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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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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金九齡最近諸事不順。

薛冰被人救走了,陸小鳳不肯上當,他的陰謀詭計統統付諸東流。

再者當他回到王府,竟被門衛攔在外頭,告知他已經不是王府總管了。

金九齡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無憂做了什麽。

他本是高傲的人,更是看不起無憂這樣的女人。

對他而言,女人不過是消遣的玩意,另外就是像二娘那樣可以利用的對象。

被一個女人逼到這個地步,不反撲就不是金九齡了。

無憂與花滿樓現居於一個客棧裏,自然是分房睡的。

是以要找無憂談話,需等至夜半時分。

在外閑逛一天的無憂還未踏進房內,她便知房中有人。

推門而入。

風韻尚在的成熟婦人坐在窗邊,顯然是等她許久了。

“你不在那金九齡身邊候著,到這裏在做什麽?”

無憂走到她跟前,撩過發絲,居高臨下的蔑視她。

二娘眸子閃了閃,故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今天來只是轉告大娘的話。”

無憂勾起嘴角笑了笑,“哦?公孫蘭還想要拉我入夥?你為什麽不先問一問她……如今,她還敢麽?”

二娘垂眸沈思了片刻,“大娘知道你的本事,也深知不該與你正面為敵。就算做不成姐妹,也希望能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做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無憂挑眉,“你們做的事?你是說……繡花大盜的事情?不是‘你們’……而是‘你’吧?”

二娘蹙起眉,“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明白。既然話已經帶到,我便離開了。”

無憂輕輕撫過長發,眉眼微擡,“你現下自爆身份,難道就不怕……我去與公孫蘭說?”

二娘有些倉促的起身,“此行的確是大娘叫我來的。你莫要挑撥我們姐妹的關系。”

無憂斜著眸子睨她,“哦?你們姐妹情深,那是最好不過了。二娘慢走,恕不遠送。”

二娘被她這麽一瞅,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急忙推開窗向外掠去。

無憂轉過身,靜靜望著緊閉的大門,緩緩勾起一抹森冷笑意。

沒讓她久等,眾捕快與陸小鳳紛沓的腳步聲傳來,門被撞開。

“哦呀,你們這是做什麽?半夜三更擅闖女子閨房。還有沒有王法了?”

為首的捕頭是生面孔,但是一想便知他定是金九齡的心腹。

“姑娘抱歉,我們方才追捕熊姥姥,在客棧附近丟了她的行蹤,故而失了方寸才做出此等無禮之舉。”捕頭朝無憂抱拳作揖。

“的確很無禮。你說……若是我此刻正在沐浴更衣,可如何是好?被你們看了去,你們要怎麽負責?不如我也效仿那繡花大盜,繡成幾個瞎子可好?”無憂低低柔柔的笑著,但話語之中絕無開玩笑的成分。

“無憂你就別再嚇他們了。我適才在街上走,正巧見到一個穿著紅鞋子的人,本想上前詢問,沒想到她見到我就跑。這不,又遇上這些捕快,方知她應該是熊姥姥無異。”陸小鳳堅定不移的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謊言。

無憂眨眨眼,“今天不是十五。而且哪個女孩子穿衣會特地露出鞋子來?你們又是怎麽知道她一定是熊姥姥?她若是想易容,你們哪個能看得出來?”

捕頭明顯知道無憂會刁難,微微一笑,“姑娘說的極是。但我們追捕熊姥姥已久,雖說不能看穿其偽裝,卻也知道她喜歡穿一雙繡著貓頭鷹的紅鞋子。其實,此次若不是陸小鳳陸大俠發現那人衣擺下的紅鞋子,我們也不會知道。縱然那人不是熊姥姥,也定是和她相關之人。”

無憂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突然有一個捕快驚呼出聲,“你們看那是什麽!”

什麽?

客棧的房間不大不小,從門口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裏頭的床。

床上有枕頭,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枕頭下面那一截紅色,就有些突兀了。

陸小鳳三步兩步走到床前,一把抽出那截紅色。

一塊紅緞子。

一塊繡花的紅緞子。

一塊繡花繡到一半的紅緞子。

繡花大盜的紅緞子。

捕頭面色一正,“姑娘,冒犯了!”

他匆匆走到衣櫃前,粗魯的將衣櫃打開。

裏頭有幾套衣服,都是無憂絕不會穿的衣服。

“這是……”捕頭抓起一件外衣攤在眾人面前。

“這是我們剛才追蹤之人的行頭。”陸小鳳順著說了下去。

無憂以袖掩唇,笑的似乎很是開心,“此等栽贓嫁禍可真是小兒科。這間屋子,我不在的時候人人能進。憑這些就想定我的罪?”

“花滿樓呢?”陸小鳳突然問道。

無憂搖了搖頭,“今天他去筆霞庵了。沒錯,到現在為止,我都是一個人,沒有任何可以替我洗脫罪名的人。”

“在下冒昧問一句,姑娘此刻穿的是什麽鞋子?”捕頭神色怪異的問道。

無憂頓了頓,“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小鳳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兩人。

他們的反應都很奇怪。

無憂就像是真的有把柄落在對方似的。

而那個捕頭似乎有點不敢置信,似乎是有些事情想要確認。

無憂輕笑,“好。很好。沒想到金九齡還有點本事。”

說話間,無憂慢慢撩起了裙擺。

沒有。

沒有鞋襪。

光裸的雙足晶瑩剔透,如一塊質地極品的美玉。

在場的人都臉紅了,紛紛避開視線。

捕頭幹咳一聲,又在房間裏轉悠一圈,最終在床底下發現了那雙紅鞋子。

“若是行色匆匆,來不及換衣,脫衣的時間卻是綽綽有餘的。不然,姑娘怎麽解釋你未著鞋襪,還有床底下的紅鞋子?”

無憂抿了抿唇,“是啊。沒有人知道,我從不著鞋襪,連阿七都不知道。可是,我要問你,你說來不及換衣,那我身上為何穿著整齊?”

“想必姑娘回到房中之時想要換衣,還未換鞋子時聽到我們的腳步聲,才會在匆忙間把鞋子踢入床底。”捕頭言辭鑿鑿的說道。

無憂點了點頭,“有道理。紅鞋子的組織,人人都愛紅鞋子。除了紅鞋子一般不會穿其他顏色的鞋子。這裏畢竟是客棧,不是個人府宅,不會特意備著幾雙替換的鞋子。……這位官大人,無憂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

沒想到她那麽輕巧的說出類似於自爆的話,捕頭有些楞楞的點頭。

無憂隨手一揚,風情萬種的笑了笑,“請問你,怎麽對紅鞋子的機密事件知道的那麽清楚?你們只是知道熊姥姥穿紅鞋子吧?又怎麽知道她只穿紅鞋子呢?似乎,你認定她不會有其他鞋子可穿,這又是為什麽呢?”

捕頭怔住,“這是……我們追查熊姥姥已久,知道她是紅鞋子組織的頭目……”

無憂似笑非笑的睥睨他,“既然你們知道,為什麽紅鞋子還好端端的存在,沒有任何一個人落網?”

捕頭語塞。

知道紅鞋子具體情況的只有金九齡。

金九齡不會主動招惹紅鞋子。

因為他需要紅鞋子裏的二娘做內應替他斂財。

這些,身為棋子的小捕頭自然都不會知道。

他只是照金九齡說的做而已。

陸小鳳見事已至此,目光沈沈的看向無憂,“如果連一直追查紅鞋子的公門都不知道,你怎麽會了解的那麽清楚?”

無憂睜大了眼,“你懷疑我?”

陸小鳳搖了搖頭,“我只是希望你把話說清楚,可能其中有什麽誤會。”

無憂嗤笑,“誤會?什麽誤會?明擺著有人想要栽贓我。你身為我的朋友,不替我說話也就罷了,如今聽信一個外人的話便懷疑於我?”

陸小鳳臉色變得很不好,“無憂,過去肆意妄為,都是朋友間的小打小鬧我也就不計較。如今牽扯到那麽大的案子,你不能再這般使性子了!”

怎麽聽著跟情侶吵架似的?

無憂忍住抽搐的嘴角,一臉受傷的瞪視陸小鳳,“我為什麽會知道?若是我說紅鞋子的人不只一次想要我加入,是不是更平添你的懷疑?”

陸小鳳不說話,只是註視著無憂。

無憂扯了扯嘴角,“你覺得我是誰?是無憂?還是紅鞋子的頭目公孫蘭?我怎麽可能是公孫蘭那個年過四十的老女人?”

陸小鳳蹙眉,“沒有人知道公孫大娘的真面目和真實年齡,你怎麽會知道?”

無憂默了默,“多說無益。總之,我這張臉是真的,我的姓名也是真的。不管你懷疑我是紅鞋子的成員,還是公孫蘭本身……我只想說,陸小鳳,你太令我失望了。”

“現在事情尚未查明,還請姑娘屈尊跟我們走一趟。若你當真是被人栽贓,我們自會還姑娘一個公道。”捕頭手一揮,命人將無憂團團圍住。

無憂衣衫翻動,臉上掛著妖嬈媚笑,“抓我?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也配!”

紅艷如血的長袖輕輕一甩,所有人皆被震翻在地。

“無憂!”陸小鳳憤憤的低喝一聲。

“道不同不相為謀。無憂從不屑解釋。你愛信便信,不信便罷!”

長袖一掃,門窗大開,無憂一個縱身飛躍出去。

此等輕功,陸小鳳是絕追不上的。

陸小鳳滿臉沈痛的站在屋內,半晌,嘆了一口氣,“難道……真的是……”

捕頭見離間計似乎成功了,便向陸小鳳告辭,迫不及待的找金九齡邀功去了。

無憂一路飛至筆霞庵,掠進花滿樓的房裏。

“事情辦妥了?”花滿樓含笑望著她。

無憂揚了揚眉,“那是自然。我的演技你大可放心。不過嘛……金九齡派來的人素質真差。若不是他自己現身會引人懷疑,恐怕也不會出此下策。”

花滿樓笑著把人摟住,“誰人在我們無憂面前還能巧舌如簧?就算金九齡親自出馬也未必有十成把握。”

無憂搖頭,“不,正好相反。他依舊看輕我。雖然他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但骨子裏卻不重視女人。他只是膽小,卻還是會輕敵。同時,他又太驕傲,太相信自己,所以有很多漏洞可鉆。對付這樣的人,其實很簡單,順著他,慣縱他的驕傲,再一次性粉碎。這樣說起來,他和上官飛燕挺像的。”

倒不如說,古龍筆下的一些反派性格特點都差不多?

無憂只是隨口一說,但花滿樓聽到上官飛燕的名字就覺得有些發怵,生怕無憂借此又給他添上幾條罪名。

“金九齡挑撥成功之後,應會讓陸小鳳接觸紅鞋子。”花滿樓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

無憂點頭,“最近紅鞋子成員要聚首,正是一網打盡的好機會。我也會跟著去,把那幾只張牙舞爪的母老虎統統都……拔光虎牙,折斷利爪,讓她們安安生生的做好家貓。”

花滿樓摸了摸無憂的頭,“你且寬容些。”

某個程度來說,無憂的懲罰,便是天譴。

但是,世界的規則,真正來自老天爺的懲罰,其實要殘酷的多。

規則沒有情感,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可能有法理不外乎人情這種事。

無憂反過來摸了摸花滿樓的頭,“阿七,你一直在得到,從來未失去。你不能否認,如今的花滿樓,包括性格、武功,都是你眼盲之後成就的。你從小便是眾星捧月萬千寵愛於一身。你的世界很美好,你身邊的人不會讓你接觸一絲汙垢,生怕你嗑著碰著,你得到的向來是最好的。所以,才會有如今君子世無雙的花滿樓。你已然擁有了全世界,所以不在乎得失。正因如此,有時候,你過於天真了。”

救一人,代價可能是千萬人。

救不了全部的。

世界是公平的。

好人,壞人。

都是人。

若寬恕壞人,可能有更多的好人死去。

若不寬恕壞人,他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不是麽。

所謂的拯救,只是選擇傷亡多寡而已。

是取舍。

不是殘忍,是別無選擇。

當初若花滿樓沒有瞎眼,身為花家?子,依舊會被慣寵著長大。

可是,會長成什麽樣呢?

自然還會是翩翩少兒郎。

但,

他還會如此豁達,如此悲天憫人,如此熱愛生命麽?

他還會有此等武功造詣,超脫於普通人的五感敏銳麽?

逆境可使人崩潰,也可使人成長。

其區別在於,有沒有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花家,是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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