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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山長水遠仆仆來赴(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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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到家了也沒休息。

責任感抻得她難受極了, 非得做點什麽不可。

給葛瑤打了一個電話,拜托她幫忙問問她老公那邊可有辦法。

約莫過去半小時, 葛瑤回覆說, 能問的都問過了,但實在愛莫能助, 春節前後是各種宴席的高峰期, 且還是正月十八這麽個喜慶日子。

臨睡前,陸明潼卻來敲門。

他好似從外面回來的,一身寒氣, 身上帶點兒煙味。

也不進屋,就站在門口。

問他有什麽事, 他不說話, 卻忽然地傾身而來, 抱了抱她,未等她反應, 已一步退遠, 叫她早點休息, 別操心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

沈漁莫名其妙的。

她當然不可能不操心,次日,照著自己所列的單子,給南城幾個度假酒店,或是能承接團體活動的別墅業主都打過電話,還是沒空閑的。

最後, 她只能把信息發送給了齊竟寧,他是她認識的人當中,最像是有這種門路的人。

齊竟寧微信告訴她,他現在在崇城開會,預計明天回南城。他會抽空打電話幫忙問一問,朋友圈裏也許有人能幫忙聯系到場地。

到了這一步,沈漁能做的也都做了,只能等反饋,或是做最壞打算,與客戶再度協商。

她惶惶難定地等到了第二天,也沒個消息。

臨近下班,已準備再擬談判條款的時候,唐舜堯忽然微信上叫她:來辦公室。

唐舜堯神色舒展地將平板電腦往她跟前一推,說場地問題解決了,跟客戶聯系吧,保管他們沒有任何意見。

那是一處莊園的介紹頁面,沈漁滑動屏幕,越翻看越驚訝,歐式建築,玻璃教堂,戶外草皮,依山傍水……

“唐總聯系到的?”

唐舜堯笑說:“不是你聯系到的嗎?”

沈漁將新場地的資料發給了客戶,並附上尾款七折的賠償性優惠。

果真,他們沒再說半個不字。

後續還要緊急調整場景布置,但沈漁決定先下班了,因為還有要緊的事。

她起身環視一圈,卻發現陸明潼不在。

給嚴冬冬發條消息問人去哪兒了,嚴冬冬回以一個驚訝表情:陸弟弟一整天都不在呀,他跟小武請假了,你都沒註意到嗎?

沈漁準備聯系一下陸明潼,卻率先接到了齊竟寧的電話。

接通後,她趕緊同他道謝,托了他的福,總算敲定新場景了。

那邊默了片刻,隨即爽朗笑說:“我正準備去吃飯,你要沒什麽安排,出來一起吃兩口?”

沈漁答應下來。他剛幫了她的忙,她不好過河拆橋地說不去。

齊竟寧開車過來接她。一輛奔馳GLE,那車又穩重又商務的,不似年輕人的喜好。

車上沈漁隨口一提地問了一句,齊竟寧笑說:“開寶馬坐奔馳,這不是為了你的乘坐體驗著想麽。”

他襯衫之外套一件煙灰色毛衣,出門前剛拾掇過,十分清爽。只臉上倦色濃重,似陳了一宿的釅茶。

聽他不住呵欠,沈漁忙說,“這一回實在是太麻煩你了。”

齊竟寧笑說:“我在南城這半年也沒少麻煩你,上回朋友找辦公室不也是你幫忙的。投桃報李的事。”

他們吃飯的地方是沈漁的提議的。

前幾天嚴冬冬在群裏分享:揚州一家老字號酒樓,在南城剛剛開設了一家分店,她已經自己打卡過,跟揚州那家一式一樣的做法,口味正宗,推薦大家都去嘗一嘗。

剛開業沒多久,食客盈門,他們略等了二十分鐘,喝了兩盞茶,才等到位。

齊竟寧點一壺龍井茶,正菜是蒓菜銀魚羹,母油船鴨,碧螺春蝦仁和八寶冬瓜盅。

他說昨晚應酬,早起回南城,到現在肚裏沒進點熱乎的東西。

因此他吃得很快,沒有因為外人在場就端著姿態。

等胃裏墊了些食物,齊竟寧放緩速度,方笑了笑,對她說:“還是跟你說實話,免得我良心不安。”

沈漁投以困惑目光。

齊竟寧說:“剛我給你打電話,其實是打算告訴你,能拜托的朋友我都拜托過了,但沒給你調到合適的場地。你要不再核實一下究竟是誰幫的你,這件好事,肯定算不到我頭上。”

“那你……”

“秦叔叔前一陣就在催我請你吃飯,我一直推托工作忙,其實是怕你不賞光。這回將計就計,回去也好跟秦叔叔交差了。倘若我真幫了你,反倒不會要你跟我吃這一頓飯了。人情賬,沒多大滋味。”

沈漁雖被戲弄了,卻沒法沖他發火。

好不容易捱到了這一頓飯結束,她離席要去買單,被齊竟寧搶了先,說無功不受祿。

齊竟寧去取車的時候,沈漁給陸明潼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裏。

他聽不出來情緒的語氣:“家裏。”

兩天前,陸明潼打了一通電話給舅舅,沒意外討得一頓罵。

說他:派得上用場的時候,才臨時抱佛腳想到人情往來的好處,早幹什麽去了?多有本事的人也不能脫離他人而活,何況你陸明潼,離真有本事還差得遠呢!

陸明潼難得一句不反駁,聽完了這一通教訓。

末了,陸舅舅到底沒對他的請求置之不理:“當年我給你留了一封紅包,那裏面有張名片。倘若你照名片上的方式聯系過了,這些年好好經營,那人如今就已經變成了你的人脈,你今天也犯不著來低三下四地求我了。”

短信給他發個號碼,叫他自己聯絡去。

要聯系的人姓吳,是陸舅舅的朋友,也是陸明潼外公當年的學生。

因此,當他說明來意,對方毫無半點遲疑,說這都是小事,還同他致歉,倘若知道老師的外孫在南城,一定早早就照應起來了。

吳先生邀陸明潼一起吃頓晚飯,說原不該這麽倉促,不過他後天就要去一趟國外,下一回不定什麽時候才有時間。

那晚飯擺在吳先生常去的一家私家餐廳,不對外營業,會員預約制。

吳先生五十出頭,作休閑裝扮,寬臉方額,笑容平易,氣質不似商人,倒像個學者。

在他對面,還坐著一位女士。

一頭烏黑長卷發,妝容精致,著一身灰色休閑西裝,嫵媚之外兼有英氣。

吳先生介紹說,女士叫吳簡安,他的侄女兒,沒什麽大本事,放在手下當個助理倒是趁手。

這一頓飯,氣氛很是融洽。

吳先生浸淫商界多年的人,輕易引出話題,又能使話題在他想要的氣氛裏緩緩落地。此外,還有吳簡安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給他打輔助。

陸明潼不會社交辭令這一套,不過是有一說一,這番搭了舅舅的關系來唐突叨擾吳先生,是為了一個重要的人。

吳先生哈哈笑說:“確實是萼華的孩子。你這真性情我很喜歡。”

陸明潼頓了一下,“您認識我媽?”

“當然認識。不過也好些年沒來往了,聽你舅舅說她在國外,如今可還好?”

“我和她,聯系並不很密切。”

他神情晦澀,吳先生瞥一眼,便轉了話題,叫他別只顧說話,先吃菜。

吳先生又問他,本科學的什麽,現在在哪裏工作。

“學的計算機,現在……跟朋友一起創業。”陸明潼反常的承認不了自己在一個小小的婚慶工作室當實習生,他並不以為工作有高低貴賤,可這會兒世俗的評價標準率先框定了他。可能因為,此時此刻他來,身後還有外甥和外孫這覆雜的身份。他不只是陸明潼。

他不憚承認自己愛慘了一個女人,但不想讓吳先生以為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果真吳先生稱讚說,他欣賞年輕人有勇氣出來打拼,好過一出校園就將自己塞進了社會的規訓裏,格子間裏匍匐一生。

又說,倘若創業遇到什麽困難,盡可以在找他,他不吝替年輕人的夢想出一份力。

一頓飯結束,吳先生將聯系場地的事交給了吳簡安,他後面一周要出差。

第二天,陸明潼便隨吳簡安去了一趟吳先生投資的私人莊園。

那裏平時只供他圈內朋友作接待用的,從不對外開放。但因為陸明潼開口,他願將其免費借出,並連同莊園的一整套後廚團隊。

莊園自帶一個玻璃教堂,宴會廳占地寬廣,用以接待婚姻賓客也是綽綽有餘。

陸明潼勘驗現場,記錄數據,與吳簡安敲定以後,給唐舜堯打了個電話,說場地已經找到了。

唐舜堯很是高興,問他:“沈漁找到的?”

陸明潼頓了一下,“嗯。”這屬於沈漁的工作失誤,補救結果算在她頭上,更好。

打完電話,陸明潼準備回工作室看看,場地更改以後,場景布置也得調整,還有得忙。

吳簡安攔住他,笑說:“帶陸先生過來忙了整天,一頓飯也撈不到,說不過去吧?”

她身上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只著淺口平底鞋,也靠著衣架子的身材,穿出了灑脫的氣場。湊近時,衣上淺淡一抹女香,水生調,清淡不俗。

陸明潼請她吃晚飯,在前幾日嚴冬冬群裏推薦過的店。

吳簡安潑潑灑灑地點了一桌,直到服務生都委婉勸阻,分量太多恐怕吃不完,這才住手。

擡頭看一眼,陸明潼仍是神色疏離,好像這鬧熱的塵世與他無涉一樣。

吳簡安望他笑說:“得虧我現在脾氣好,我年輕的時候,哪個男人跟我吃飯敢這樣心不在焉,我直接連人帶桌一塊兒掀了。”她說得這樣過盡千帆,其實也尚不到三十歲。

陸明潼回神,目光仍是淡漠的,“抱歉。”

吳簡安莫名挺好奇,他這一雙永遠浮一層厭世和冷漠的雙眼,是不是也能為某人熱起來呢?

沒過多久,吳簡安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

服務生領進來一雙男女,就在他們斜對面,隔兩桌的位置上坐下。

自此,陸明潼視線就沒從那年輕女人的身上挪開過。

起杯落箸的聲響蓋過了他們的交談聲,但可見的氣氛很熱絡。

陸明潼盯了片刻,隨即不消受地移開了目光。

吳簡安旁觀著,不由地笑了笑,但什麽也沒說。

陸明潼跟吳簡安率先吃完,離開了酒樓。

陸明潼婉拒了吳簡安送他一程的提議,感謝她今天前後奔忙,“吳小姐以後有用得著地方,盡管開口。”

吳簡安笑說:“這是你欠我叔叔的人情,我可不敢擅自挪用。”

她塗著酒紅色指甲油的纖細手指,自包裏取出一張名片,夜色裏湊近一步,塞進他的外套口袋裏,輕輕一拍。

留一聲笑,轉身,上了她的那輛卡宴,疾馳而去了。

沈漁沒讓齊竟寧送,打了個車,直接去陸明潼那兒找他。

她在小區外的超市買了一把面條,一盒雞蛋,一瓶可樂,提上東西,上樓。

敲門敲了片刻,陸明潼才過來應門。

他神色沈郁,往她手裏望了望,方往裏讓,叫她進來,脫了腳上的拖鞋給她穿,自己赤著腳。

沈漁將自己的提包將沙發上一扔,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她的“夢中情房”,就要往廚房去。

陸明潼兩步走過去,攔下她,“你記得我的生日。”

沈漁看他一眼,仿佛說這不是廢話嗎。

陸明潼聲音裏沒有一點情緒:“你記得,卻還去跟一個擺明了對你有意思的男人一起吃晚飯……”

沈漁楞了下。

不等她問怎麽知道的,他率先說:“我在那,我看見了。”

沈漁趕緊解釋,“我委托了他幫忙,吃這頓飯算是道謝。”

更覆雜的真實情況還未說出口,陸明潼直接打斷。

“他幫了你嗎?”他垂下視線去看她,目光沈冷到極點,“是我幫的你。”

沈漁愕然。

不給她再多問一句的機會,他驟然抓住她的手腕,拽下手裏的塑料袋子丟去餐桌上。緊跟著按她肩膀,往後推,推到她後背靠上墻壁,他修長手指一把捏住她的下頷,低頭便去咬她的嘴唇。

一句話被他碾在她的唇上,隱忍到了盡頭,氣急敗壞的語氣:“……我真是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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