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夜，兩名男子獨自站在街道上。數十名黑衣好手已經各自離開，他們仍站在原地，不甘地望著遠方。

兩人已經卸去了偽裝。那蒙面男子取下面紗，儼然是白家四少爺白清風。至於其身旁的男子，自然是與白清風一同組織此次計劃的喬廣。

“這個女人，連先生都無法對付？”雖然行動早已結束，但方才的那一幕幕場景，仍在白清風腦中不斷浮現。那道異常矯健的倩影，此刻依舊震撼著他。

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望到四周空蕩蕩的一切，他這才認識到，一切真的已經結束了。驀然間，他不知所措。“那，那這該如何是好？”

喬廣暗暗攥緊了拳頭，滿懷不忿，但也只能妥協，畢竟技不如人：“為今之計，只能先把情況上報，等待堂裏派出實力在我之上的高手，來制服這個難纏的女人。”他嘆了口氣，又道：

“這次，還真的是我小看她了！這個梔月，真的是個硬茬，難怪之前這麽多兄弟都折在了她的手上。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究竟是什麽人？武功如此高強的女子，不可能在江湖中籍籍無名。”

“難道，江湖中就沒有可與其匹敵的女子了麽？”白清風在一旁詫異地問。

喬廣搖搖頭，但隨即又有些猶豫：“有，但也難說。放眼整個江湖，恐怕只有離月閣的那位天才少女，離月閣閣主的得意高徒夢漣香能與之匹敵。不過她們二人的武功孰強孰弱，我無從判斷。”

“那”白清風忽然沈下聲，懷疑道：“先生，你說那有沒有可能，梔月，就是夢漣香？”

“你是說，她們其實是同一人？”喬廣詫異地一楞，但又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雖說相貌身形乃至聲音都可能依靠易容改變，但武功路數，卻難以模仿。離月閣的路數我知道，而且我也聽說過夢漣香，夢漣香擅使繩、鞭、環等各類兵器，唯獨拳腳功夫不佳。”

“但方才的梔月，不但武功路數與離月閣一派大相徑庭，而且從頭至尾都沒有使用過任何一件兵器。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那手出神入化的拳腳功夫，夢漣香不可能有。所以，不必懷疑，梔月不可能是夢漣香。”

“是這樣麽？”白清風頓了頓，又道：“那依先生之見，梔月的武功路數，是何門何派的？”

喬廣聞言，立時陷入了沈思。良久，他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她的招式拳法很是怪異，雖然厲害，但卻不屬於當今江湖任何一個勢力——離月閣，劍莊，鄴陽慕家，乃至近些年剛剛興起的天下鏢局。任何一個勢力的武功路數，都與她截然不同。”

“無門無派？”白清風驚訝，“難道說，她是自學成才？”

這樣的猜測的確也是一種可能，但在喬廣看來，這種可能性太低。

原因有二。從外表看，梔月還太年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在沒有任何人指導的情況下，哪怕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在這樣的年紀就擁有如此的武學修為。

再次，若是自學成才，那一開始對武學一竅不通的她，起碼得借鑒市場上的武學典籍，招式套路不可能完全原創。然而梔月的武功路數，喬廣卻是完全沒有見過。

“若非如此，那依先生之見，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背景？”

喬廣又沈默了片刻，隨後道：“只有一種可能。她的恩師，早在幾十年就便已隱退江湖，並且未曾將武功傳給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人。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我對她的武功路數一無所知。”

白清風訝異：“江湖中，有這樣的前輩麽？”

喬廣一笑：“不僅有，而且不止一位。當年的那場災禍，以及之後的一場變故，可是讓無數江湖頂尖好手逃往各地。我告訴你，現今大黎境內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村落，都可能藏有武林高手！”

……

黎京衙門。

自從懷疑上了那位白四少爺，羅元觴這幾日就忙得無法停歇。每日清晨，他都得領著數名衙役，換上便服，前往當初案件發生的各個地點搜查暗訪。

但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數日的努力，他還是拿到了一些寶貴的線索。雖然憑借這些仍不足以指證白清風，但起碼讓他再一次篤定，白清風一定與這一切脫不了關系。

“羅捕頭，武舉考院那邊，有消息了。”

正於內堂整理證據的羅元觴聞言，立刻轉過頭去。只見一名衙役捧著一個巨大的紙袋子，站在他的面前。

“武舉考院麽？很好。關於那個案子，他們怎麽說的？”

衙役：“他們說，關於當初那起案件的資料，已經全部在這裏面了。至於其他的，他們一句未提。”

羅元觴點點頭，接過紙袋，拆開翻看幾番。之後，嘴角露出了一道滿意的笑容。

“捕頭，這裏面……？”

“不出所料，白清風，果然也與這起案子有關！”

恰在此時，忽然又一名衙役匆匆而入，在羅元觴耳邊耳語了幾句，便立刻又離開了。

羅元觴聽言，迅速收好紙袋，將其交給一名衙役。隨後微整衣裝，離開了衙門。

熱鬧的大街依舊如故，來來往往的百姓，迅速將湧入人潮的羅元觴淹沒。

黎京北街，平安茶館。

二層包間內，彌散的茶香中，兩道身影相對而坐。桌面上，擺著一個精致的方形玉牌。依稀可見，方形玉牌上刻著一刻大大的“白”字。

“昨天晚上，你碰上了殺手了？”一進房間，他便聽夏梔提起了昨夜之事。於是，他好奇地問。

夏梔點了點頭，“那時已經過了醜時，大街上空無一人，怪冷清的。還記得，對方有數十人，其他人武功一般，但中間有個高手。不過，那高手的功夫也不如我。所以，他們沒能對我構成威脅。”

羅元觴笑了笑：“我估計，他們以為你只是一個‘弱女子’，所以小看了你。卻不曾想，你根本不是什麽‘弱女子’。這也難怪，你說你好好一個如花似玉……”話未說完，夏梔便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回了笑臉，嚴肅起來：“好了，不開玩笑了。說說看，對這夥人，你有什麽想法？”

夏梔道：“其他人我沒什麽看法，充其量就是普通的江湖好手。但中間的那個高手，卻引起了我的好奇——他的武功路數，與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人都不相同。我完全看不出，他是何門何派的。”

羅元觴沈思片刻，想起了什麽：“對了，你從前不是說過，有一夥人一直在追殺你爺爺。後來你爺爺離世，他們的目標才轉向了你。你覺得，這兩夥人，是不是一路的？”

夏梔沈默了數息，隨後道：“我起初的確是這麽認為的。但之後，我在纏鬥中，一不小心從其中一名黑衣人身上扒下了一塊玉牌。正是這塊玉牌，讓我改變了想法兒。”

這時，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桌面上的那塊精致玉牌。那個大大的“白”字，顯得格外惹眼。在羅元觴的印象中，這塊玉牌，只可能屬於一個地方。

“你的意思是，圍堵你的殺手，是京城白家的人？”

夏梔頷首。

“若是白家，倒也請得起那麽多的江湖好手。只是，白家為何要對你下手？對了，你和白家，之前有過仇怨嗎？”

夏梔搖搖頭，“我和白家大少爺白羅倒是相識，但那只局限於黎城賞金會裏的來往。而且白羅對我的認知，也只是‘月眸’一個身份罷了，他決計不可能知道我‘梔月’的身份。至於白家其他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這就怪了”羅元觴喃喃道，“白家中，究竟是誰要對你下手？”

下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驚道：“難道說，是他？”

夏梔看得一臉茫然：“你說的這個‘他’，到底是誰？”

之後，羅元觴便幾乎不保留的，將他的懷疑與這幾日調查的結果告知了夏梔。反正那幾個案子，夏梔或多或少都有參與其中。告訴她這些，不算洩密。

如當初的羅元觴一樣，聽完一切後，夏梔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一雙美眸不斷地閃動。許久，她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你的意思是，白清風才是數月來發生一切的幕後主使？可是，這也太玄乎了吧！”

“是啊。起初我也不太相信。但隨著調查的深入，我從武舉考院、東郊夜市等一系列當初的案發之地搜查到的線索，卻無一不告訴我——白清風，便是一直在背後操縱著一切的幕後者！”

得到了一個極其肯定的答案，夏梔陷入了長久的沈默。她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平靜自己的內心。當初那幾件案子，她都有參與，也知曉一二。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的背後，竟還有一個隱藏的幕後黑手！

良久，她再一次開口。她終於接受了一切，冷靜下來。

“就算那幾個案子都是白清風所為，但他，為何要對我下手？”冷靜之後的她，再一次敏銳地捕捉到關鍵。

羅元觴：“關於這個，只是我的一個猜測。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初咱們在劍莊抓捕沈全的時候，從其口中聽到了一個神秘的組織？”

夏梔一楞，旋即猛然想起：“覆龍堂？”

“不錯。宛城那邊的調查結果還沒傳回，但我基本可以肯定，當初沈全的所作所為，都是白清風指使的。那麽，既然沈全是覆龍堂的人，白清風，多半與這個神秘的組織有所關聯。”

夏梔詫異：“那你的意思是，並非白清風本人要對我下手，而是……這個神秘的覆龍堂要對付我？”

羅元觴點點頭，攤了攤手：“也只能這麽解釋了。不過，這畢竟只是推測，沒有證據。若想知道真相，恐怕得抓到白清風本人。”

夏梔：“若一切真與那所謂‘覆龍堂’有關，我估計，白清風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一定，還會再出現的！”

“敵暗我明。那麽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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