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遠轉身上樓的時候，聽見了頭上傳來的高跟鞋的聲音，他稍微楞了下，想了想走了上去。

進門的時候，他彎下腰去換鞋，看到一雙高跟鞋立在鞋櫃旁邊，換好了拖鞋章遠把自己的鞋連帶著那雙高跟鞋一起擺進了鞋櫃裏。

“剛考完試，今天早點休息吧。”宋英從廚房出來遞了杯牛奶給章遠，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章遠也看不出什麽來。

章遠從她手裏接過，猶豫了一下，問，“你其實看見了吧？”

宋英的目光平直地看向他，沒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章遠其實已經明白了她的答案。

章遠：“謝謝。”

謝謝你沒有出現。

於宋英而言，章遠從來沒有多麽想要讓她理解他，承認他。

人和人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他們是母子，卻又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能做到尊重就是最好的對待了。

而這一點，對於章遠來說就夠了。

宋英看了他一會兒，轉身朝臥室走去，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到底還是轉過了頭，“你現在最重要的高考，其他的事情，高考之後再說。”

章遠先是楞了下，然後猛地擡起頭來。

宋英沒有明確表態，可這一句話卻又是最好的表現。

宋英說完之後便扭頭把門關了，留下原地的章遠思緒沸騰。

她的態度明顯超過了他的想象。

說實話，他至今仍然覺得心裏不踏實。

當初對他來說最害怕的事情如今還是發生了，而且還是借由他人之口，章遠當時甚至不敢去看林盡母親的表情。

畢竟，他母親的反應他還歷歷在目。

章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將帶著溫度的牛奶一飲而盡。

高考來的那麽快，快到無數學子坐在考場上的時候，仍覺得有些茫然，那些占據了他們頭十八年最重要的事情，在那兩天之中，以一種快速又決絕的方式消失在他們的生命裏。

高考之後，班級聚在一起吃飯，飯桌上林盡看見了章遠，大家仍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同學，納進班級聚會的重要人物之一。

那些平日裏乖巧的，今日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拉著人喝酒，那些平日裏鬧騰的，反而被折騰的有些欲哭無淚。

到後來，聚會現場一片混亂，喝醉了的躺在地上不肯起來，清醒一點的湊在一起大談對方的糗事，笑聲幾乎要把房頂給掀了，林盡就坐在角落裏，默默地一杯接著一杯喝啤酒，笑瞇瞇地看著這些人發瘋。

以前他最討厭這些東西，現在卻覺得，唯獨這些有煙火氣的東西生動有趣。

胳膊被人撞了下，熟悉的聲音自耳畔傳來，“看不出來，他們平時這麽瘋吧？”

林盡扭頭，看見章遠被酒氣氤氳的有些發紅的臉，“是啊，以前看起來都人模狗樣的，現在……”

章遠嘆了口氣，聲音卻帶著笑意，“簡直是群魔亂舞，你看，”他指了指另外一邊，“劉宇正跟他同桌表白呢。”

林盡順著章遠的手看過去，正看見劉宇發紅窘迫的臉，和周邊男生鬧哄哄起哄的樣子。

林盡：“是他同桌啊，當初分到一起的時候還要死要活的，現在竟然看上人家了。”

說到這，林盡楞了下，忽然想到那個時候他們也是這個樣子。

那時，林盡還恨不得讓章遠離得遠遠的，現在……

他歪頭看了章遠一眼，正好章遠也在看他。

章遠笑笑，“我猜你在想咱倆做同桌的事情。”

酒桌下，章遠伸手將林盡的手指握在手心裏。

林盡乖順地點頭，感慨地說，“我當時真想揍死你啊。”

章遠：“我想的不太一樣。”

林盡：“那你當時在想什麽？”

章遠微微挑眉，說，“我在想，你能夠忍我到什麽時候？”

“咦？”林盡疑惑地看著他，“你是很期待嗎？期待被我打一頓？”

章遠的手指緊了緊，“沒這個癖好，但我當時確實很期待，只不過期待的是你那雙眼睛什麽時候能夠裝進一個叫做章遠的人。”

林盡笑了笑，“那你成功了。”

林盡仰頭喝了一杯酒，微瞇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下煽動著，喉結上下滾動，冰涼的啤酒順著薄唇流入喉嚨。

章遠湊近他，“少喝點，喝多可容易醉。”

林盡把杯子放下，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醉了怎麽辦？”

章遠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說，“醉了不送你回家哦。”

林盡不知道是真的醉了，還是被章遠嚇傻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吞吞地說，“不回就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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