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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溫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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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東沿單手擰瓶蓋,一捧冷水甩了甩手,然後拍打她後頸。

溫蕓從小的毛病,玩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流血。游蘭青一度以為她有白血病,帶去看醫生,血象正常,只是鼻炎。

她還是趙小北的溫老師時,有一次補著課,太入迷,還是趙小北大呼:“溫老師!你流血啦!”

溫蕓沒反應過來,客廳裏的趙東沿先沖了進來.

掌心墊著她前額,讓她低頭。

也像今天這樣。

掌心的溫度,幾近重合。

小溫老師鼻血流得犯暈乎,不停道謝,“謝謝,謝謝趙哥。”

趙東沿聽不慣:“別趙哥。”

“謝謝東沿哥。”

“別叫哥。”

“謝謝東沿。”

溫蕓收口,晚了。

餘光瞥見某人微小泛光的得逞神色。

她提高聲音,“謝謝趙東沿!”

趙東沿手一抖,笑道:“嚇我一跳。”

鄔源連連喊冤,趙東沿這才自知後覺。

溫蕓不是告狀,而是在揭秘。

至於什麽秘密,他很該有數。

還是個男人嗎?輕而易舉被拿捏,與五年前相較,簡直毫無長進。

趙東沿帶著不得發作的惱火,“流這麽多,虧心事做多了。”

溫蕓說:“難道不是你故意下咒?”

“我犯得著咒你流鼻血?”趙東沿冷呵,“也太便宜你了。”

說罷,手往下挪,指腹涼她後頸。

溫蕓被涼得一哆嗦,低聲質問:“幼不幼稚,今年幾歲了?”

“我五年前22,你給算算。”

22就22,提什麽五年前。

五年前能有什麽,還不是他喜歡她的開始。

溫蕓安靜,血糊了半邊臉,眼珠卻清澈明亮,微微轉眨。

趙東沿皺眉,“你是不是又想說,你給了我補償,是我不要。”

溫蕓詫異。

趙東沿一楞,默默轉開臉。

他該討厭她,恨之也不為過。但這算怎麽回事,她甚至不用說一個字,他就能準確猜出她的心思。

還說要報覆她。

明明是在報覆自己。

嘴角的血潤上舌尖,腥,鹹。溫蕓嗆得咳了一聲,趙東沿低垂視線,落在她的側頸。溫蕓穿的是高領羊絨,低飽和度的灰,與白皙膚色和諧相襯。

趙東沿皺了皺眉,她脖頸上的一圈淤青很刺眼。

溫蕓敏感,立即推開他,下意識地拉高衣領。

她的嘴裏混布血腥味,含糊說了句,“謝謝。”

止住血,溫蕓清洗血漬。

水盆淅淅瀝瀝,顏色一遍遍淡去,像水粉胭脂漂浮其中。溫蕓不能低頭太久,太久仍然會眩暈。

她雙手扶撐洗手盆,閉眼緩了緩。

有電話進來,上海的號碼。

溫蕓接聽。

即便那頭不說話,短暫的安靜,已讓她有所察覺。

她和程嶺墨就是如此默契,不需言語,幾秒停頓的磁場,足夠讓他們猜到彼此。就像程嶺墨在她要掛斷電話的一瞬,叫她的名字:“溫蕓。”

低沈的,疲憊的,晃晃蕩蕩的不確定。程嶺墨的聲音變成這樣,全然沒了往日精神,但夠讓人心軟。

程嶺墨說:“北京的號碼你不接。”

溫蕓仍不吭聲。

“你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麽嗎?”他又追問。

“你讓我說什麽,誇你真聰明,知道換上海的號碼打嗎。”溫蕓冷漠帶刺。

“我聯系不上你,你讓我怎麽辦?”

“你這麽舍不得我,你未婚妻知道了怎麽辦?”

溫蕓還擊,毫不語軟。

程嶺墨戛然止聲。

此刻的沈默像鋸片,每過一秒就如往她心頭劃拉一刀。心裏痛,溫蕓想止痛,只能轉移傷口。

“還想聽什麽嗯?祝哥你新婚快樂嗎?電話不夠彰顯我的誠意,你放心,我一定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溫蕓。”

“日子訂了就早點告訴我,我很忙,早安排。”

“溫溫。”程嶺墨的聲音如空谷撞鐘,他說:“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傷痛轉移失敗。

溫蕓嗓眼發堵,淚水酸到眼眶。

“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想跟你說了。我來這邊做項目,不是為了躲你,公事公辦,犯不著為你。我媽給我打電話,你倆婚期不是訂了麽,那你好好忙,陪陪你的未婚妻。”

溫蕓把電話掛斷,拉黑這個號碼。

屋裏血腥氣重,開窗不夠,她想把門打開。

門一開,就看見趙東沿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冰袋,兩包紙巾。

溫蕓不知道他站這多久了,目露提防。

趙東沿視而不見,遞過東西,“冰袋敷鼻梁,用完了放一樓臺子上。”

溫蕓:“多少錢,我轉你。”

趙東沿緊了下眉,他對這個字簡直心悸。

溫蕓也意識到了。

想來也好笑,這件事上,她和趙東沿竟相當有默契。

溫蕓接過,道謝。

但趙東沿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堵在門口,擋住大半光線。

溫蕓背過身,纖細腰肢像一彎淺溪。

她沒精力應付,只想一個人待著,於是主動服軟:“對不起。”

趙東沿:“你對不起我什麽?”

溫蕓沒搭話。

趙東沿自嘲,“當初我被你騙的那麽慘,你都沒跟我說過對不起。現在算什麽?想逃避,不想面對了,就可以跟我低頭了?”

溫蕓轉過身,“你想吵架嗎?”

趙東沿冷呵,“跟我吵算什麽本事,欺負你的人呢,你不找他們報仇,擱我這兒神氣個什麽勁。”

趙東沿沒變,和五年前一樣,情緒與情感的輸出,明火執仗,大開大合。

這股“豁出去”的勁像三伏天的正午太陽,蒸幹皮膚裏的水分,曬得人肉疼,曬走了遮陽藏身的陰影。

溫蕓壓抑克制的情緒有點繃不太住,轉過身,看著他。

她覺得自己很有氣勢,但她忘了,倚撐危樓,自身難保,全身都是漏洞。

趙東沿在她眼裏看到了不耐煩,甚至厭惡。

他一停頓,沈默都變得晦澀生硬。

“脖子上的傷怎麽弄的?”

溫蕓驀地一抖。

趙東沿的目光抓牢她,不給她退卻的空隙。

接風宴上,屋裏炭火升溫,所有人都脫了外套。她說她畏寒怕冷,高領打底衫始終貼身而穿。

剛才幫她止鼻血時,趙東沿什麽都看見了。脖頸上的淤青,紅印,露出一秒都怖人難忘。

溫蕓鼻酸,眼睛酸,甚至剛好的鼻腔又開始隱隱作痛。她挪回臉,微仰下巴,正眼迎戰。

“被程嶺墨的未婚妻打的,她知道我喜歡他,警告我離他遠一點。怎麽樣,夠慘嗎?笑話看夠了嗎?你滿意了嗎?”

趙東沿:“幹嗎,只會窩裏橫啊。”

溫蕓終於被激怒,上前猛地推開他,“你走!”

“砰!”

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趙東沿吃了一嘴灰,同樣窩火。他一巴掌拍在門板上,話沒說完不罷休,“欺負你的人是我嗎?你發火是不是找錯對象了?!”

劇情往後,溫蕓不再說一個字,此刻徹底成了趙東沿一個人的獨角戲。他單手撐著門板,頭低埋在手臂間,深深喘氣。

戰後的無聲硝煙嗆得肺腑哪哪兒都疼,趙東沿甚至有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這不識好歹的女人,以後再管她一下,就拿根繩上吊死去。

趙東沿對自己放完狠話,要走人。

剛轉半個身,很輕的一聲“哢噠”——門又開了。

溫蕓站在門縫後,楞了楞,無力,氣若游絲地問:“你怎麽還沒走。”

趙東沿皺眉。

她穿了外套,拎著包,還裹了一條墨綠色的圍巾,要出門的裝扮。

“你先走。”溫蕓神色撲閃,指了指前方。

畫風突然變得有禮貌,像破洞的球,軟趴趴地漏氣。

趙東沿辨別兩秒,“進屋待著。”

不給溫蕓反應的機會,他把人塞回去,再次關緊門。

超市裏。

“這兩個有區別?”

“當然有啊,夜用和日用。”

“白天晚上?”

“對,還有量多的和量少的,棉柔的和網面的。”

趙東沿陷入舉手無措的沈默。

“沿哥,你要用哪種?”

“不是我用。”

這話題越聊越尷尬。

趙東沿一米八六的大高個,站在貨架前挑衛生巾,五色繽紛的包裝,難以具象化的材質區別,讓他看起來像鉆研的學者。

店員熱心,孜孜不倦地推薦:“還有一種安心褲,晚上睡覺不側漏。”

趙東沿當機立斷,“全拿貴的。”



溫蕓看到兩大袋衛生巾時,半晌沒說話。

趙東沿伸著手,催促說:“拿好。”

她回神,“啊?”

“外面降溫了,這個時候少出去溜達。”趙東沿略微不耐,“這邊不像北京,東西肯定不齊全,你湊合著應急。”

都是成年人了,溫蕓不至於為了慣用的日用品而紅臉。但看到趙東沿肩上的寒露,額上的細雨,以及匆匆往返,周身還未消融的冷氣時,她心頭翻了個浪。

趙東沿捏著手套,走了。

走到一半,又回頭。

“溫蕓。”他叫她。

溫蕓擡起頭,兩人對視之間的距離,搭了一座柔軟的梯子。

趙東沿平靜說:“我沒想跟你吵架,也不是看你笑話。我只是生氣,生自己的氣。早知你現在過得這麽不如意,我就不該……”

不該放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

在你沿哥這,女孩兒就是用來疼的!

抽一丟丟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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