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韓前輩目光獨到。我的暗器本事，的確比不上她。”

羅元觴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此點，這讓柴湯越發驚訝。雖然親耳聽羅元觴說出，但他仍不太敢相信。在他印象中，江湖中武功出眾的女子屈指可數，且基本上能報得出名號，譬如離月閣的夢漣香。但夏梔的名字，他之前從未耳聞。

想要繼續追問，忽然，一名青龍山弟子跑到他身邊耳語了幾句。他聽言臉色微變，告別了幾句便趕著忙離開。這時，夏梔正巧也已經回到洞中，與匆匆離開的他擦肩而過。

扭頭看了看行色匆匆的柴湯，沒怎麽留意。而後隱約聽見前方的二人似乎在談論自己，她好奇地湊上前。

“兩位，在說些什麽呢？能說給我聽聽嗎？”

羅元觴笑道：“沒什麽，無非就是……大家都被你的武功嚇到了而已。”

夏梔無奈地攤了攤手：“那也沒辦法，案子需要嘛。況且，你又不太懂暗器，要不我也不必出手。”

此刻，韓繼正看著夏梔。方才那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讓他重新打量起夏梔。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前真的小覷這位世侄女了。外表看似柔弱的她，絕非尋常女子。

“丫頭，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韓繼拍了拍夏梔的肩膀，內力順著手掌稍稍一探，果然遭到一股強勁內力的吞噬。這股內力柔韌而延綿，不同於男子的剛猛，更顯女子的陰柔，又不失威力。

“丫頭，你的功夫，都是夏老爺子教你的麽？”

夏梔抱拳道：“對不起世叔，之前瞞了你這麽久。不錯，我的所有武功，都是爺爺親手教的。”

韓繼恍然有悟，旋即又道：“那夏老爺子的易容術？當年我曾聽爹提起過，幾十年前，夏老爺子便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名震江湖，那時的江湖中人，幾乎無人不知夏老爺子‘千變神君’的名號。”

“三年前爺爺離世前，已經把易容術盡數傳授給了我。只可惜，我學藝不精，沒能全部習得，頂多只有爺爺的八九成的功力。”

“八九成麽……難得，難得啊！”韓繼喃喃道，“當年夏老爺子威震四方，你能習得其八九成的功力已十分難得。況且，你聰明伶俐，又如此年輕，假以時日，必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世叔鬥膽斷言，夏家易容術，未來必會在你手上發揚光大！”

夏梔擺擺手：“世叔謬讚了。侄女武功淺薄，怎能堪此重任？現在我只想，查出爺爺當年被迫歸隱，以及那夥一直追殺爺爺的黑衣人的幕後真相。”

夏梔的聲音逐漸失落，韓繼聞言也面色陰沈，一時間，二人都閉口不言。

其實這件事情，乃二人內心共同的願望與心結。此前夏梔來到機關谷，便是與韓繼商量此事的。

依據韓老爺子生前留下的遺物，二人大致得知，韓老爺子從前與夏梔的爺爺是極其要好的朋友。二人一同闖蕩江湖，包括一同進入綠林堂，以及綠林堂劇變後，二人攜手躲掉了朝廷的追捕。甚至後來，二人還一同加入了一名為“聚義堂”的組織。

但情報至此便戛然而止。最後只知，韓老爺子不知因何緣故突然退隱江湖，到了機關谷隱居。而夏梔的爺爺也在同一時間消失於江湖人的視線中，帶著夏梔，前往游藝村隱居，從此不問江湖世事。

這些情報與夏梔之前調查的結果相差無幾。但從“聚義堂”至二人退隱江湖，二人究竟經歷了什麽，仍是一片空白。

不過，這讓夏梔更加肯定，那段空白得無法查到任何線索的時間裏，必定發生了某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事情，夏老爺子才會被人追殺，兩位老爺子當年才會被迫退隱。

那段未知的真相縱然令人耿耿於懷，但眼下這個案子，顯然更加迫在眉睫。

屍體腐爛得不成形狀，二人無法從屍體情況判斷死亡時間。所以，二人只好求助於周遭的青龍山弟子，試圖從他們口中得知死者的失蹤時間，以此大致推斷死亡時間。

“四當家他大概是三天前失蹤的。對，四天前的夜晚我們還看到了四當家的人影，所以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活著。那日的隔天，也就是三天前，我們便已經發現四當家不在山中。”

“不過那時我們沒有起疑，以為四當家只是暫時外出辦事兒去了。但直至夜晚，四當家始終沒有歸來，我們這才開始懷疑四當家是否可能出事兒了。然後大家便四下尋找，最終發現，四當家竟死在了這潮汐古洞中。”

“你們大體是何時發現四當家的屍體的？”

“三日前的夜晚，約莫亥時左右。”

青龍山一眾弟子的供詞令二人有些驚喜。不出意外，趙典應該是於三日前的清晨至三日前的深夜這段時間裏遇害的。這樣的時間範圍雖然不小，但不算大，詳細調查下去，或許能有機會查出線索。

現場勘查差不多結束，一行人各自離開。韓繼跟隨幾名青龍山弟子，前往柴湯提前為他安排好的住所，關在房內研究那個球形的機關盒。羅元觴與夏梔，則前往青龍山山寨，找青龍山各位當家們詢問情況。

柴湯因為某些事務暫時不在山中，二人便先去找了其他幾位當家。

包括已經身死的四當家趙典之外，青龍山仍有三位當家。大當家柴湯，二當家歐陽全，以及三當家景平。此刻二人打算，先詢問二當家歐陽全。

隨意攔了兩名青龍山弟子，二人打聽得知，歐陽全此刻恰好和三當家景平待在一起，於青龍山大殿中等待著二人。

原來，早前柴湯回山後，便立刻按照羅元觴的吩咐將二人召集了起來。並吩咐二人，要毫升接待羅元觴，並認真回答羅元觴提出的每一個問題。

柴湯在青龍山的威望不可謂不大。他下了命令後，歐陽全和景平立馬趕到大殿，乖乖地待在大殿裏。哪怕之後柴湯離開了，二人也沒有踏出大殿半步。

羅元觴也沒想到柴湯竟會照著他隨口一言去辦。看來，柴湯果真是重情重義，當日那微不足道的恩情他竟仍記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我就笑納了。”

於是，二人便徑直朝著青龍山大殿趕去。

青龍山大殿中，兩名男人一左一右坐在兩旁，身邊各自站了幾名隨從。在青龍山中，唯有當家做主者可攜帶隨從，看來此二人正是青龍山的二、三當家無疑。

左手的這位，身著一襲與周遭不甚相襯的錦色長袍，中等身形，身旁擺著一雙鐵環。

右手的這位，身形相對矮小，著一襲普通的灰色衣衫，手中沒有拿兵器。

二人有些煩悶地相對望著，又時不時地環顧四周，心中很是躁動。終於，兩道期待已久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兩位當家好，在下乃黎京捕頭羅元觴。今日前來，想要向兩位當家詢問些情況。不知，二位可否賞臉？”

有柴湯的吩咐，二人自然不敢反對，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多謝二位。”頓了頓，道：“敢問，哪位是歐陽二當家？”

左手邊的錦衣男人道：“是我。”

左手邊的錦衣男人是二當家歐陽全。那右手邊身形相對矮小的男人，自然就是三當家景平。

歐陽全雖是青龍山二當家，但其實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黎京望族歐陽家的遠方親戚，歐陽老爺歐陽軒的遠方侄子。正是借著歐陽家這層關系，他才能在這相對偏遠的青龍山站穩腳跟，過著與旁人不一樣的生活，錦衣華服，玉食珍饈，羨煞旁人。

“歐陽二當家，敢問三日前的白日與夜晚，你身在何處？是否在山中？”羅元觴看著歐陽全。

“三日前的白日和夜晚……”歐陽全思索了會兒，道：“三日前，我應該一直待在山中，沒有離開過青龍山半步。對了，當日找尋四當家一事，便是我親自主持的。捕頭若不相信，找幾人問問便是。”

羅元觴點點頭。下一刻，他忽然從歐陽全的話語中發現了什麽：

“當日之事你親自主持？按常理而言，不是應該由柴大當家主持麽？難道……”

歐陽全連連擺手，解釋道：“捕頭別誤會，因為當日大哥碰巧也不在山中，所以才輪到了我主持大局。”

“當日柴大當家不在山中？”羅元觴問：“當日柴大當家去往何處了？”

“當日麽？”歐陽全答道：“大哥他應該是前往益州了。益州天下鏢局的總鏢頭楚河，發來信件邀請大哥商討合作之事。當日大哥應該是應楚河之邀，去益州談事兒去了。”

“益州，天下鏢局？”羅元觴微微一驚，但稍稍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

天下鏢局若想發展壯大，則必須與天下各地的江湖勢力相互合作，以此保證運鏢的安全。此刻他所站之地，乃大黎少有的山賊土匪聚集的混亂之地，而此地的霸主，毋庸置疑正是青龍山。與青龍山合作，天下鏢局便可輕松將業務拓展至此地。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了，當時大當家何時回到山中？”

歐陽全思索了一會兒，道：“應該是兩日前的清晨。不過，大哥回來後得知老四身死的消息後，便又立刻離開了。後來他去了何處，我就不知曉了。”

羅元觴滿意地頷首。之後柴湯自然是趕往黎京向他求助了。再然後發生的事情，他便全部都知道了，一切也就這樣串起來了。

依照歐陽全的證詞，那日他應該整日都在山中，有充足的作案時間，所以他的嫌疑不可謂不大。

歐陽全應該沒有撒謊，因為無法撇清嫌疑的謊言，根本不值得。當然，就目前表面的情況看，歐陽全不像殺害趙典的兇手。一般而言，除非個別心理素質極強的兇手，很少有作案者能如此放松地說出案發當日的行蹤。

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如果歐陽全恰巧就是個例，那就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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