭，那只是一份卷軸而已。而且那卷軸已經是十多年前的東西了，你確定，卷軸上的人都還在？而且說不定，這十多年過去了，覆龍堂已經消失無蹤了。”

簡長老依舊心存一絲僥幸。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可以，誰都不想江湖中出現這麽一個神秘且實力深不可測的組織。這就如同在一片祥和的村莊中埋下一堆火藥，誰都不知道，這堆火藥何時會被點燃。

“早前我和我的一個朋友就和他們交過手，還和他們堂中一個小角色對峙過。而且我爺爺，我，還有韓家，十幾年後的今日還遭受過他們的追殺。雖然這一切最終沒有結果，但我可以肯定，覆龍堂如今依然存在，且仍藏於大黎各處，暗中活動著。”

“至於卷軸上的人，無法判斷是否還在。卷軸的真實性，目前也無從考證。但是，此乃目前唯一的線索。而且種種證據表明，這條線索似乎可行。總之，無論如何，為了爺爺的仇，也為了整個江湖，我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

簡長老會意地點點頭，沈默半晌：

“好，我明白了。這件事，我也會暗中找人調查的。丫頭你有任何需要，盡管告訴我。對了，如果你想查離月閣人員資料，盡管去查。有我在，萬卷堂任何一個地方，你隨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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