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不知不覺已至午時，皇宮侍衛總管鄭揚剛剛換班，回到房間準備休息。

就在他換下官服的一刻，官服中陡然掉出一張對折數次的信紙。他微微一楞，好奇地彎腰撿起信紙，緩緩打開後，想要看看信紙上究竟寫著什麽。

然而，看到信件的第一行時，他眼中卻突然浮起一抹驚訝，下一刻立刻把信紙重新折了回去。隨即火急火燎地把脫下的官服再度穿戴齊整，便匆匆往皇宮禦書房的方向趕去。

若他沒有記錯，此刻年輕皇帝，應該還在禦書房中。

禦書房內，年輕皇帝不出所料坐在桌前，正專心致志地批改著大臣呈上的奏折。太監小德子站在在一旁，手中揮動竹扇，替年輕皇帝驅趕午時的悶熱。

忽然，一陣腳步聲悄然傳入。年輕皇帝和小德子皆微微擡頭，隨後只見，鄭揚匆匆而入。

“鄭揚，有何急事兒尋朕啊？”看到來人是鄭揚，年輕皇帝松了口氣，低下頭繼續批改奏折。

鄭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經過，轉身關好房門，而後才轉過身來繼續說道：

“皇上，就在剛剛，月眸送來了第一封信。”

批改奏折的年輕皇帝聞言立刻就擡起了頭，一旁的小德子也睜大了眼睛。隨之，於二人的註視下，鄭揚從袖間取出一張對折數次的信紙，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年輕皇帝接過鄭揚遞上的信紙，緩緩將其打開，認真閱讀起來。這信紙上的字跡甚是清秀，筆風柔順，令人看得非常舒服。不過這柔和的筆風間，卻隱隱夾雜著一股磅礴之氣，令人很難判斷寫信之人是男是女。

夏梔的字跡原本並不是這個樣子的。現在年輕皇帝所看到的，乃夏梔出於謹慎，而刻意為之的結果。

不過此刻年輕皇帝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寫信之人是男是女，他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信件的內容上。

“好，很好。”年輕皇帝一邊閱讀信件，一邊不住地點著頭，口中輕聲稱讚。顯然對“月眸”匯報的成果，他非常滿意。

信件前邊的內容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當他看到信件的最後一段，他開始感到驚訝。甚至對之前鄭揚口中描述的“月眸”神乎其神的能力，終於有那麽一點兒相信了。

看完整封信件，年輕皇帝輕輕合上信紙，低頭陷入了沈思。

“皇上，這‘月眸’匯報的內容……”見年輕皇帝一言不發，鄭揚忍不住道。

“鄭揚，你這次，真的給朕找了個人才！”年輕皇帝由衷地誇讚道。觀其嚴肅的神情，他這句話顯然是認真的。可見，“月眸”的匯報的確有所成效，而且，頗為打動年輕皇帝的心。

其實鄭揚一開始就非常相信“月眸”。只是後來聽年輕皇帝一番全面的分析，他又覺得事情未必有那麽妥當，於是開始有些心慌。但此刻看到年輕皇帝臉上的笑容，他終於長長地松了口氣。看來他的眼光，並沒有出錯。

“皇上，那‘月眸’在信中，究竟匯報了什麽？”一旁的小德子看到年輕皇帝久違地露出笑容，好奇地問。

年輕皇帝緩緩說道：“這信的一開始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成果，就和鄭揚之前暗中調查的結果一樣——後宮之中，僅有三名妃子有加害媛兒的動機，即劉貴妃，張淑妃，以及李貴妃。‘月眸’在信中，簡單陳述了三人的詳細動機與日常起居等情況。”

“前面這些都沒有什麽特別的。真正令朕驚訝的是，是這信的後半段。”年輕皇帝神秘地笑了笑，再次將信紙打開，呈現於二人面前：“你們看，最後這段話寫了什麽。”

鄭揚和小德子皆好奇地湊了過去，看著年輕皇帝手底攤開的信紙，仔細閱讀起信件最後一段的內容。大致看完後，二人皆是一副訝異的神情：

“這，這‘月眸’，竟然已經查到了太後頭上！”

“這就是朕驚訝的地方了。朕本以為，就算‘月眸’再怎麽神通廣大，想查到太後與此事有關，怎麽也得三天。萬萬沒想到，這才短短一日左右，他就已經查到了這點。朕現在覺得，咱們給他的兩周的時間，會不會太寬裕了。”

年輕皇帝說得眉飛色舞，言語間的喜悅絲毫不掩。鄭揚和小德子驚訝之餘，也暗暗替年輕皇帝感到高興。

“對了，鄭揚，這個‘月眸’的真面目，你可有看清？”忽然，年輕皇帝話鋒一轉。

鄭揚抿抿唇，搖搖頭回答：“回皇上，莫說那‘月眸’的面目，就是他的人影，卑職都沒有看到。您手上這張信紙，是卑職午後換班回房，在房內更衣時發現的。”

“這麽說來，他應該是趁你不備，悄悄將這張信紙塞到了你的身上。等一等，鄭揚，難道憑你的武功，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悄悄將什麽東西塞了過來？”年輕皇帝又問。

“沒有。卑職並沒有留意。”鄭揚回答。

“那你今日上午都見到過哪些人，有沒有什麽人看起來比較可疑？”年輕皇帝繼續問道。

“嗯……在卑職的記憶中，並沒有。今日在宮中走動的，除了平日喜歡在宮中游逛的幾位娘娘，都是各個寢宮的宮女、太監和侍衛。要說新面孔，就是昨日剛剛入宮那批秀女。不過這些人，沒有一個身份是可疑的。”鄭揚說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看了看年輕皇帝，猜測地道：“皇上，您該不會是想……”

年輕皇帝略有些不悅地笑罵道：“鄭揚，你可別告訴朕，你又猜到了朕的心思。”

鄭揚連連擺手：“咳，沒有沒有，皇上您多慮了。皇上您是真命天子，您的意思就是聖意，卑職可不敢妄自揣測。”

年輕皇帝笑道：“行了，說正事。鄭揚，你覺得，若朕想要將這‘月眸’收為己用，該用什麽辦法？”

鄭揚沈思片刻道：“皇上，卑職認為，若那‘月眸’肯替皇上做事，只要銀錢夠多，什麽官職都無所謂，就是讓他進宮做禦前侍衛，也沒有關系。但如果，他本人不願意，那事情就難辦了。”

年輕皇帝微有些怒色：“只要朕開口，這天下間，還會有人會拒絕朕？”

鄭揚道：“皇上，若是平民百姓，或者宗親子弟，您說這話或許沒錯。但那‘月眸’可不一樣。據卑職所知，江湖中有不少人是不願意受朝廷規矩束縛的。

這些人之所以選擇江湖，是因為自由。在江湖中，他們可以隨心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受人限制。尤其如‘月眸’這樣來自黎城賞金會的賞金獵人，不缺銀子，又害怕拘束，往往最難答應皇上您的邀請。”

鄭揚一番話讓年輕皇帝陷入了猶豫，但習慣了統禦全場的他，並不想就此放棄。

“話雖如此，鄭揚，你還是要多留心這個‘月眸’。若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將其帶來見朕。朕倒要看看，這‘月眸’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固執，連朕的邀請，都肯不接！”

“是，皇上！”

……

將寫好的信件暗中塞給鄭揚後，夏梔便換了裝扮，單獨潛入皇後的承乾宮。

今日梁慕沒有跟在夏梔身旁，昨日跟隨夏梔奔波已經讓她產生厭倦。此刻的她，正與另外幾名秀女一起，在院子內玩玩游戲，聊聊趣事。

這樣的生活當然悠閑，但夏梔入宮可不是來享受的。她手頭，還有非常重要的任務要完成。

自從皇後出事之後，皇後所在的承乾宮的守衛就幾乎是整個後宮最為森嚴的，甚至，比皇上的乾清宮還要嚴密幾分。

好在今日夏梔是一人行動，不必拘束，也不必顧及旁人。以她的機敏和膽識，稍稍用些心思，依然輕松地潛入了承乾宮。

但潛入只是第一步，要想見到皇後，恐怕還得再闖過幾道關卡。

不過夏梔並不著急，今日她潛入承乾宮的目的，只是打探清楚皇後出事當日的詳情。只是知曉這些，並不需要見到皇後。

但事情並沒有想象地那麽順利，年輕皇帝似乎下了旨令，命令承乾宮眾人不要隨便議論當日之事。所以夏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一個看起來口風較松的宮女那裏，打聽到了當日的詳情。

宮女的描述，與此前鄭揚給夏梔的信函中所寫的相差無幾。不過其中多出的幾個細節，引起了夏梔的註意。

其一，信中有提到皇後應該是出事的前一日誤食了什麽東西，但並沒有提到，出事前一日負責皇後膳食的人員的詳細情況。

出事前一日，皇後所有的膳食的名單，均由太醫院的首席太醫劉太醫提供。而負責檢驗成品的，一共是三名宮女。每頓飯前，三名宮女都會使用專人準備好的湯匙和筷子，輪流對皇後的飲食進行品嘗檢驗，以確保食物的安全性。

其二，信中有寫到，皇後是因為誤食了某種食物而流產的。

而宮女告訴夏梔，當日劉太醫說，皇後流產的原因，是因為食用的食物中含有某種毒性。不過這種毒性究竟是什麽，又到底能以什麽方式存在？這就沒有提及了。

憑借經驗，夏梔覺得，這兩個點，一定會是案件偵破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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