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詢問後得知，戚景巡從小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相伴，常年獨自一人生活，所以才釀成了那幅性情。

在他七歲那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季家老爺季松發現了他超出常人的天賦，遂收他為徒，教授他武藝和文理，並安排他住進了季府。

戚景巡的生活開始出現了同齡人，蘇元凱、裴興、季星塵等人相繼成為他的朋友。再加上，季松似乎對他格外照顧，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漸漸的，原本偏執、孤僻的他，變成了性格謙和的儒雅君子。

後來，戚景巡十八歲時搬出了季府，在村裏尋了一處地方住下，一邊勤奮學習，一邊掙錢報答季松的恩情。

而戚景巡的住所，就在距離季府不到二裏的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木屋。

戚景巡前些天離開了鄴陽，這小木屋也空了下來。但是，門前的一道鐵鎖，卻將幾人拒之門外。

羅元觴卻是笑了笑，這種再尋常不過的鐵鎖，怎能困得住他？

找了根細長的鐵絲，蹲下身子朝著鎖孔內瞅了瞅，緩緩將鐵絲深入鎖孔，搗鼓著。

數息後，“哢擦”一聲，門前的鐵鎖落到了地上。

如此輕松麽？看樣子，戚景巡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人找到這裏。這麽說，在這屋子找到線索，也就更有可能了。

輕輕推開屋子的大門，屋內的擺設甚是整齊，一絲不茍，令人眼前一亮。唯一的不足，房間的木櫃木桌上，已經開始積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

戚景巡走後，季星塵又被鎖在房內，估計就沒有人能來打掃了。

羅元觴示意羅夕檸和車夫老李在房間內搜了起來。依照戚景巡的性格，多半不會將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

所以，這件木屋裏，大可能留有他犯案的證據。

羅元觴暗暗祈禱，祈禱證據還在木屋裏，沒有被戚景巡毀去。

他不敢保證。一旦戚景巡留了個心眼，將所有與案子有關的東西燒毀，想要定下戚景巡的罪，恐怕得另尋他法。

“哥，有了！”

羅元觴和車夫老李還在埋頭尋找，羅夕檸忽的驚叫一聲，二人遂齊齊地圍了過去。

只見，羅夕檸手中拿著一張信紙，上面的字跡筆挺有力，但略顯潦草。文章的末端，一道落款甚是飄逸，但依稀看得出，上面是“戚景巡”三個字。

“這是……戚景巡寫給劉閑的信？！”

羅元觴興奮地接過信件，仔細地來回看了看。沒有意外，這正是戚景巡尋求劉閑幫助的信件。

嗯？還有一封？

從信件下方抽出了什麽，又是一張寫滿了字跡的信紙。不出所料，正是劉閑的回信。

“看起來，劉閑應該是把戚景巡賄賂他的信連同回信一起寄了回來。”

“他這麽做，應該是為了避免信件被人發現而露出破綻。”羅夕檸順著思路分析道。

“不錯。但是，這兩封信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再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的證據！”

正如羅元觴先前所說，無論是信件還是筆跡，都是可以偽造的。所以，即便擺出這兩封信件，戚景巡依舊可以辯解，這是有人嫁禍於他。

現在，還缺少一些可以讓戚景巡無可辯解的關鍵性鐵證。

“哥，找到了。”

羅夕檸不愧心細如發，心思細膩。羅元觴二人都沒有發現，她便接連發現了可靠的證據。

“哥，你看。”

羅夕檸拿起一塊令牌模樣的東西遞給羅元觴，羅元觴接過，細細端詳一番，嘴角揚起了興奮的笑容。

“夕檸，你太棒了！有了這個，戚景巡就無可辯解了。”

令牌乃用檀木制成，上面刻著獨屬於皇宮的印記。令牌的背面，刻著代表令牌主人身份的標志。也就是說，只要追查下去，應該不難查出這塊令牌的真正主人。

不出意外的話，這令牌的主人，應該就是劉閑！

“若沒有猜錯，劉閑應該是想利用這塊令牌在交流中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和戚景巡的交易非常隱秘，彼此之間依靠信件互通。若沒有什麽東西來證明身份，萬一信件被人截住，一切就徹底完了。”羅元觴看著手中的令牌，興奮地分析道。

羅夕檸也展顏一笑：“如此說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戚景巡如此謹慎，而且做事滴水不漏，沒想到，最終竟會敗在一塊毫不起眼的令牌上面！”

羅元觴點頭一笑，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始終堅信，再如何謹慎的兇犯，都終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

三人已經在鄴陽停留了一日，距離七日的期限剩餘三日。按照三人來時的時間計算，只要路途不出意外，按時趕回黎京不成問題。

羅立海已經多番來信詢問案子的進展，信中還說，這幾日衛宜修越發頻繁地來到縣衙，一再詢問羅元觴的去處。雖然羅立海已經按照羅元觴的吩咐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時間長了，難免會引人起疑。

再者，科舉即將結束，皇上也多次下旨催促，要衛宜修盡快結案。所以，無論如何，羅元觴最好盡快趕回來。

已經是第六日了。

不知是何緣故，原本預計午時到達的羅元觴，今日一日竟都沒有出現。羅立海守在縣衙中，一直等到了夜半鐘聲響起，才攜著困意離開縣衙。

終於，到了第七日。

清晨卯時，羅立海又是早早地打開縣衙大門，坐在堂前守候。偶時派去城門打探的衙役回報，並未發現羅元觴乘坐的馬車，更沒有發現羅元觴三人的半絲蹤跡。

今日乃是科考文舉放榜之日，放榜的時間，正當午時。因此，巳時剛過三刻，便有不少舉子圍在文舉考院門前，期盼地等候著。

武舉考試早已結束，但武舉皇榜卻是遲遲未出。武舉考院內，總考官衛宜修端坐在桌前，凝視著桌前的一份文書，遲遲不語。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雖然說，即便那人沒有出現，衛宜修也能自己將案子了結。但是，沒有了他，衛宜修總覺得少了些什麽。而且，在某些問題上，那個人顯然比衛宜修更有獨到的見解。

“將軍，已經巳時五刻，是時候準備放榜了。再拖下去，皇上就得生氣了。”

一旁有人輕聲提醒。

“不急，再等等。”衛宜修靜氣凝神，鎮靜回答。

“將軍，不必再等了吧！只消將裴興的名字從榜上劃去，皇榜就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一旁的侍衛繼續勸說著。

“不可！！”

侍衛話音剛落，一道嚴厲的喝止聲便遠遠傳來，隨之，是一道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

來了！衛宜修暗道一聲，高興地迎出。只見，羅元觴並未身著官服，一襲簡練的黑衣後，是一柄黑布包裹的長劍。

近看，他的手中似乎小心翼翼地捧著些什麽，神情嚴肅，氣勢十足。

“羅捕頭，你這是？”衛宜修好奇地指著羅元觴手中的東西，問道。

羅元觴正色凝聲：“衛將軍，放榜之事，恐怕不能著急。事關重大，在結案之前，皇榜最好暫時緩緩。”

衛宜修神情一緊，認真起來，“羅捕頭此言何意？此案，還有變數？”

直視著衛宜修，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衛宜修接過東西，好奇地低頭一瞅，臉上的神情瞬時一變，臉上皆是震驚。

“羅捕頭，這些是！難道說，裴興並非真正的兇手！”

衛宜修已經不知如何用言語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過去的七日，他幾乎認定裴興就是兇手。但此刻，羅元觴帶來的這些證據，卻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

“羅捕頭，這些東西，你是從何處得到的？”

“這些證據，是我在鄴陽，戚景巡的家中取得的。將軍，你看這些，足以定下戚景巡的罪麽？”

衛宜修抿了抿唇，再次仔細閱過手中的兩封信件，

“羅捕頭你也說過，字跡和信件都是可以模仿的。而裴興可是親口承認，與這比起來，似乎……”

羅元觴料到衛宜修會如此說，微微一笑，從腰間取出一塊令牌，遞給衛宜修：“那加上這個，能夠定下戚景巡的罪麽？”

這個？衛宜修轉頭瞥了一眼，瞳孔猛然一縮，立時接過令牌細細打量，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個，也是在這戚景巡家中發現的麽？”

羅元觴點點頭。

氣氛甚是緊繃，衛宜修卻是低頭默默嘆了聲，下了好大的決心似的，擡頭一聲厲喝：“來人，去悅海客棧將戚景巡給我抓來！所有人一起去，千萬不要讓他逃了！”

衛宜修怒上心頭，眉眼滿是憤恨。他也曾想過裴興不是兇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兇手，竟是戚景巡！

原本，若羅元觴沒有出現，他恐怕會直接將皇榜放出。而那皇榜上的魁首，正是戚景巡！

原本的狀元、現在的狀元，竟都被牽扯進了案子，甚至，其中一個就是真正的幕後黑手！雖然這是事實，但一貫愛惜人才的衛宜修根本不敢相信，也不願去相信。

……

當看到證據確鑿，戚景巡爽快地承認犯下此案，包括栽贓嫁禍裴興與殺害蘇元凱。不過，縱是在被抓獲之時，他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

看著戚景巡那幅泰然自若的神情，衛宜修幾乎要抑制不住沖上前去將其廢掉的沖動。最後，在身旁侍衛的一再阻攔下，他才終於平息了怒火，按照律例將戚景巡扭送刑部，交予刑部處理。

其實，整件案子中最無辜的人，乃是裴興。他明明沒有做過什麽，也與當年的事情沒有半點關系，但卻被戚景巡的計劃牽扯其中，不僅多了幾日牢獄之災，更是差一點就斷送了前程。

所幸，大黎律法不算嚴苛。衛宜修按照律法，僅僅廢除了裴興此次武舉的成績。也就是說，四年後的武舉，裴興依舊可以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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