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京縣衙。

羅、喻二人漫步於庭院之中，案子終結，衙門上下，皆是一片歡暢的氣息。

“元觴，你怎麽了。案子都破了，你怎麽還皺著眉？”

喻直瞥到身旁的羅元觴，發現他依舊緊皺眉頭，遂問道。

“案子是破了，但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羅元觴沈聲。

“是梔月的事麽？”喻直問道。

羅元觴搖搖頭，“不是。梔月的問題固然重要，可查清其身份也不急在一時。我在想的，是紅鸞的案子。”

喻直好奇地問：

“既然案子都破了，還有什麽可想的？像以前那樣輕松點，不好麽？”

案子雖然完美地告破，但羅元觴卻依舊心存疑惑。這個疑惑，就是紅鸞案的真兇憶雪，也未能替他解答。

偶然聽到藍月坊姑娘們的議論，憶雪從前，似乎並不是個敢於殺人的姑娘。

以前的憶雪，雖然對紅鸞也甚有怨言，但一直都默不作聲，連辱罵都從未有過，更別談動手。而且，憶雪的性情，除了跟隨紅鸞欺負其他姑娘之時比較跋扈之外，其餘時候，都是膽怯羞澀的。

只是，也不知從何日起，憶雪在眾人的眼中，就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依舊對紅鸞奉承，但眼中那股膽怯與內斂，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雖然不排除憶雪五年間一直隱忍的可能，但既然對紅鸞早有怨言，那她為何等到今日才動手？而且，這也也無法解釋，憶雪的性情為何出現如此變化。

無論如何，說不通的地方，還是太多了。

……

由於羅立海下令及時，紅鸞身死的消息被嚴密封鎖，藍月坊一案，便沒有像之前那樁案子一般引得黎京百姓惶惶不安。

風波剛過，黎京忽然迎來一番盛景。算一算日子，四年一度的科考已經迫在眉睫。

這幾日，來自大黎各郡各縣的士人，如同潮水般湧入黎京，在黎京各客棧住下，整日呆在房間中悉心準備科考。

十年寒窗，只為今日。正值仕途的關鍵轉折，沒有舉子敢片刻松懈。一時間，一股崇讀風尚在黎京迅速興起，大街小巷，客棧酒樓，茶館驛站，皆能看到舉子的辛勤身影。

悅海客棧。

大批躊躇滿志的趕考者湧入黎京，一向只招待江湖中人的悅海客棧，今日也變得人滿為患。不過，這悅海客棧所招待的，依舊一批特殊的客人。

他們與那些文考舉子一樣，同是進京趕考的考生。不過，他們與弱不禁風的儒雅士人相比，卻是截然不同。

這一批人，多數在江湖中都小有名氣，而且均有武藝傍身。此次前來，乃是來參加四年一度的大黎武舉。

而他們最終的目的，與那些文考舉子相同，考取功名，衣錦還鄉。

“掌櫃的，給我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外加二斤牛肉！我要徹夜苦讀！”

“好嘞，呂爺，您稍等，馬上就來！”

入夜，客棧一層的各方桌邊便坐滿了人。每個人的手上，均是捧著經典，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人炫目。

除去偶然出現的幾道吆喝聲，整個客棧一反常態地寧靜，無一人喧鬧，更無人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是心無旁騖地埋頭苦讀。

唯一的聲響，乃一道悠揚婉轉的琴聲，宛如撫平內心躁動的良藥，令每個人的心都不自覺地沈靜下去。

尋著琴音的源頭，一名青衣女子坐在客棧的角落裏，雙眸微閉，纖纖玉指輕然撫琴。於絕美樂音的襯托下，仿佛出塵的仙子。

與文舉不同，武舉的過程就要覆雜許多。

大黎武舉的第一關，必須先通過策論，即測試舉子的文化知識水準。只有通過策論，才可進行下一階段的考試。

換言之，若策論沒有通過，即便你擁有通天實力，都無法參加下一階段的考試。

通過了策論，便可參加三日後的下一階段的考試。

這下一階段的考試，共分為三試，每一場所考的都是不同的內容。一試，考的是拳腳；二試，考的是兵器；三試，考的是兵法、營陣等相關知識。

而最終的成績，則由先前考過的策論和三試成績進行整合。其中，策論占二成，一試占三成，二試占三成，三試占二成。四者綜合之後，便是考生最後的成績。根據這份成績，便可排定最後的位次。

由此來看，即便是武舉，也並非完全以武取勝，其中文史、兵法等理論部分，更是占了整整四成，不容小覷。所以，那些大字不識、只懂武藝的江湖粗人，是無法參加武舉的。

此次前來參加武舉的舉子，或許都曾有過寒窗苦讀的經歷，但畢竟離開書齋多年，許久未曾捧起經典。此番參加武舉，若不勤加用功，怕是連最基本的策論都考不過。

作為客棧的掌櫃，鐘萬財也理解眾人的難處，特地沒有熄滅掛在客棧四周的四盞油燈，給眾人提供徹夜苦讀的環境。

已近子時。

鐘萬財獨自守在櫃臺前，客店夥計已經全部回房，悠揚的琴音依舊不絕於耳，木桌前，一些舉子已經開始吊著眼簾，困意襲上心頭。

鐘萬財打了個哈欠，悄無聲息地繞過一張張木桌，行至客棧角落的那名青衣女子身邊，俯身耳語。

“青蝶，時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話音剛落，撫琴的纖纖玉手驟然停下，琴音悄然而斷。隨後，青衣女子緩緩站起身，簡單收拾後，便徑直回了房間。烏黑閃亮的眼眸，已然被睡意侵襲大半。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便陸續有人放下經典回房休息。雖說策論考試就在明日，但保證足夠的精力，也必不可少。

……

隔日的策論進行得非常順利。不過，既是考試，便自然存在憂愁與喜悅。

一些自知沒有可能通過策論的考生，都沒有等到結果公布，便回到客棧，收拾東西離開。

當然，更多的考生會選擇繼續呆上一日等待結果公布。畢竟，在結果出來之前，誰都不敢輕易斷言。

放榜之日至，一塊巨大皇榜立在考院門前，眾舉子遂一齊蜂擁而上爭相尋找著各自的姓名。

“第一名，裴興！”

“第二名，瞿元！”

“第三名，戚景巡！”

找到自己名字者，興奮地歡呼雀躍。

而找遍整塊皇榜都沒有發現自己名字的考生，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客棧，準備收拾離開。皇榜既出，最後一絲希望戛然而斷。

武舉考院後堂。

一名中年男人坐於方桌前，身材魁梧，氣宇軒昂。此刻，正低頭閉眼沈思著什麽。

“衛將軍，衛將軍。”

一道急切的聲音傳入，中年男人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擡頭。

“怎麽樣，放榜還順利麽？”中年男人輕輕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沈聲問道。

男人名喚衛宜修，乃大黎皇帝親封的一品振威將軍，年輕時征戰邊關，立下赫赫戰功。

功成名就後回到黎京，受皇命常年駐守皇城，統管皇城軍隊。此次，受到禮部邀請，衛宜修決定出任此次武舉的總考官。

或許，也只有這武藝超絕、立下無數戰功的將軍，才能夠鎮得住武舉中那些自命不凡、不服管教的所謂“江湖高手”。

“回將軍，一切順利。不過，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我覺得，您有必要看一下。”

說話間，一封未被拆封的信件遞到了衛宜修面前。定睛一看，“給衛將軍”四個大字豁然眼前。

衛宜修好奇地接過信件，小心翼翼地撕開信件的邊緣，打開其中信紙。

看過信紙上的一字一句，衛宜修臉色驀然劇變，眼中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憤怒，輕拿信紙的手掌逐漸地攥成拳頭。

“你是在何處得到這封信件的？”

“回將軍，皇榜放出之後，這封信件便出現在門口了。至於這信是誰放的，是誰寫的，我並不知曉。衛將軍，信上可是說了什麽特別的事兒？看您的樣子，似乎特別憤怒？”

衛宜修示意那人靠近，湊在其耳旁迅速耳語了幾句。在此過程中，那人的臉色，也是驟然而變，驚恐中帶著難以置信。

“原來如此，那此事就不得不重視了。衛將軍，可需要我幫忙？”

“嗯。你先幫我調查一番。若有需要，可以帶著我的手令去縣衙尋求幫助。據我所知，縣衙的羅捕頭，應該可以幫上忙。”

……

黎京縣衙。

四年一度的科舉，也同樣引起了縣衙眾人的關註。

無數進京趕考的舉子湧入黎京，羅元觴只能每日多派幾人守著城門，同時加緊搜查，以免可疑之人混入黎京。

“元觴，武舉考院那邊差人送信來了。”

羅元觴剛從城門處回到縣衙，羅立海便一臉嚴肅地迎上，手持一封信件。

“哦？”羅元觴楞了一楞，“我記得，此次武舉的總考官似乎是衛宜修衛將軍吧！衛將軍如此精明強幹，怎會需要求助於我們？”

羅立海沒有多言，直接將信件遞給羅元觴。

仔細看過信件內容，羅元觴的臉上逐漸多了幾分凝重。

發生這種事情，找他幫忙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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