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陳述，至此終於結束。

伊華卻是一副輕松的神態，看笑話似的看著羅元觴，一點兒也不緊張，甚至嘲諷般鼓了幾下掌：“羅公子，故事編得不錯，很有意思。只可惜……”

羅元觴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要證據是麽？那簡單啊。庚門主，向幫主，你們來仔細認認，伊教主到底是不是四年前的華異？”

伊華揮揮手，笑著道：“不，我可沒有否認我就是華異這件事。我承認，我從前的確叫做華異。但這個，並不能證明是我殺了袁化。”

“證據？”羅元觴心中一陣冷笑，證明伊華殺害袁化的證據，他可是一開始就拿到了。

看著伊華，羅元觴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兩封信件，一左一右放在兩邊的手掌上，呈現於眾人面前：

“我左手這一封，有伊教主的落款，毋庸置疑是伊教主的親筆字跡；而我右手這一封，是羅某當年收到的匿名約戰函。各位請看，這兩封信件的字跡，是不是一模一樣？”

幾人相繼湊過去看了看，沒有說話，皆是讚同地點了點頭。這兩封信件的字跡，明顯是相同的。

“這……”伊華稍有些慌亂，沒有想到羅元觴還有這麽一招，但僅是如此，還不至於讓他亂了陣腳：

“這份證據又說明不了什麽。只是字跡相同而已，萬一，是兇手找人模仿我的字跡呢？”

“還有，你之前的推斷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你說袁化是死於一種剛猛的內力。而江湖皆知，我伊華練習的武功是暗器和毒術，內力素來柔和，怎可能有什麽剛猛的內勁？”

伊華頗有底氣地辯解著，但羅元觴絲毫不亂，遠籌帷幄之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個細節，就需要我們的喻仵作來解釋解釋了。老喻，交給你了！”

喻直應聲走出，手中提著一個蓋著蓋子的石頭罐子。打開石罐的蓋子，一股濃濃的藥味登時撲鼻而出，霎時彌漫於眾人四周。

“經過我這幾日的研究，這個藥罐裏的藥材，可以令習武之人經脈受到嚴重損壞。這種損害，在癥狀上與受剛猛內力所傷的癥狀非常相似。若有人服下這種藥物，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受了嚴重的內傷。”

喻直說完，羅元觴接著道：“伊教主，這罐藥材，可是我們從你的住所發現的。你不會告訴我，你對這個一無所知吧？”

伊華看著喻直手中的藥罐，神色已是猙獰，眼中有些不甘。正想著如何辯解，卻聽一旁向元說道：

“華異，別解釋了。你所做的一切，我們都知道了。”

“不，沒有。我沒有做任何事，向幫主，你別聽他……”伊華解釋道。

向元卻苦澀地笑了笑，道：“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知道，是你殺了袁化。”

這時就輪到羅元觴幾人詫異了，但最驚訝的莫過於庚啟，只見他詫異地看著向元，道：

“向幫主，您這是什麽意思？您早就知道，但你為什麽……？”

向元嘆了口氣，道：“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我就不隱瞞了。華異，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四年前的投毒事件不是你做的。”

“這……”伊華難以置信地看著向元，搖搖頭道：

“不可能。如果你早就知道，為什麽當初一句話都不說？”

向元看著伊華，又看了看一旁的羅元觴，苦澀地道：

“因為，我沒有證據。我當時只是憑借對你的了解，篤定事情絕對不是你所做的。但我找不到理由反駁袁化發現的證據，加之那時袁化在幫中人氣正盛，我有所顧忌，所以沒有任何舉動。”

“不過當時看到你最終只是被逐出幫派，沒有生命危險，甚至後來過得越來越好，我也就安心了。卻不料想，你其實一直沒有放下過去，始終對袁化懷有恨意。”

“三年前，你終於行動了。你的計劃確實不錯，但你不知道，你安插在幫中的那名眼線，我其實一直看在眼裏。所以你的整個計劃，我都清楚。”

向元微笑看著伊華。伊華滿臉詫異，看著向元道：“既然知道，你當時為什麽不揭穿我？”

向元道：“因為，我覺得你做得沒有錯。雖然陷害羅公子是不太對，但袁化的死，是他罪有應得。袁化此人能力雖強，且號召力廣，但品行不端，放在幫中遲早生出禍端。你方才不是聽羅公子說了，我和袁化的矛盾也不少。這些矛盾，正是因為他品行不端，四處惹是生非引起的。”

聽完向元一番話，伊華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經沒有解釋的力氣。

良久，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道：

“罷了。我承認，三年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袁化也是我親手殺的。羅公子所說的一切，皆確鑿無誤。”

頓了頓，又看向庚啟和羅元觴道：“庚門主，羅公子，如果你們真的對我有恨，那就動手吧。伊華，毫無怨言。”

作為袁化好友的庚啟，當年的確對袁化的死耿耿於懷。但時隔三年，他心中的仇恨，早就已經淡去了。尤其得知袁化的所作所為後，他甚至覺得袁化死得不冤。如果不是袁化先做出了那些事情，伊華根本不會對其產生殺意。

羅元觴卻是上前一步，查出真相後，他對伊華和袁化的糾葛就不太感興趣了。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曲生的事情。

“伊華，你記不記得，三年前你的人，殺了我的一個叫曲生的隨從？”

“記得。”伊華幹脆地回答。

“好。現在我只問你一句”羅元觴道：“曲生的死，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

伊華看著羅元觴，已經看出了其眼中的憤怒。但現在，他已經不想撒謊了。

“是。你的那個隨從，是我命人殺的。目的，就是為了再度挑起你和隗龍幫的怨恨。”

“就為了挑撥離間，你就白白犧牲一條無辜的性命？”羅元觴怒視著伊華，跨在背後的劍已經蠢蠢欲動。

“對。”

伊華卻是已經不想做任何解釋。其實這三年，他也背負了很多。

倒不是因為殺害袁化，而是因為報仇紅了眼睛，使得無辜之人牽扯其中——不僅是曲生，也包括羅元觴和隗龍幫的眾人們。

唰。

手起，劍落，紛紅的鮮血從伊華脖頸一點點地湧出。滴落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而伊華的神情，也在這一刻定格。那道眼神，沒有絲毫不甘，反之，竟藏著一道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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