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祝安所說，今日的夜市顯得格外冷清。因無人光顧，道路兩邊的小攤小販都早早地撤離，街道上的店鋪也相繼關門。此刻還開門營業的，也只有那些財力豐厚、有恃無恐的大型商鋪。

走進夜市，二人不約而同地放緩了腳步，同時四處張望，尋找著目標。

“元觴，看這情形，恐怕很難查到什麽。”

“是啊。沒想到這才第一日，原本繁華的夜市就冷清至此。再這樣下去，案子不破，真相無法大白，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羅元觴開始有些擔憂。此時此刻，已經不僅僅是案子破不了的問題，黎京繁榮受損，產業倒退，造成的危害無可估量。盡快破除這樣的局面，已經是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請問，附近有出售易容道具的店鋪麽？”隨意找了家店鋪的老板，詢問道。

“啥？易容道具？這種東西，去北邊的那條街上買。對了，看你們的樣子，是第一次來吧？”

二人相視一眼，點點頭。

“哦，那你們還是別去了。那地方魚龍混雜，規矩太多，你們要是新人，最好別去，免得惹上麻煩。當然，若你們有恃無恐，那就另當別論了。好了，我也差不多要收攤了，你們趕緊走吧。”

二人感謝地遞出一錠銀子作為謝禮，抱拳道：“多謝老板，告辭。”

與羅元觴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夜市也是分為南區與北區的。南區主要是尋常商販活動場所，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出入。

但北區不同，一些不大上得了臺面，或是不想曝露身份的個人商戶，都會將店鋪開在這裏。

久而久之，夜市的北區也就逐漸形成了其獨特的規矩和習慣。而且這種規矩，每年都會更新疊代。

南區的氣氛雖然荒涼，但還算和氣。可一踏入北區的範圍，二人便感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與南區不同，客人雖然寥寥無幾，但北區的店鋪大多都還敞開著大門。

只是，各店鋪的店主們，似乎都不那麽和善。一見兩道陌生面孔進入，無數審視般的目光便齊刷刷朝二人投了過來。只是，當看到走在前面的羅元觴之時，許多敵視的目光都很快退去。

喻直下意識地退到了羅元觴的身後，羅元觴也不由謹慎起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

“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麽樣。”這種場面喻直見得不多，羅元觴倒是經歷得不少，也完全能夠鎮定地應對。只要沈住氣，不過於展現害怕的神情，應該不成問題。

每間店鋪的門前都掛著相應的額匾，各式各樣的店鋪一應俱全。

“果然，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那種大型的易容道具，還是只能依靠定制，尋常道具鋪應該買不到。而定制商戶，一般而言是不會擺在明面上的。”羅元觴不斷掃視著四周，同時向前走著。

“那怎麽辦？元觴，我對夜市一無所知，你也好幾年沒來這兒了。就咱們兩個，如何能找到線索？”

“不急，再找找。雖然那種商戶擺不上臺面，但尋常道具鋪的老板，應該能夠知道些消息。”

忽然止住了腳步，望著前方一家店鋪。店門前掛著一塊巨大的額匾，上面刻著五個楷體大字“黃氏道具鋪”。

“這不，找著了。”

店鋪老板是名三十來歲的女人，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一襲妖艷的紫色衣衫，襯著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

“請問，您是店主麽？”

女人一直坐在臺前，低著頭。此刻聽到聲音，才緩緩擡頭。看到二人，目光微微停留片刻，隨即繼續低下頭去，冷漠地道：

“兩位有何事請教？我這兒不招待閑人。”

羅元觴微微一驚，面前的女人竟一眼看穿了二人意圖。

“老板，您如何知曉我們不是來買東西的？”

女人冷哼一聲：“黎京就這麽點兒大，你們二位，尤其是這位英姿颯爽的公子，這街上何人不識？今日街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衙門的捕頭和仵作同時出現，是所謂何事，還不明了麽？”

見被揭穿，羅元觴遂不再隱瞞，“既然如此，羅某也不隱瞞了。不錯，我們此次前來，就是來查案的。”說話間，羅元觴已經掏出了一個錢袋擺在了桌上，忐忑的內心帶著幾分期待。

“查案？”女人哼笑一聲，不屑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錢袋，完全沒有接受的意思，甚至冷言冷語：

“二位恐怕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地方，沒有任何線索給你們查！還有，我奉勸一句，若二位沒什麽事兒，最好趕緊離開。我知道羅捕頭武功蓋世，但我們這條街，可不是那麽好惹的！任你武功再高，也還是得小心點。”

女人很明顯對二人下了“逐客令”。喻直擔憂地看著羅元觴，羅元觴也是暗暗沈思起來。片刻後，順手收回錢袋，躬身抱拳：

“多謝老板提醒，在下告辭！”

喻直還在猶豫，羅元觴卻已經拉著喻直離開了店鋪。掃視一眼身後的各個店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夜市。

“元，元觴，怎麽這麽急著走？剛才那女人態度如此惡劣，明顯是在嚇唬你，你就這樣被嚇著了？”已出夜市，喻直才覓得機會開口。

“不，其實是我們的原因”羅元觴看著喻直道：

“並非她態度惡劣，而是我們不懂規矩。之前我就打聽過，夜市的規矩紛繁覆雜，每一個舉動都可能觸犯禁忌。我們方才大搖大擺晃進裏面，還四處張望，甚至想要掏錢賄賂，恐怕早已違背了夜市的某些規矩。只不過，或是忌憚我的身份，亦或是看在我是新人的份上，便沒有人站出來。

但是，縱然無人敢對我們下手。不懂夜市規矩的我們，也斷然不可能問出什麽。若是我們想要強行逼問，他們這麽多人，單憑我們兩個，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因此，與其耗著浪費時間，不如盡快撤離，另尋他路。”

喻直：“那，那怎麽辦？”

羅元觴無奈：“先回去吧，夜市的這條線索，暫時是不好查了。若是之後找到合適的時機，或是找到合適的幫手，再來也不遲。現在，我們還是把查案的重心放在死者的身上為好。”

兇手殺害吳立不會是巧合，必然是有所預謀，所以兇手多半是和吳立有關的人。只要掘地三尺地挖一挖吳立的街坊朋友、社會關系，想查出線索應該不難。最起碼，比大海撈針容易得多。

……

次日。

昨日鬧騰了一整日，今日終於罕見地迎來短暫的平靜。清晨的街道上，盡是一片祥和的氣息，人們各司其職，和諧如初。

羅元觴坐在縣衙內，還在整理著昨日得到的證詞。忽然，一陣急促輕細的腳步聲遠遠傳來，雖不乏力量，卻格外輕盈，不像是衙役，反倒像是個女子。

夕檸？下一刻浮出一道念頭，但一細想，似乎也不對，羅夕檸沒有這種力量。

等一等，難道說是？

身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隨即一道清冷而悅耳的聲音，印證了羅元觴的猜測。

“羅捕頭，別來無恙。”

擡頭，一道清麗無雙的面容映入眼簾。精致的白衣下，曼妙身姿惹人遐想。一靠近，空氣中，便漫出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淡馨香。

這身影羅元觴絕不陌生，正是在過去幾個案子裏與他結下不解之緣的姑娘，夏梔。

只不過，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經再一次蒙上了一層迷霧。現在，稱呼她為“梔月”顯然更加妥當。

“這才幾日不見，這麽快就想我了？”羅元觴挑眉一笑，放下手中的公務，站起身走到夏梔面前，“梔月姑娘，今兒怎麽有空來我這兒？你此來，不會是來找我聊天的吧。”

夏梔：“我今天才發現，你這個人竟然這麽輕浮。怎麽，彼此熟悉之後，就原形畢露了？算了，不和你閑聊，我今天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你。”

夏梔神情認真，羅元觴也不由嚴肅起來，收起了笑臉，掃視四周後目光停在角落裏一個無人的房間上：“進去說吧。”

羅元觴當著夏梔進了房間，二人相對而坐。背身關上房門時，喻直恰好走進衙門，看到羅元觴合上了門，好奇地問道：“元觴，怎麽了？有客人麽？”

房間內傳出一道回應：“沒事兒，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喻直一楞，但沒怎麽起疑，隨即轉身進了停屍房。

房間內，羅元觴已經沏上了一壺茶，醇而不濃的茶香彌漫著整個房間。

夏梔輕輕抿了口茶，率先開口：“昨日的案子，有何進展？”

羅元觴：“你今天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那個案子吧？”

夏梔：“那是自然。昨日那樁案子已經弄得整個黎京人心惶惶，藍月坊的生意也隨之受到了影響。昨夜，我們藍月坊的業績一下子降了大半，再這樣下去，我們藍月坊遲早得完。這不，我才不得不出手。”

羅元觴：“其實不僅是你們藍月坊，黎京其他在夜間開放的產業，基本上都受到了大幅的影響。包括原本熱鬧非凡的夜市，昨夜也是冷冷清清。”

夏梔：“看來，你昨夜已經去過夜市了。怎麽樣，碰壁了吧？”

羅元觴一驚：“你怎麽知道？你知道我昨天去過夜市？”

夏梔笑道：“猜的。保守估計，你昨日應該已經將案子的脈絡差不多理清。入夜之後，你多半就能找到夜市這條關鍵的線索。而你剛才又正巧提到了夜市。所以，我才鬥膽猜測。”

羅元觴：“這麽說，你也已經查到夜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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