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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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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的時候, 徐洛聞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了白郎。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臉上,給他立體的五官鍍了一層金邊, 英俊得不似凡人。

徐洛聞定定地看著他,眨也不眨地。

白郎伸手覆上他的額頭:“好多了, 不過還是有點燙, 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徐洛聞不吭聲,只是赤裸裸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人。

白郎見他不說話,便問:“是喉嚨不舒服嗎?”

徐洛聞搖頭, 終於嘶聲開口:“我沒覺得不舒服,就是又餓又渴。”

白郎扭開一瓶礦泉水, 將徐洛聞扶起來靠在身上, 小心翼翼地餵他喝水:“譚嘉應去買飯了, 應該快回來了, 你再忍一會兒。”

徐洛聞小口小口地喝下大半瓶,喉嚨終於舒服了些,於是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喝了。

白郎把枕頭墊高, 讓徐洛聞靠著床頭坐著。

徐洛聞正想說點什麽, 譚嘉應推門進來, 見他醒了,十分高興:“我靠!你終於醒了!”

徐洛聞朝他笑笑:“不好意思, 讓你擔心了。”

譚嘉應這兩天確實擔心壞了, 簡直不堪回首, 但他一概不提, 只是笑著說:“說什麽屁話呢,跟我你說不著這個,你好好的比什麽都重要。”

“咩咩呢?”徐洛聞問,“還好嗎?”

“好著呢,放心吧。”譚嘉應說,“你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先吃飯,邊吃邊聊。”

白郎要餵他,徐洛聞不肯,自己端著一碗白粥一勺一勺地慢慢喝。

對徐洛聞,譚嘉應一向有話直說,從不拐彎抹角。

他直接問了最關心的問題,但顧忌著白郎,所以用詞比較委婉:“姓趙的人渣沒那個你吧?”

徐洛聞搖搖頭:“去年在雪山上,他對我用強的時候,我踹了他一腳,正好踹在他褲襠上,把他那玩意兒給踹壞了,所以他才弄了這麽一出。”

譚嘉應心裏一顆大石“撲通”落了地,想想又覺得奇怪:“那你被白郎救出來的時候怎麽沒穿衣服?”

“我也不知道,趙井泉捅了我一刀之後我就昏過去了,再醒過來的時候衣服就沒了。”徐洛聞說,“趙井泉叫囂著要用刀捅爛我,應該是他在我昏了之後扒的。”

“然後這孫子就被砸死了,”譚嘉應幸災樂禍地說,“典型的‘人賤自有天收’。”

“是地震了,對吧?”徐洛聞這才想起來問,“我一醒就發現自己被活埋了,嚇得夠嗆,因為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生怕你和咩咩有事。”

“是地震了,不過問題不大,”譚嘉應說,“你呆的那地兒是爛尾樓,所以一震就塌了,市區就晃了兩下,我看新聞上說基本沒有人員傷亡。”

“那太好了。”徐洛聞松口氣,突然想起李彥,忙問:“李彥昨天上午給我打電話,說要來給我過生日,他沒事吧?”

譚嘉應說:“因為地震飛機返航了,他沒來了。”

徐洛聞又松口氣,轉頭看向一直沈默吃飯的白郎:“你是怎麽來N市的?”

白郎說:“坐裴澍言的車。”

徐洛聞一楞。裴澍言?

他扭頭看向譚嘉應,用眼神詢問。

譚嘉應口氣淡淡地說:“你被救出來之後他就回C市了,說醫院有事。”他頓了頓,忍不住又說:“我現在是越來越搞不懂裴澍言了,有時候覺得他愛你愛得要死,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沒那麽愛你,也不知道是他矛盾還是我矛盾。”

徐洛聞覷了白郎一眼,低聲對譚嘉應說:“不管怎麽樣,人家在我落難的時候伸出了援手,我都要心存感激,等回C市的時候請他吃頓飯,你陪我一起哈。”

“你最應該感激的人是白郎好不好!”譚嘉應說,“當時警察都查不到你的下落,是白郎走了十幾個小時的路轉了大半個N市才找著的你,又花了三個多小時單憑一雙手把你從廢墟裏給挖了出來,後來樓又塌了,他背著你逃出來的時候,頭上、背上全是血,我都感動哭了。”

救人的和被救的都不作聲,唯獨譚嘉應這個局外人咋咋呼呼。

譚嘉應輕輕搡了徐洛聞一下,朝他使眼色:“人家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啊?”

徐洛聞瞪他一眼,然後垂著眼睛,也不看白郎,小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不等白郎接話,譚嘉應又咋呼起來:“我靠,人家救了你的繩命哎,救命之恩你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就給打發了?就算白郎答應我這個做哥們兒的都不答應!”

徐洛聞瞪他瞪得眼都快抽筋兒了,譚嘉應只當看不見,自顧自說:“這事兒要擱在古代,那是要結草銜環做牛做馬去報答的好吧,最不濟也要以身相許什麽的……”

徐洛聞聽他越說越離譜,抓起一根香蕉就插進了他嘴裏。

終於安靜了。

徐洛聞朝白郎笑笑,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小時候腦袋被驢踢過,不太正常。”

雖然譚嘉應說的話白郎總有個別詞句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對方表達的整體意思,他看著徐洛聞,說:“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徐洛聞:“……啊?”

譚嘉應拔出香蕉哈哈笑:“那什麽,你們倆聊著,我去撒泡尿哈。”他剝開香蕉,邊吃邊往外走,叫都叫不住。

病房裏安靜下來,徐洛聞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白郎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徐洛聞斟酌著開口:“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他承認,他開始有點喜歡白郎了,但這點喜歡還遠遠不夠,不足以讓他忘掉那些曾苦苦折磨他、令他連做幾個月噩夢的不堪往事,也不足以讓他無視白郎是個狼人、是個異類的事實,更不足以讓他不管不顧地賭上自己的一生。

李彥曾對他說過,狼人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一旦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直到死亡把彼此分開。那麽一旦他牽起白郎的手,那就一輩子都不能放開。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這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他沒有信心可以像狼人那樣,一輩子只愛一個人。

而且,他還有一個顧慮,他不能確定現在對白郎的喜歡是真實的,還是因為發情期產生的假象。他和白郎現在正處於一對一互相催情的狀態,那麽這份喜歡極有可能只是被催情劑催生出的一種錯覺。愛與欲,並沒有分明的界限,是很容易被混淆的。所以之前譚嘉應問他是不是打算一直單著的時候,他的回答是等春天再告訴他答案。當春天到來時,發情期結束,沒有催情劑的幹擾,他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所以,他需要時間去印證,也需要去累積更多的喜歡,喜歡到他可以忘記過去、忘記種族之分,喜歡到他會萌生出“啊,就是這個人了,我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這樣的想法,到那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握住白郎的手,心甘情願與他共度餘生。

白郎沒有問他為什麽要等,等什麽,只問他:“等多久?”

徐洛聞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知道。”

白郎笑起來:“我一直在等你,我也不怕等,因為我知道,你命中註定是屬於我的,總有一天你會來到我身邊。我會等你,不管多久。”

徐洛聞有點兒感動,還有點兒想笑。

因為白郎這情話說得也太溜了,實在不符合他的文盲人設。

徐洛聞忍著笑說了聲“謝謝”。

白郎說:“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徐洛聞問:“什麽事?”

白郎說:“你不能再試圖和別的雄性交配,就像上次那樣。”

上次?

啊,江裕和那次。

白郎又說:“我會很生氣的,我生氣的時候會變得非常可怕,你知道的。”

知道,當然知道。

徐洛聞經常懷疑白郎有精神分裂,身體裏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一個靈魂是肉食系的霸道總裁,一個靈魂是草食系的純情少年,偶爾這兩個靈魂又會交融,變成一個魅力四射的成熟男人。

見他楞著不說話,白郎伸手挑了下他的下巴,問:“聽見了嗎?”

“聽見了,”徐洛聞被這一挑挑紅了臉,“我不會的。”

因為咩咩,他這輩子只剩兩個選擇,一個是和白郎在一起,一個是孤獨終老。不過目前來看,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徐洛聞突然想起什麽,說:“你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白郎聽話地轉過身。

徐洛聞掀起他的衣服,查看他背上的傷。

如果不是白郎變成狼人為他擋住了那塊石板,恐怕他現在就和趙井泉一個下場了。

傷口已經愈合大半,但是密布的幹涸血汙仍是觸目驚心。

“你怎麽不讓醫生處理一下?”徐洛聞用責怪的口吻說,“雖然你可以自愈,但處理一下會好得更快。”

“沒事的,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白郎反手把衣服拉下來,轉身面對他,“只要你不受傷就好。”

徐洛聞鼻子驀地一酸,說:“你以後也別受傷。”

“好。”白郎笑笑,又說:“對了,請教你個問題。”

“什麽?”

“‘負距離接觸’是什麽意思?”

徐洛聞一楞:“啊?”

白郎說:“譚嘉應說,他和肖隊的哥哥是可以負距離接觸的那種好朋友。”

徐洛聞:“……”

白郎說:“是不是他們兩個關系特別好的意思?”

徐洛聞勉強一笑,說:“可以這麽理解。”

白郎說:“那我也要跟你負距離接觸。”

徐洛聞:“……”

正說著,譚嘉應進來了。

徐洛聞一個眼刀飛過去,陰惻惻地說:“你這泡尿撒得可夠久的啊,一滴一滴往外尿的吧?這叫尿滴瀝,是病,得治,正好在醫院,你趕緊去泌尿科看看吧。”

譚嘉應:“……”

白郎把餐盒筷子之類收起來,起身去扔垃圾。

“招你惹你了?”譚嘉應坐下,“不就是給你拉了個皮條嘛,至於那麽擠兌我嗎?”

“你以後別什麽葷話都跟白郎說,”徐洛聞一本正經地說,“他生理上成年了,心理上跟個小學生沒兩樣,正處於瘋狂學習的階段,你別把他教壞了。”

“喲喲喲,瞅你那德性,還沒以身相許呢就護上了?”譚嘉應嘲笑他,“再說了,我不就說了個‘負距離接觸’嗎,搞得好像你沒跟白郎負距離接觸過似的。”

徐洛聞氣結,說不過他,從來都說不過。

說不過就動手,哼哼,反正誰都不是君子。

白郎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在床上打鬧,臉色頓時一沈,徐洛聞瞧見了,二話不說一腳就把譚嘉應踹床底下去了。

“哎喲餵!”譚嘉應摔了屁股扭了腰,“徐洛聞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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