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升藥鋪，排除嫌疑。”

“醉花樓，排除嫌疑。”

“六意酒館，排除嫌疑。”

“金盛賭坊，排除嫌疑。”

……

順著黎京的外圍一家家追查下去，已過半日，二人卻才查了七家產業。按這種進度，拖到明日也無法將這三十餘家全部排除。

“下一家，安居客棧。算了，先休息一會吧。”

忙碌了半日，已過午時，二人暫時停下了腳步。就近找了家茶鋪休整一番，順便理一理這半日查訪的結果。

“元觴，你說咱們是不是運氣不好？剛才這七家，竟然沒有一家與案子有絲毫關聯。”坐下後，喻直發起牢騷。

羅元觴搖搖頭：“不然，其實是因為我們給的篩選條件很嚴格——與吳立有關，而且還必須持有可以自由流通的白家私銀。若真被我們查出了關聯，案子就等於破了一半。”

茶鋪老板端上了一壺茶，喻直猛地灌了幾口，隨即抹了抹嘴：“好吧，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加把勁，盡快查出兇手！”

一旁的羅元觴沈默不語。其實他非常擔心，生怕這一番調查到頭來是白費功夫。

雖然他大致摸清了兇手的背景，但他卻始終沒有查出兇手殺害吳立的動機。一個性格膽小且極守規矩的人，如何才能令人對他痛下殺手？

沈默間，忽然有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轉頭望去，只見一名衙役匆匆朝二人跑來，口中還喘著粗氣。

“呼，呼……羅捕頭，喻仵作，終於找到你們了！”

衙役如此著急，想必一定發生了什麽十萬火急之事。羅元觴一骨碌站起身，拍了拍那衙役的肩膀，問：“別急，慢慢說，發生什麽事兒了？”

那衙役微舒一口氣，道：“羅捕頭，又，又發生命案了！”

羅元觴和喻直驚然對視，羅元觴問：“什麽時候的事情？具體什麽情況？”

“就剛剛，西街豆腐鋪的老板鄧新翰，被人發現死在了鄧府旁的一條小巷裏。死亡時間還不知道，但看模樣，應該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現在，現在那兒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百姓，不過已經有幾個兄弟趕去保護現場了。”

羅元觴和喻直對望一眼，都露出凝重的神情。此時此刻，他們不得不放下對白家的調查，跟隨那名衙役前往案發現場。

這，已經是第二名死者了。

西街，鄧府門口。

鄧府邊的一條巷子的巷口，圍觀的百姓吵嚷地擁堵著。

前面的一名衙役撥開人群，給二人騰出了道路。二人跟在其身後，緩步走近小巷深處。

一具與第一個案子相似的恐怖的男性屍體，如同一根布滿蟲洞的枯爛樹幹，平靜地躺在前方的地面上。

屍體的全身盡是咬痕，臉頰朝上，面容已經被咬得不成樣，僅能依稀辨認。

羅元觴和喻直都驚訝地滯了一會兒，這名死者的死狀比前一名死者吳立要可怕得多，這渾身上下咬痕的數量，起碼是吳立的十倍以上。

看來，兇手對眼前這名死者的恨，要比吳立要深得多。

羅元觴一個示意，喻直當即蹲下身子，開始檢查起屍體。羅元觴則與另外幾名衙役一起，開始詢問死者的身份。

“羅捕頭，那個女人，就是死者的正房，劉氏。今天這事，也是她報的案。”一名衙役指著巷口一個低著頭、神情驚恐的女人。

遠遠望去，女人年的紀應該不會超過三十歲，年輕貌美，身形窈窕。但很明顯，丈夫死亡的消息帶給女人極大的打擊。此刻的她，不僅驚恐無助，更是滿臉淚痕。

羅元觴緩緩上前，走到女人面前，輕聲道：“鄧夫人。”

女人這才擡頭，與羅元觴預料的一樣，那道原本應該甚是俏麗的面容早已因為淚水而花容失色。

此刻看到羅元觴，她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抓住羅元觴的肩膀，臉上的恐懼霎時變成了驚喜。

“夫人，請自重。”

羅元觴後退一步，松開了女人的手掌。女人這才反應過來，收起激動的情緒，擦了擦淚水，但聲音中依舊帶著哽咽：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羅捕頭吧！羅捕頭，我，我想讓你派人保護我！那怪物已經殺了我丈夫，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我！我怕，我怕它會找上我！”

羅元觴微一楞，有些奇怪。但旋即還是繼續問道：“夫人您先別慌，稍後我必會派人保護你的。不過，現在有幾個問題，我想問問您。”

女人道：“好，您盡管問。”

羅元觴咳嗽一聲，開口：“鄧夫人，現在地上躺著的那名男人，您可確定是您的丈夫？”

女人頷首：“我很確定。雖然屍體的面目已經不好辨別，但我對自己的丈夫太熟悉了，不可能認錯。而且，屍體上還一些特別的東西，讓我篤定，這就是我丈夫。”

羅元觴：“特別的東西？您能說說具體是什麽嗎？”

女人沈思片刻，又望了屍體一眼：“我丈夫的手臂上有一塊特征性的紅色胎記，是別人所沒有的。然後，他一般都會隨身佩戴一柄刻著他名字的匕首，以作防身之用。”

這時，一名衙役剛好從檢查屍體的喻直手中接過一柄匕首。匕首上，與女人所說的一樣，刻著死者“鄧新翰”的名字。

羅元觴滿意地點點頭：“好。那下一個問題。鄧夫人，在你的記憶中，最後一次見死者是什麽時候？在何處？”

女人回憶著：“嗯……應該是昨夜戌時左右，就在我們鄧府大門處。還記得，那時是我親自將他送到門口的。”

羅元觴：“這麽說，死者昨夜戌時才出的門。可那種時候，他還出門做什麽？夫人，關於這個，你可知曉？”

女人點點頭：“我知道。我丈夫每七日就會親自去一趟夜市，購買接下來七日所需要的食材。夜市裏有一家店鋪提供的食材非常新鮮，我丈夫和店鋪的老板又是朋友，所以他都會去那兒購買食材。而且，因為與店鋪老板的關系，以及夜市的特殊規矩，他從不將此事委托給其他夥計，一直都是親力親為。”

羅元觴反問：“可是夫人，你們難道不知道近幾日黎京夜裏不太平麽？他難道不害怕，自己會遭遇不測？”

女人：“我們當然知曉，我也一直是以這個理由勸他不要出門。可他就是不聽，堅稱那所謂‘鬼車怪物’不過是無稽之談，不足為信。我一個小女子，怎可能攔得住他一個大男人？可誰曾想，他竟然真的……其實，還都怪我，若我當時能堅持一點，再叫上幾個家丁把他擋住不讓他出門，一切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了。”

說話間，女人的聲音又開始有些哽咽，語氣中，是一絲發自內心的自責與痛苦。

羅元觴暗暗點點頭，這倒還說得通。

鄧新翰是豆腐鋪老板，而且產業做得蒸蒸日上。不惜個人安危追求高品質的食材，雖然令外人有些難以置信，但市井皆傳聞鄧新翰做人做事極為誠信，這麽一來，他這番舉動倒還說得通。

而妻子劉氏這一番陳述，乍一聽，也算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那之後呢？死者離家後，你難道就沒發現他沒再回家麽？”

“他去夜市一般都要花上好幾個時辰，後半夜才會回來。所以我一直都是早早地就睡了。反正隔日醒來，他肯定就會回來的。”女人解釋道。

羅元觴：“這麽說，你其實今天早晨就發現死者不見了？”

女人肯首：“對。今天早上起床之後，我便發現他昨夜沒有回家。但當時我並未起疑，心想他應該只是去忙別的事兒了，因為之前我也碰到過類似的事情。最多午時，他應該就會回來了。

可誰知，一直等到了午時，他始終都沒有出現。我當時就內心一涼，有些慌了，立刻派出府中下人四處尋找，又派了幾名家丁去夜市打聽消息。再然後，府中的一名下人，在這裏發現了他的屍體……”

劉氏帶著悲痛的情緒，剛剛陳述完情況。同時，檢查屍體的喻直也緩緩站起了身。羅元觴命兩名衙役貼身保護並安撫好劉氏，自己則走到了屍體身前。

“老喻，結果怎麽樣？”

喻直深吸一口氣，道：“死者是中年男子，年紀四十歲左右，生前身體狀況良好。死亡時間，昨夜醜時左右。死因，被野獸撕咬，失血過多致死。”

羅元觴：“這麽說，與第一名死者的死因一樣？”

喻直點點頭：“不錯。從屍體身上的咬痕判斷，咬死死者的野獸應該就是昨日咬死吳立的那只大型獒犬。只不過，今天這名死者身上的傷口，比昨日多了好幾倍。”

聯想到昨日的案子，羅元觴繼續追問：“對了，這名死者，可有被下過迷藥？”

“這我不敢保證，具體情況尚待進一步考證。但據我估計，肯定有，而且與昨日是同一種蒙汗藥。”說話時，又忽然想到什麽：

“對了，還有一點，死者身體各處有多處明顯的淤痕，應該是兇手拖曳屍體所致。這裏，應該並非第一案發現場。”

羅元觴喃喃：“與昨日的案子幾乎是一樣的犯案手法麽？”隨即掃視了一眼屍體，有些驚訝地挑眉：

“等一下。老喻，剛才來的時候，你可有發現屍體手上提著什麽東西？據我所知，死者應該是在從夜市回家的路上遇害的。而若不出意外，死者死前應該提著他從夜市買回來的食材。”

喻直也突然想起：“原來如此，難怪我在屍體的手指內側發現了幾道明顯的紅淤，那應該就是死者生前提食材袋子留下的痕跡。”

恰在此時，一名外出搜查的衙役匆匆而來，手中提著一個有些發臭的巨大袋子，朝二人喊道：“羅捕頭，你看。”

羅元觴轉身看著衙役手中的袋子，驚訝地問：“這東西，你是在何處發現的？”

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不出所料，裏面以豆腐居多，兼有各種各樣的其他食材。無疑，這就是死者從夜市購置回的食材。

“這是我們在附近的一個廢棄的垃圾場找到的。我們看裏面的東西似乎與死者豆腐鋪老板的身份很是貼切，便將其帶回來了。”

羅元觴拍了拍那名衙役的肩膀，讚許道：“做的很好！這樣，你先把這個帶回衙門。切記，這是關鍵的證物，必須妥善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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