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華界的氣溫驟降，然後便在眾人縮手跺腳的時候飄起了小雪。天色昏暗，可是眾妖軍的眼睛像是充了血的紅燈籠，泛著可怖的光澤。

妖軍們在等，人們也在等。妖軍們在等能夠肆意收割性命的時候，而人們在等著奮力反抗哪怕結局慘烈地片刻，也或許是等待奇跡出現的瞬間。

曲嵐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凍得發白的嘴唇失卻了原有的顏色。師姐和游夢韻離開了，她獨自一人站在城墻上，聽著依稀從遠方傳來的模糊不清地吟唱，心裏不像表面上那麽平靜。

是她自己讓師姐離開的，可是等到師姐真正不發一言的走了之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依賴她。

地上的積雪落了薄薄一層，連帶著曲嵐越的秀發和睫毛上都沒曾幸免。她眨眨眼，脆弱的雪花接觸到女子溫軟的眼皮後化成一道淡淡的水汽，接著就消散在天地間。

曲嵐越想笑，又有些想哭。她方才絕對是聖母上身了，可是現在師姐都走得老遠了，她除了硬著頭皮上沒有其他辦法。

【就知道主人把我們忘記了！哼！就算沒有楚丫、就算沒有主人的師姐，主人也不會被妖族碰到一根頭發絲的！】

頭一個蹦出來的就是八寶，它沒有第一時間蹭到曲嵐越的懷裏，反而單腳站在城墻上飄揚著的旗幟桿上。蘿莉的身軀拔高了，眉眼長開了，隨風飄蕩的頭發也比上一次見面長了許多。

曲嵐越面色一僵，她確實把仙靈們摒除在外，八寶似乎猜中了她的心理。

“嗯。”第二個跳出來的是十爺，它跟在八寶的身邊，比八寶高了一頭，五官出落的更加冷冽，眼眸冰冷，可是在看向曲嵐越時又會不自覺帶上一絲暖意。它自己或許不知道，可是八寶一直在它身邊，理所當然的就註意到了。

曲嵐越像是一個被父母抓到的偷玩的孩子，微笑也帶著股心虛：“八寶、十爺你們怎麽出來了？”

她話音未落，就見自己的前後左右都落滿了和八寶有著相同表情的女孩子。她從對方的氣息中得到了熟悉的感覺，再看向八寶一臉不開心的表情，她恍然大悟。曲嵐越抖了抖身子，她突然生出一種秋後算賬的荒唐感。

曲嵐越的符文仙靈一直是以錦鯉樣貌出現，就算偶爾跑出來一次也是以七八歲的稚兒來面對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面容以十五六的年齡來與自己面對面的仙靈，睜大了雙眼都把兵臨城下的事給忘了。

“你們這是，長大了？”

赤瞳仙靈猛地撲了過去，抱著曲嵐越狂蹭。這是它第一次見到主人，它在主人的靈臺裏降生乃至長大，雖然主人不知道它們的存在，但是它對她的尊敬和熱愛不減反增。

主人就是它的天！就是它的地！就是它的太陽、月亮和星星！

“主人主人主人！”去她的高貴冷艷，去她的神秘感，赤瞳現在眼裏只有主人，它恨不得把自己擠進主人的血肉裏去。

可惜的是，在赤瞳近距離感受主人的溫度時，與它一起伴生出來的另外六位仙靈不甘示弱的以同樣地姿勢飛撲向主人，就連以懶癌著名的老七和只會哭哭啼啼的老三也用雙手緊扒在主人的羅裙上，死死不放。

被擠到外圍只能攥著主人長袖子的赤瞳氣極反笑：“你們這群臭丫頭，懂不懂禮儀謙讓！我可是你們的老大，趕緊給我留點位置！”

隱在暗處的人望著被一群花季少女圍攏在一起逐漸快要看不到臉的曲嵐越，眸中的淡然幾乎燃燒殆盡。她似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靈劍。她的劍與她心意相同，在那一刻她多想飛身回師妹身邊把那群礙眼的家夥都驅除了。

游夢韻戰戰兢兢窩在楚清歌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出。自曲師叔讓她們快點回到仙華界之後，楚師叔的表情就顯得異常的陰森。或許曲師叔沒有察覺到，可自游夢韻在萬劍宗裏看到楚師叔的第一面以來，楚師叔的臉上就沒有掛過這麽不像楚師叔的表情。所以她現在一個人跟在楚師叔的身後會很慌。

“楚、楚師叔，咱們還走嗎？”

她們待的地方距離曲師叔不遠處，在這裏她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曲師叔任何細小的動作，可是對於曲師叔來說，這裏就是視線死角。

楚清歌唇角帶笑，眸色比海深沈：“走，不過是你先走。”她劃開空間，抓起游夢韻就朝裏面丟，瞥見這丫頭驚恐的臉才淡聲添上一句：“栗師侄已平安無事的在萬劍宗等你。”

游夢韻頓時就老實地不動了。

楚清歌把最容易拖後腿的師侄扔回萬劍宗後，望向曲嵐越那邊的眼神則更加的詭譎了。

望著個個都比自己高那麽點的曲嵐越：？？？

這口口聲聲喚她主人的女孩子們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她怎麽不記得這群面目陌生的女孩子也是自己的仙靈？曲嵐越看向以八寶和十爺為首，旁邊聚集著十一、三十八和六十六等仙靈，與這七位明顯劃分出圈子的樣子讓她摸不清頭腦。

“你們是？”她遲疑的問道。

赤瞳為首位仙靈，它面對著主人的疑惑輕輕一笑：“我們是主人的專屬仙靈！只是主人的！”它說完就挑釁地看了眼氣到爆炸的八寶，語氣牛叉到不行。

它特殊強調的這一句讓曲嵐越意識到它們與八寶是不同的，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她又瞄幾眼八寶氣憤的臉，欲言又止。

“主人是不是想不到我們和它們有什麽不一樣？”赤瞳垂著眸子安靜的看著她，身為主人的第一仙靈可不能隨時都把情緒外露出去，不然怎能震懾敵人：“八寶它們雖然也是主人的仙靈，可它們是因為契約才能與主人達成聯系。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主人領悟出來的，我們的每一根頭發絲都是主人孕育出來的。”

“我們無需契約，因為就在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身上就標註了主人的氣息。主生我生，主死我死。”

“我們分別是喜、怒、憂、思、悲、恐、驚，分別代表著主人這一段時間的情緒，也因此我們才會這麽快就成長起來。”赤瞳接著向曲嵐越介紹自己：“我是它們的老大，也就是喜；這邊頭發有點爆炸頭的小混混就是很喜歡發脾氣的怒；老三是眼角有淚痣的這位；很喜歡發呆的就是思；動不動就拽著主人衣角流眼淚的就是老五；臉色常年蒼白超級容易受到驚嚇的就是恐；最小的就是懶到無極限的七妹――驚。”赤瞳對照著姐妹們一一為曲嵐越介紹對方，也順便讓八寶它們對自己加深印象。畢竟在一起很長時間，它們都不知道它們這七位仙靈叫什麽。

所以這七個可愛的女孩子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化為的仙靈？曲嵐越仿佛聽明白了，又仿佛沒聽明白。她挨個摸了摸眼巴巴瞅著自己的仙靈，笑意溫柔地就像對待鄰家小妹妹一樣：“原來是這樣，那我和八寶它們歡迎諸位的到來。”

她又朝八寶它們揮揮手，翹起來的嘴唇仍舊是一如從前的美好：“不過呢，你們要好好相處呀，大家都是一家人，在我心裏大家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區別呢。”

多虧了符文仙靈們聚在一起，曲嵐越現在一點也不冷，而且獨自面對妖軍的些許恐懼也都煙消雲散了。她現在可是有許多小夥伴在身邊給她力量，還怕什麽呢？

十爺隨著八寶它們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然後它就皺著眉頭望向了不遠處角落裏站著的某人。楚清歌盯著主人的視線越發熾熱了，它能從中窺視到楚清歌內心的一抹黑。

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占/有/欲。

它能看到這個人烏雲罩頂，面色帶煞。本來溫潤的面孔變得扭曲，尤其是主人的雙手揉在那群仙靈的頭上時，扭曲得更為嚴重。

十爺十指交叉，發出劈裏啪啦的骨頭響。它不會讓這個人傷害到主人的，哪怕主人有點喜歡她。

妖軍終於以緩慢速度的破除了結界，在結界碎掉的那一瞬間，飄蕩在仁華界城池裏的輕聲吟唱也傳到了妖軍的耳中。然後妖軍內部似乎是發生了什麽，就連白蒼都跳下奇窮走到了被其他妖軍遮擋住的人群裏。

不過片刻，妖軍散開，正中央一個身穿白袍子、面色帶喜的女子張望四周，站在她身邊的白蒼低下了一直高傲的頭顱。

“綠岫！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快出來見見我！”盛羽握緊了寶座上的扶手，要不是白蒼在旁邊一直勸她，恐怕她這個時候就飛身進入結界內部去捉綠岫了。

她認得綠岫的聲音，更是對綠岫渡亡靈的歌聲感到熟悉。盛羽的內心猶如火烤，恨不能立刻就把綠岫按在懷裏消消火。

妖軍因為妖王陛下的命令而紋絲不動，結界被破的仁華界人們也在同一時間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綠岫就是在踏著自己的歌聲中而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她的身後跟著一群黑色的影子，隨著她的走動逐漸分崩離析。

——那是名為亡靈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_<感謝十四姥爺的地雷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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