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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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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蕓來不及管理表情,處於神魂游離的狀態之中。

她伸手想扶東西,擡胳膊撲了個空。

程嶺墨看著她慢慢蹲下,縮成小小一團。

他負手,垂眼望之。

好像在說,小老虎,紙片片糊的。

而溫蕓無助可憐的樣子,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勝券在握的掌控感。

“溫溫。”程嶺墨聲音如暖蜜,走近,也蹲下,“或許我的考量無法完全顧及你的感受,但你要信我,我是全心全意疼你愛你。”

他的掌心蓋於她的手背,冰涼如水。

“我們相識相愛以十年為單位,別的男人怎麽能比,我有心無力或許讓你難受,但他滿嘴謊言,是會傷害你一生的。”

程嶺墨的手夠溫暖,試圖與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些許小恩小惠的施舍,讓她誤以為是可靠的歸宿。

可就是這一燙,溫蕓一哆嗦,下意識地要收回手。

程嶺墨一把握住,不松。

溫蕓疼,皺眉低嚷:“放開。”

程嶺墨變本加厲,捏得她骨頭似要斷裂。

就在這時,趙東沿的聲音像劈開的春雷,轟的一聲炸在耳朵邊,“——你他媽耳朵聾了啊!她要你松手!”

程嶺墨的胳膊被悍力擋開。

趙東沿還留了一分理智——這貨不能死在這,這裏是溫蕓父親留給女兒的家。

程嶺墨疼白一張臉,捂著手腕冷聲譏諷,“你也配?”

“配不配你說著不算,”趙東沿指了指溫蕓,“程嶺墨你要還是個男人,就離她遠一點,你是真想逼死她,來滿足你那可笑的成就感嗎?”

程嶺墨怒吼:“該滾的是你!”

趙東沿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垂在腿側的拳頭再也不想披上文明的標簽。

他擡手,毫不猶豫地揮拳。

程嶺墨明明可以躲開,但卻笑著,挨了這一下。

踉蹌倒地的姿態,對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實屬狼狽。

但程嶺墨需要的就是此刻的狼狽,便能證明他剛才的話。

“溫溫你看。”程嶺墨拭凈嘴角的血,平靜說:“趙東沿就是有這樣暴戾瘋狂的傾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科學。”

趙東沿腦子嗡的一聲,像無數的匕首齊齊紮下,成為一片雪茫茫的空白。

尤其從程嶺墨,從他畢生之敵,從曾將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腳下的人嘴裏說出。

這不是揭短,這是陳述事實。

正因為是事實,趙東沿無任何反擊的勝算。

媽媽是精神病患者。

吃藥都無法控制,最嚴重的那一類。

溫蕓還知道了什麽?

關於他爸的死,難以啟齒的過去,閉上門,他趙家這一堆堆的破爛事……溫蕓都知道了。

趙東沿太陽穴的神經突突跳,像要砸出來一般。

他鼓起勇氣,或者說,抓緊最後一絲獲生的希望,慢慢擡起頭,去看溫蕓。

溫蕓站著,神情是麻木的,臉色是平靜卻又蒼白的。

程嶺墨走了,雖敗猶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

趙東沿咽了咽喉嚨,去牽溫蕓的手。

他伸過去時,十幾公分的距離,整條胳膊都在抖。

“溫蕓。”他叫她。

她沒躲閃。

白皙的手軟得像一灘稀泥,牽住了,卻又好像什麽都抓不緊。

溫蕓點點頭,說話帶著顫栗的氣音,“你休息吧,我回單位,還有工作要處理。”

趙東沿不傻,這要還聽不出是體面的臺階,那他就是真傻了。

高鐵票買錯了點,最後一班到Z城是淩晨,去福城的中巴車停運,他就坐在零下十幾度的候車廳一整晚,捏著手機,冰冰涼涼的,沒有等來任何牽掛。

次日,鄔源以為看花了眼,“我靠!沿哥你咋就回來了?不是,溫姐呢?你們沒一塊兒回啊?”

問題太多了,聽清楚最關鍵的一個,趙東沿頓了下,說:“沒‘我們’了。”

“啥?”

趙東沿別過臉,殘酷的冷靜,“她不會再回來了。”

鄔源楞住許久,反應過來,“溫姐,她,她是不是知道了?”

趙東沿點了下頭。

“這,這也不是你的錯啊。”

“但她沒有義務,包容接受任何人的錯。”趙東沿深吸一口氣,“是我貪心了。”

“啊呸,貪什麽心,你喜歡她那麽多年,貪點心怎麽了!”鄔源憤憤不平,“不偷不搶的,談個戀愛又咋地了?!”

今早晨有點陽光的,奮力於陰雲裏出頭,如垂死掙紮的老人,最終只得回光返照那麽一瞬,終被陰雲蔽日。

快過年了,這座小鎮最冷的時候。

趙東沿在車站枯坐一整晚,凍了一整晚,他的精氣神都被凍結,冰塊一般。

“鄔源。”他擡起頭,“我放一筆錢在你這,小北那邊要是有個急用,你給他。”

“幹嗎,你自己不能給?”

趙東沿平靜地嗯了聲,“我要出趟門,時間不短,你拿著,當幫我個忙。”

自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原本很親密的伴侶,都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沒有任何前兆與後續,如同一場虛妄的幻象。

白芮去項目組送米粉外賣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過,問溫蕓怎麽還不回組裏工作。

組長說,她被調去負責另一個項目了,不會再過來這邊了。

白芮氣呼呼地給溫蕓打電話,她接了。

只是電話那頭很吵,渣土車的轟轟聲,工人們的吆喝聲,起重機的電機聲。

“餵?餵?白芮?——你等等啊,我在工地!”

溫蕓的嗓音鮮活敞亮,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同是女孩,她過得好不好,白芮一聽就明白。至少現在的溫蕓,沒有半點渾濁之氣,她蓬勃,積極,繼續著她本該有的人生。

白芮忽然就舍不得了。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溫蕓,吃夠了愛情的苦,既然已經放下,並且有能力摒棄過去,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很鮮艷。那麽不相關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她,必須接受世人都難以承受的結果呢?

白芮是趙東沿的朋友,想為他出頭,是仗義。

而同為女人,感同身受,是白芮的良知與本能。

“芮姐,我又給你買了兩件內衣,回頭我寄給你哦!”溫蕓聲音大,“我這邊好吵,你還有什麽事兒嗎?”

“沒事了,你快去忙。”白芮掛斷電話,捏著手機長長嘆了口氣。



鄔源拎著山上摘的野生獼猴桃給趙東沿送去,一進門,捂著鼻子扇風,“什麽味啊,太難聞了。”

“你一爺們嬌氣個屁。”趙東沿撥了撥針頭軟管,“消毒水的味道。”

鄔源徑直去放水果,“今天幾瓶?”

“還有三瓶。”一旁的護士提醒道:“你別總亂動,待會針管又歪了。”

趙東沿手背有幾個針眼,不是他故意的,而是真不習慣。從小到大就沒打過針,發燒感冒硬扛也能好。這一次算是都補回來了,幾小時不能走動,真遭罪。

鄔源心眼大,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一整個楞住,“沿、沿哥,你、你什麽時候剪的頭發啊?”

短寸頭,硬茬茬的發尾,近乎貼著頭皮。

這是相當考驗人、或者說,醜化人的發型。幸而趙東沿五官優越,身上那股野性痞勁很是相匹配。除去多餘的累贅,他的目光、眼神,如星群聚攏,格外出彩。

鄔源客觀評價,“沿哥,你剪頭發後,帥得像一匹孤獨的草原野狼。”

趙東沿笑,“不像和尚嗎?”

鄔源說:“那也是淫僧。”

“滾!”

現在遁入空門的要求很高的,體貌端正,身體健全。

趙東沿這樣的,菩薩不收,得留在紅塵吃吃苦。

護士敲了敲門,在門口喊:“等你所有化驗結果出來,可能定在下周五手術,最近別亂跑,隨叫隨到。”

趙東沿笑著說好。

鄔源扯了扯嘴角,“沿哥,沒事,不會有事的。”

“會不會安慰人?”趙東沿說:“笑比哭還難看。”

鄔源吸了吸鼻子,聲音真就變了腔調,“我說你會沒事你一定沒事!我就說了算!!”

“好好好,聽你的。”趙東沿雙手往下壓,笑著調侃,“幾歲啊,還讓我哄。”

“沿哥,”鄔源小心翼翼地問:“你和溫姐還能一起嗎?”

趙東沿的笑意打了個頓,他低了低頭,聲音像坍塌的泥石,“怎麽能……誰會願意跟個神經病一起,就算她願意,我也不能惡心她一輩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明天也更新(堅定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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