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宗屬於弟子居住的竹屋內燃起了淡淡的燭光，本該睡著的曾妍卻是睜著大眼睛看著屋頂的竹梁入了神。

李秀琴翻了一個身，恰好就看到曾妍的側臉輪廓似乎是用燭火描繪了一圈金邊，顯得聖潔又精致。

“怎麽還不睡？你不是說今天的劍術訓練不是把你累壞了嗎？緣何還睜著眼睛在想事情？”

屋內只有她們二人，但李秀琴仍舊是壓低了嗓音，似乎是怕驚擾了夜色的平靜。

確實平靜。萬劍宗每到了月上中天這個時辰就像是整個宗派都沒有活人一般，透著讓人寧靜的沈寂。可是她們卻知道，萬劍宗內不是沒有活人，而是修為高的人在打坐，修為低的人在睡覺罷了。

曾妍也翻身直面著李秀琴，她秀氣的眉頭皺巴巴在了一起，仿佛是有道難題怎麽也想不通：“秀琴姐姐，你說栗師姐為什麽非要出宗門呢？她的修為特別低，難道不明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會很危險啊。”

“誰知道呢，或許是不想看到楚師叔也說不定。”李秀琴打了個呵欠，瞄了眼毫無睡意的曾妍，“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她既然決定要出宗門，不論會不會出事她就應該做好葬身外面的覺悟吧。”

“可是栗師姐不是很喜歡楚師叔嗎？我覺得她和楊師姐的喜歡是一樣的。楊師姐都恨不得把自己粘在楚師叔身上，可是栗師姐卻離開了萬劍宗。為什麽她這麽喜歡一個人卻還是強迫自己遠離楚師叔呢？”

感情經歷如同一片白紙的曾妍雖然腦袋很聰明，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是什麽鬼操作。

感情同樣是一片白紙的李秀琴啞然無語。

四周又變得靜悄悄起來，李秀琴盯著曾妍時不時眨動的眼睛才可以分辨出來這丫頭確實還在苦惱著這個問題。

她是不是今天想不出個五六七，就不打算安寢了？李秀琴咳了一聲，想隨便胡謅個借口哄騙她入眠。然而那邊似是想得入神的曾妍又開腔說話了。

“游師姐嘴巴其實毒一點，但她也是一個好師姐啊，雖然就屬她損栗師姐最厲害，可是頭一個想去找她居然是她。”曾妍發出讚嘆。

“怎麽，你也想去找栗仙兒嗎？”李秀琴覺得冷於是把薄被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只著單衣的肩膀。

“不是啊，我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說峰主下了禁令，我這半吊子修為就算跑出去也是給人家當靶子的命吧。我還是老老實實聽從峰主的命令，先讓自己強大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李秀琴低笑一聲，看著對面床鋪的小姑娘朝她吐了吐舌頭，露出那是當然，我又不傻的笑容。

“不過我沒想到華長老居然會認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徒弟，真是太讓我驚訝了。”

李秀琴指尖輕彈，把燭火熄滅後方道：“那位姑娘瞧著像是隱世許久的模樣。”說到隱世二字她低垂下來的眼中極冷，似乎嵌著冰塊一樣，可她的語氣還是溫和的。

曲嵐越天真無邪（並不）的樣子被她記在心底，不過李秀琴不認為她的內心會像外表一樣單純。要說為什麽，她們這些人不都是很擅長偽裝的嗎？把最純粹的自己藏在心底，浮在臉上的永遠都是面具。不過當她看到曾妍把被子抱進懷裏蹭的時候笑意又蔓延進了眼底。

“從天而降一個曲師叔，也不知道楚師叔心裏是什麽滋味。”渾然不覺她的秀琴姐姐二次變臉的曾妍依舊心大的說道。

“還能有什麽滋味，不過是多一個處處都要照顧的小拖油瓶罷了，就像你我一樣。”李秀琴笑著打趣道。

夜涼如水，月色溫柔的灑在萬劍宗內。就算屋內沒有燭火，李秀琴也能清楚地看到曾妍朝自己嘟起了嘴。

“妍妍生氣啦？”

“秀琴姐姐說得妍妍好像是個累贅一樣，我當然不開心啦。”曾妍的嘴巴可以掛兩個油壺了，“雖然我現在很弱，但是我以為會長成一個可以保護秀琴姐姐不受傷害的大人物！”末了自個還點點頭，似乎是為自己突然飆出來的豪言壯語所認同。

李秀琴心裏一暖，口中卻道：“那我可就等妍妍變成很厲害的人來保護我了。”她對曾妍隨口說出的承諾沒放在心上，只認為這是她一時沖動說出來的大話。

“嗯！秀琴姐姐就期待著吧！”

“好了好了，現在可以休息了吧？秀琴姐姐可不想明天早上叫不起一只小懶豬。”

“那秀琴姐姐好夢，我睡了。”說著曾妍就閉上了眼睛。

“晚安。”李秀琴搖搖頭，輕聲回答。

二人的呼吸逐漸綿長，而月亮也慢慢的向西落下。

仙華界與仁華界的時間並不對應，往往當仙華界的太陽升起時，仁華界的月亮已穩穩當當的掛在半空了。妖華界的時間線則是最為怪異，這裏夜長日短，與其他兩界的時間從來都是交錯開的。以至於楚清歌帶著曲嵐越跨越到仁華界時，四周都是籠罩在黑暗之中。

曲嵐越本是普通人，今天卻不知怎麽的在沒有燈光的夜裏把周圍看的清清楚楚。燒成黑色的土地，帶著黑煙的枯樹，還有無人居住的破屋。她揉了揉眼睛，再度睜眼後眼前的一切仍是自己剛才所看到的那樣。

這裏已然荒無人煙。

曲嵐越沒有經過戰火紛飛的年代，心中卻因為眼前的破落景色而有些難過。

在仁華界生活的都是人類，她也是。雖然不是同一個時空，她也從來沒見過仁華界的人，但無端的就是有股悲涼之意在胸腔內冉冉升起。

楚清歌聽著耳畔的呼吸聲變重了，她轉頭去看，便看到曲嵐越一臉哀傷的表情，她拿出兩顆照明宗的明珠塞進了曲嵐越的手中：“師妹，仁華界不會滅亡的。”她自己並不需要照明，但是曲嵐越並未修習術法，恐怕會心生害怕。

仙華界的諸位怎麽可能會讓妖王如此輕易地把仁華界收入囊中。

曲嵐越握緊明珠，搖頭：“我沒事，我就是有點難過。”

與此同時，曲嵐越的識海中有什麽在翻湧起來，八寶和十爺等仙靈努力用靈力壓制，免得這東西會波及到主人的靈臺。

有大風呼嘯而過，吹得眾仙靈都左右漂浮了起來，八寶在這種情況下也免不了吐槽一二：【什麽鬼啊？這裏可是主人的識海，怎麽會出現大風啊！】

它們已經全部現出了原型，化出曲嵐越第一次見到它們時的那一尾尾錦鯉形狀。

十爺隨手設下結界：【凝神！】

那一圈圈灰色雲霧被風吹到了一起，逐漸裹成了一個圓球。球裏時不時有雷電竄出來，打在圓球上也不見消散。眾仙靈們只把圓球逼到結界裏，也沒有出手打散它。因為它們打算先告訴主人，讓主人自己決定如何處置。等到形成圓球的雲霧自主散開露出裏面的狀況時，所有的仙靈們都是眼珠子掉在地上也沒眨眼去撿的樣子。

八寶差點摔了手中的零嘴：【我湊！】

十爺深吸一口氣：【！！！】

就連十一也瞪著眼睛：【這是……】

六十六和八十八等紛紛都一副嚇到了的表情。

在它們受到驚嚇的時候，都沒有註意到那些散開的雲霧一縷一縷飛向自己，猶如有靈性的東西一般朝每一位仙靈的身體纏繞起來，然後鉆入身體之中。

仙靈們沒有開口喚她，曲嵐越只當它們自己在玩鬧，她也沒察覺自己識海內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她與楚清歌還在低聲說著什麽。

當曲嵐越眉心的印記再度曇花一現的時候，不止楚清歌看到了，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身體裏好像多了些什麽。

“那是……”楚清歌凝視著她眉心，想要從她光滑的額頭上看出什麽來。

印記又消失了。

“什麽？”或許是楚清歌的視線太銳利，曲嵐越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理所當然的什麽也摸不出來。

她猜測，有可能是印記又顯露出來了，不過她就是稍微難過了一下，為什麽會出現印記呢？

而且君玖前輩叮囑她不要把印記輕易露給人家看，師姐對她這麽好，應該不會傷害她吧？

曲嵐越悄悄地看了看楚清歌，女子狹長的眼眸裏潛藏著淡淡的關懷，她不知因為什麽，剛才難過的心情忽然變好了幾分。

“師妹可有感到哪裏不舒服？”

“啊，沒有啊。”曲嵐越翹著嘴角說道。

既然笑著回答，那麽就代表她身體沒事吧。楚清歌輕輕頜首。

楚清歌喚出飛劍，讓曲嵐越站了上去。

此處無人，她們還是盡快到達有人煙的地方。說不定有人的地方會有宗主畫軒和游夢韻的消息。

“師姐帶上我去找人不覺得我是個累贅嗎？”曲嵐越攥著楚清歌飄蕩起來的衣角，望著她的側臉問道。

女子的側臉好看的如同上天的寵兒，每一處都帶著神的恩賜。

“你是師妹，不是累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玥小可愛的營養液X1

然後感謝檸萌小可愛的營養液X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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