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元觴已經提示地非常明顯。有了這張信紙，只要稍有頭腦者，便可輕而易舉地將兩個案子聯系起來。

“你的意思是，蘇元凱正是寫下那封檢舉信的檢舉者。而他之所以被人殺害，也是因為此事。所以，兇手就是那個在策論中舞弊的人！”

羅元觴點點頭，這一推論與他一般無二。因此，若不出意外，兇手便是蘇元凱口中的舞弊者。因而，現在的難題，就是找出這個人。

不過，通過策論的武舉考生有百餘人，要從這百餘人中找出一人，著實不易。

“只可惜，那蘇元凱並未在信中說出，究竟是何人在策論中舞弊。若是有的話，一切就簡單了。”衛宜修眼神黯淡，無奈地搖搖頭。

“也沒有想象的那麽糟。至少可以確定，兇手必與某位監考官串通一氣，才能借此躲過將軍的監察。因此，我們未必一定得從考生入手。”羅元觴分析道。

“這我知道。昨日信件送達我手之時，我便已經派人暗中盯著幾個監考官。不過，他似乎已經察覺了異樣，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如此看，想從監考官處取得突破，也沒有想象地那麽容易。

羅元觴低頭，手指輕揉眉弓，大腦飛速運轉。片刻後，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既然如此，衛將軍，我們不如兵分兩路。你繼續派人盯著，而我，從考生這邊入手。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請衛將軍幫我個忙。”

……

黎城賞金會。

自從上幾日招了一批新人後，慕容景就一直忙碌不已。時至今日，他終於可以稍作歇息。

一名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大步踏入賞金會大堂。靜坐內堂休息的慕容景聽到動靜，整了整衣裝，笑臉迎出。

“您好，我是黎城賞金會總管，慕容景。請問，閣下如何稱呼？”慕容景一邊躬身行禮，一邊禮貌地招待。

“我姓鐘。”中年男人直截了當地切入主題，“不必客套。請問，你們這兒可能接受任何類別的賞金任務？”

“不錯。只要您能開得出價錢，無論何種任務，我們都能接。”

“那好”

說著，中年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外加一個裝滿了金子的錢袋，遞給慕容景。

“我所想發布的賞金任務內容，已經全部寫在信裏。你們盡快安排，此事不容耽擱。若還有什麽問題，可以來東街的悅海客棧找我。”

慕容景掂了掂錢袋，興奮地點點頭。

他很少見過如此爽快的客人，這錢袋裏的金子，加起來起碼有一千兩。這樣的數目，已經可以讓他派出賞金會的精銳了。

“多謝鐘老板，慕容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派出賞金獵人去完成任務。屆時，若其有什麽需要，還請鐘老板多加配合。”

中年男人頷首示意，沒有再多言，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待到中年男人走遠，慕容景才小心翼翼地拆開信件。

信上僅有寥寥數語，言簡意賅。

任務難度著實不小，的確值得起一千兩這個價錢。

慕容景沈思片刻，微有遲疑後，在心中定下了人選。

既然中年男人要求盡快完成任務，那毋庸置疑，這個任務只能交付予那個人。

因為，在慕容景看來，唯有那個人，能夠滿足中年男人的迫切要求。

科舉文考已經進行了兩日，而武考，也終要迎來第二階段的考試。

第二階段的考試共分三個階段，時長一共三日。

首日的一試，測試考生拳腳功夫；第二日的二試，測試考生兵器造詣；最後一日的三試，考察舉子兵法、營陣等兩軍對陣方面的知識。

毋庸置疑，武舉最終的目的，是從大黎數百萬臣民裏，挑選出可擔重任的將才與帥才。

為了對考試的公平性嚴格把關，也為了替皇上親自挑選可擔重任的人才，這三日的考試，作為此次武舉總考官的衛宜修，都會親自到場。

再者，前幾日接連發生的兩起案子，早已令許多武舉舉子心存不滿。此刻衛宜修若是缺席，只會被人指為逃避責任，使事情鬧得更大。

衛宜修知曉其中利害。

他雖是武官，但回京已有十餘年，對此類事情的處理自然得心應手。否則，他也不會一直穩坐駐京將軍的位置。

武舉首輪的策論考試，在武舉考院內進行，俗稱“內場”。

後一階段的實技考試，則稱為“外場”，場地為黎京南郊的大片空地。接下來三日的考試，也都會在此地進行。

辰時方至，武舉考院外便聚集了大批翹首期待的舉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激動與興奮。

衛宜修站在武舉考院門前的臺階上，目視一眾舉子，手中捧著名單，朗聲喊出每個考生的名字。

“裴興！”

“瞿元！”

一道道雄渾有力的回應聲響起，衛宜修一邊滿意地點點頭，一邊暗中留心每個人的反應。

他想借著自己高超的目力著看出些端倪，卻總是事與願違。因為，他並無羅元觴那般敏銳，可以通過觀察一個人的神情發現破綻。

“洛羽。”

“到！”

一名男子應聲答道，聲音低沈有力，中氣十足。

尋聲望去，男子一襲黑衣，一縷黑發蓋住大半臉頰，露出的半邊臉龐更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可怖紅斑，令人不敢長久註目。

“洛羽”此名一出，並無人驚奇，更無人稍有註意。顯然，沒有人發現，這個所謂的“洛羽”，根本是衛宜修突然加進來的。

洛羽，是羅元觴的化名。而這半臉麻子的黑衣男子，正是經過易容改裝過後的羅元觴。

此番混入武舉舉子之中，是羅元觴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唯有如此，他才能近距離地觀察每個考生，方有揪出真兇的可能。

最後一名考生應聲回答，所有舉子盡數到齊。衛宜修點點頭，與身旁的幾名監考官一起，帶著百餘名考生前往南郊的外場場地。

武舉外場的場地，坐落於黎京南郊的中心，是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的敞亮空地。

空地的四周，至整個南郊，則是連結成片的茂密叢林，蔚為壯觀，令人讚嘆。

此處原是大黎皇帝狩獵場所，平日也供黎京駐軍訓練之用。

此番武舉考試，衛宜修特地上書，請求借用此處空地作為考試場地。因為這是利國利民之事，皇上也沒有思量，隨口應下。

百餘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行過街道，引得兩旁的百姓頻頻駐足。意氣風發的武舉舉子們，似乎非常喜歡這種萬眾矚目之感，皆是一臉的享受。

不過，羅元觴卻是一路心驚膽戰。街道兩旁的一張張面孔，他大多都熟悉，之前處理些小糾紛時與他們見過幾面。此時，他只能一邊遮掩著，一邊提心吊膽地前行。

行至目的地，武考場地早已布置妥當。刀槍劍戟，各式各樣的兵器豎在兩旁，一個巨大的擂臺擺在空地中央。

首日的一試，測試的是考生的拳腳功夫。

拳腳功夫，是一名習武之人最為基礎的功夫。

無論未來是一軍將領，或是軍中小卒，只要上了戰場，都免不了與敵人拳腳相接。這個時候，拳腳，就顯得至關重要。

不僅如此，若是發生混戰，最為有效的，往往不是兵器，而是自己手中的拳頭。

這些考生從前都是江湖之人，拳腳功夫自是信手拈來。縱是如此，考生之間，終究還是得分個高下。

首日的考試形式非常普通，就是最簡單的兩兩對決。

每兩名考生一組，對決之後，勝者與隔組的勝者進行比試，敗者與隔組的敗者比試。如此往覆，直至決出每個人的名次。

所有考生聚在一起，緊張地面面相覷。

“第一組，戚景巡對決裴興！”

“第二組”

“…”

由於兩名對戰考生序號相連，而序號取決於最初的報名順序。所以，常常會有同鄉舉子意外碰上。

同鄉見同鄉，便成了舉子們的第一道考題——戰場之上無親人，更無兄弟。只要成了對手，他們腦中，便只剩下擊敗對手這一個念頭。

“第二十七組，洛羽對決瞿元！”

羅元觴化名洛羽，是被衛宜修暗中插進名單裏的。所以，羅元觴與其此刻的對手，自然互不相識。

考生們兩兩散開，百餘名考生，便有七十餘場對決。這片場地再如何寬敞，也很難同時容納七十餘場對決。

經過幾番商討調動，七十餘場對決，最終被分為四場，每場十餘組對決一同開始。若是只有十餘組、二十餘人，這看似並不寬闊的場地，也就完全足夠了。

“第一場對決考生，請來此集中！”

羅元觴身處第二十七組，是第二場對決的考生。因此，這一場對決即將結束之時，羅元觴便得開始準備了。

不過，在那之前，羅元觴還可以趁著空閑仔細觀察一番。他沒有忘記自己來此的初衷，觀察每位考生，是他這三日最重要的任務。

“洛羽，洛羽在哪？”

一道聲音傳入耳中，羅元觴立時反應過來，尋聲望去，是一名身著樸素布衣的年輕男子。

一邊朝著男子走去，羅元觴一邊暗中打量著男子的裝束和相貌。男子的年紀與羅元觴相仿，身著一襲最為尋常的粗淺布衣，面容白凈，文質彬彬。

那副儒者般的模樣，與一旁粗枝大葉的莽漢們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武舉考生中，竟有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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