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元觴和喻直回到屍體旁，仔細觀察屍體的四周。

觀察完整個現場，羅元觴沈默許久，得出了結論：

“從現場的痕跡看，這起案子的作案手法和作案過程與昨日基本相同。”

兇手知道死者前往夜市購置食材的習慣。於是，等到死者出門前往夜市後，他選擇在死者從夜市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待，等待死者自投羅網。

夜間醜時，夜深人靜，死者如兇手預估的一樣出現。此刻，兇手趁著燈光昏暗且身形隱蔽，在死者反應過來之前，利用迷藥很快將死者迷昏。

接下來的步驟，就和昨日殺害吳立一樣了。

將死者迷昏後，兇手將死者拖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利用獒犬將其殺害，然後將屍體運回了原處。最終的結果，便是形成了一種“兇獸殺人”的假象。

當然，與昨日一樣，兇手謹慎地抹去了相關的痕跡，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這麽說來，昨日和今日的案子，應該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喻直說。

“從作案手法和行事風格來說，是這樣不錯。”羅元觴讚同。

“但是，兇手如此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不就等於，案子依舊沒有任何進展？”喻直擔憂地說道。

羅元觴沈思片刻，搖搖頭：“也不盡然。最起碼，兇手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有價值的突破口！”

連環殺人案的確令人頭疼——多名死者，手法相同，死亡時間相近，但幾名死者間的聯系往往很弱。

但與此同時，這類型的兇案，恰恰擁有其獨特的偵破方向。

一般而言，除卻報覆社會、隨機殺人等某些特殊情況，兇手必須具備殺害每名死者的動機。換言之，兇手必須與每名死者都有一定的關聯。

所以，偵破此類案件的關鍵，就變成了尋找幾名死者間的關聯。甚至某些情況下，只要找出了死者間的聯系，案子就破了。

羅元觴派出大部分衙役前往鄧府與鄧氏豆腐鋪周遭，詢問鄧新翰的社會關系，並重點查問兩名死者，鄧新翰與吳立的關聯。

從昨日開始就一直悶頭搜查的眾人，此刻終於看到了一些破案的希望。

但願，這一次希望不要落空了。

圍觀的百姓散去，衙役們各自忙活起來。很快，巷子內僅剩羅元觴、喻直和寥寥幾名衙役。

二人相望一眼，一陣短暫的眼神交流後，很快知曉了彼此的意思。隨即，喻直便叫上幾名衙役，與他一起將屍體擡回了衙門。

目送喻直身形消失，羅元觴遲疑了片刻，環望四周，便一個轉身，徑直走進了鄧府。

方才某個人的異樣反應告訴他，這個案子，與那人脫不了幹系。

鄧府。

慘案剛剛發生，鄧府各處都是詢問情況的衙役。

“鄧夫人，請問您，或者您丈夫，可認識一個叫吳立的人嗎？”府內某處，一名衙役例行詢問。

面前的一名女人皺起了眉：“吳立？”狐疑了片刻，“不認識，我從沒聽過。至於我丈夫他認不認識，我就不知道了。”

女人話音剛落，忽然一道聲音在身後響起。“鄧夫人，您確定，您不認識吳立？”

二人皆轉頭一看，是羅元觴。

只見羅元觴雙目肅然，神情凝重，審視般地看著女人。

“羅捕頭，您，您這是什麽話？”看著羅元觴的神情，女人莫名有些心慌。

羅元觴依舊冷冷：“夫人，我是說，您再好好想想，您到底認不認識吳立？”

女人暗暗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鎮靜應對：“我確定，我不認識吳立。這個名字，我從未聽過。”

“那您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為何被殺？”羅元觴沒有給女人喘息的機會，很快接著問。

女人楞了楞，支吾地回答：“不，不知道。”

“那您怎麽確定，兇手盯上了自己？還記得您剛才說過，自己已經被兇手盯上了？”

女人一下子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慌慌張張說道：

“我身為人婦，出嫁從夫，丈夫死了，我肯定也會被盯上的。還有，殺人滅口！對，兇手肯定會殺人滅口！為了不讓我洩露太多的線索，他肯定會殺了我的！”

羅元觴依舊冷言冷語，聲色俱厲：“殺人滅口？你又沒有出現在案發現場，也沒有掌握任何與案子有關的線索，為何會被殺人滅口？難不成，你掌握了某些重要的線索。還是說，你其實知曉某些重要的內情？”

女人楞在了原地，再一次啞口無言。

原本就心神慌亂的她，已經想不出辯駁的理由。

“好吧”沈默許久，女人終於開口：

“我承認，我的確目睹了我丈夫被殺害的全過程。”女人繼而娓娓道來：

“昨夜醜時左右，我突然驚醒，起床查看，正巧碰上我丈夫回家，手中提著裝滿了食材的袋子。我攜著朦朧的睡眼與他打了聲招呼，他看我睡意正盛，便讓我先回房休息。我走進房間後，忽然狂風大作，肆虐無度，窗外聲音極大。

我好奇地在紙窗上戳了個洞，只見，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落到我丈夫的身旁。下一刻，那黑影不知做了些什麽，我丈夫立時就暈了過去。再然後，那黑影便在我眼皮底下，將我丈夫硬生生地帶走了。我當時嚇傻了，沒敢打開房門上前，更沒敢發出半分聲響，害怕地躲在房裏，默默看完了全過程。”

說完一切，女人暗暗松了口氣，神情緩和許多。

羅元觴沈默片刻，隨即問：“鄧夫人，你可有看清，那道黑影具體是什麽東西？”

女人咬咬牙，眼中還閃爍著幾分驚恐，緩緩地描述道：“那黑影一開始體形非常龐大，像一只巨大的鳥，有九個頭，就和傳聞中的怪物‘鬼車’一模一樣！”

“一開始？這麽說，那黑影後來變了模樣？”

“對。弄昏了我丈夫後，那只體形巨大的九頭鳥，便宛如變戲法一樣脫去了外皮，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然後，那人收拾完什麽，便迅速帶著我丈夫的身體離開，消失在黑夜中。當然，這一切，都是我顫顫巍巍地躲在房裏觀察到的。”

“那夫人，你是否看清了那人的真容，或是一些大概的形貌特征？”

女人沈思良久：“當時沒有光線，而且那人似乎戴了面罩，我所能看到的範圍又很小，所以看不清面容。但據我判斷，那應該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這麽說來，你幾乎目睹了兇手犯案的全過程，而且識破了傳聞中的‘鬼車怪物’由人類假扮的事實，甚至差一點就看到了兇手的真容。所以，你覺得兇手會殺你滅口？”

女人點點頭。

“那據你所知，兇手，到底有沒有發現你的存在？”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正因害怕兇手知曉了昨晚的一切而想要殺我滅口，我才會再三懇求羅捕頭派人保護我的。”女人鎮定地回答。

“原來如此。”羅元觴皺了皺眉，又問：

“話說回來，有一個問題羅某很是好奇。當時情況如此危急，你能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被人帶走，難道就沒想過喊人幫忙麽？鄧府這麽多人，縱使對方武功再高，也很難從那麽多人手底下逃過的。”

“這……應該是因為我當時太害怕了，所以才一時忘了。”

“害怕？”羅元觴在心裏嘀咕著。既然害怕，竟還能冷靜地看完全過程，甚至將過程中的細節描述得如此詳盡。這有些不太尋常。

羅元觴卻不動聲色，繼續詢問：

“夫人，還有一個疑問。你不敢對外聲張自己看到了兇手我可以理解，但既然你知曉自己的丈夫被人帶走了，那你為何等到今日午時過後才派人出去尋找？既然已經知曉了內情，那你完全可以在早晨時分，就以死者沒有回家為由，派人出去尋找。”

“這個……因為我昨夜太害怕了，一直到今早都還心有餘悸，也沒敢對其他人說半個字，所以才一時忘了派人出去尋找。直到今天午時，管家和幾名家丁提起，我才逐漸冷靜下來。想了想，無論我丈夫是生是死，都應該把人給找到。”

“又是害怕和慌亂麽？”羅元觴暗自喃喃道，隨即擡頭看著女人，舒了口氣：

“我的問題問完了。夫人，不好意思打攪了。在下告辭。”

在鄧府別處搜查的幾名衙役此時也趕來與羅元觴會合，幾人相伴，走出了鄧府。

剛出鄧府，羅元觴忽然沈聲，問方才與他一同聽了鄧新翰妻子劉氏一番描述的衙役：

“你覺得，劉氏的話，可信麽？”

那衙役一楞，止住了腳步，狐疑地看著羅元觴：“羅捕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們好好回想一下劉氏陳述的一切，覺不覺得中間有什麽蹊蹺？”

“蹊蹺？”那衙役依舊一臉茫然。

“尚不論劉氏的陳述中本就存在諸多漏洞，你覺得，一個非常害怕的人，有可能冷靜且不發出聲響地將兇案的全過程看完麽？哪怕真的在害怕中看完了一切，有可能將兇案的全過程乃至每個細節都描述得如此詳盡麽？”

那衙役這才反應過來：“羅捕頭你的意思是，劉氏撒了謊？”

“至少可以肯定，她所陳說的故事裏，必定有虛構的成分。至於她究竟看到了什麽，隱瞞了什麽，暫時無法確定。”

“這麽說，這個劉氏，還需要多多關註。”

“不錯。之後還是要暗中密切關註這劉氏的動向，一有情況，立刻向我匯報。而且有一點我很好奇，劉氏與死者，究竟是什麽關系？雖然劉氏本身性格或許就比較自私，但我覺得，對於死者的死，她似乎表現得太過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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