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肉、酸菜魚、洋蔥芹菜燉牛肉、螞蟻上樹、雞蛋羹、還有兩盤炒青菜……”晁凡也不管人能不能聽懂, 指著桌面上的菜介紹，“圖快圖方便，我只好弄家常菜了，紅燒肉可能還沒到火候，先吃魚吧。”

話音剛落，星河便急不可耐地撿起筷子，大喊道：“開動！”率先將筷子伸向他覬覦已久的紅燒肉。

晁凡：“……”算了，當我沒說。

祝家三人學著星河的樣子，夾了一筷自己中意的菜式, 小心翼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後，三人眼睛一亮，夾菜的動作不約而同加快了許多, 桌上的菜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還是祝青羽有良心，吃的時候, 不僅沒忘記給晁凡夾菜，還抽空問了一句：“這樣好嗎？不叫他弟弟起來一起吃？”

這話問的是星河, 二百五在大家吃飯時，戴著頭盔躺在沙發上，寧靜安詳得宛如一具屍體。

“不，不用！”星河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飯菜，眼睛盯著盤子說, “他又沒幹活，憑什麽叫他起來？你看你大哥，都吃三碗了, 一會兒肯定不夠。”說完，星河又端起飯碗莫名其妙地大喊了一句，“不是我要吃的！我幹了活兒！晁凡逼我吃的。”

祝青羽覺得這話有點怪怪的。

反倒是被星河點名的祝大哥，十分坦然地給自己盛上了第四碗米飯：“小弟，我覺得，你該好好考慮和晁凡的戀情了。”

祝青羽神情一凜：“大哥，你要說什麽？”

“正派人應當以結婚為前提開展一段戀愛關系。”祝大哥老神在在地夾起一筷子酸菜和魚肉，面不改色道，“這是我們祝家該有的禮節。”

祝二哥嘴巴微張，啪嗒一聲，筷子掉到了餐桌上。

“為了一頓吃的？你就把小弟給賣了？”祝二哥簡直不能相信。

“會說人話嗎？”祝大哥眼一橫，眸光似劍，“人家兩情相悅談戀愛，管你這泥鰍精什麽事？買賣？我倒是想把你給賣了，有晁凡這樣的買嗎？”

祝二哥很有眼色的閉上了嘴。

祝青羽以往覺得，家裏的大哥跟爺爺一樣，是個正派的老古板，做事有條理，法外無人情。然而經過今天的事，他才知道，原來睜眼說瞎話可以到這種程度，變臉算什麽，反正人家臉皮厚，揭了一層還有一層，無窮盡也。

飯後，在祝青羽的“提醒”下，祝家兩位哥哥起身告辭。

星河開門送客，他還好奇地看了一眼祝青羽：“你不走啊？”

祝青羽撇了撇嘴沒理他，握著晁凡的手想，遲早有天把晁凡拐到隔壁去，不然見個面還得看不相幹的人的臉色。想到這兒，祝青羽微微有些臉紅地邀請道：“好飽啊，要不要出去逛逛？”

坐虹洞列車來C區的路上，他就在天庭論壇的情感專題裏搜索了——“戀人約會要做什麽？”結合各方意見，他去蕪存精地摘取了十條，記在了小本本上。其中一條就是壓馬路，他感覺，今晚可以和晁凡一起完成。

晁凡哪懂他在說什麽，攤了攤手，又指了指頭盔，用眼神問道，你是說在游戲裏見？

祝青羽搖了搖頭，幹脆拉著晁凡站了起來。

反正這人不會害他，晁凡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

星河攔在門口：“去哪兒？你要幹嘛？”

“約會！”祝青羽擡起下巴，“怎麽？你要當電燈泡啊？”

“我……”星河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有些氣短。

按道理，他要跟上去貼身監視才行，可剛剛才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萬一晁凡生氣，以後不讓他吃了怎麽辦？再說二百五在家，外星人也不會逃跑吧？星河天人交戰，最後擠出一句，“不許帶他離開C區！路上都有監控，我會盯著你們倆的。”

“有毛病！”祝青羽回嘴道，“這麽饑渴，趕緊找人談戀愛去吧，盯著別人算什麽？”

說完，不等星河反應，立刻拖著晁凡下樓去了。

自從那次坐過小火車後，晁凡就再也沒出過門，他一開始不懂祝青羽要幹嘛，後來被他牽著手，坐電梯一路下到一樓，走在那條在高處見過的大馬路，這才隱隱有點明白。

原來是要和他壓馬路啊！

“雖然沒什麽景致，但走一走，對身體有好處。”祝青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大馬路確實很寬闊，當初建區時，人類就做好了未來幾百年的規劃，結果沒想到，《天庭》游戲橫空出世，這些基礎建設都成了擺設，人類活動，跡象罕見，每個區都差不多活成了地下鬼城。

祝青羽每到一處，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盤托出，比如這棟寬扁的大型建築本來是要做電影院的，結果現在沒人拍電影，也沒人看電影，游戲占據了大家所有的空餘時間。再比如這塊空地雖然看起來莫名其妙，但當時規劃出來，是要擺上健身設施，做健身廣場的。祝青羽還帶晁凡看了當初挖出來的人工池，結果現在缺水，人工池也就只剩下一個坑了……

祝青羽解說得興致勃勃，想要把自己的世界毫無遺漏地介紹給晁凡。晁凡雖然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的欣賞，對方努力想讓自己理解的小模樣，也是分外可愛了。像幼兒園裏，一個不遺餘力，分享玩具與秘密的小朋友。想到這，晁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是不是太傻了？”祝青羽撓了撓頭，“明知道你聽不懂，還嘰裏咕嚕說一大堆，你會不會煩啊？”

四個超強的排氣系統吹起呼呼的風聲，仿佛有黑色雷雲正從萬裏平川中趕來，一團團“星雲”在兩人頭頂聚攏又離散，光線變幻中，晁凡忍不住抱了對方一下，在被遺棄的人類文明前面，接了一個悠長而濕潤的吻。

祝青羽小鹿亂撞，心想，壓馬路果然有用，這個吻，好像要比游戲裏甜一些，唔，再嘗嘗看，確定一下——

良久，兩人喘息著分開了。

晁凡剛想裝作老司機，調戲一下沒什麽經驗的祝青羽，結果卻看見對方酡紅著臉，踉蹌兩下，倒在了地上。

“臥槽！”晁凡哪裏還敢調戲，驚道，“別告訴我，你這是親嘴親的！”

然而，祝青羽的表現卻不像因為親太久忘了換氣所以把自己憋頭暈了的樣子，晁凡拉他起來，他也勉勉強強，額頭還冒出了汗珠。

地底本來就陰涼，更何況還有送風系統，晁凡這些天可沒出過一滴汗，見祝青羽這樣，他頓時慌了：“你到底怎麽了？不會是有過敏的毛病吧？親嘴過敏？”

祝青羽強撐著走了幾步，心中叫苦不疊。

之前太得意，壓馬路沒顧忌自己的承受能力，這會兒戴了矯正器的腳已經有點受不住了，怎麽辦？出來太遠，回去的話只會傷上加傷。

祝青羽沖晁凡笑了笑，又牽著他走了兩步，實在有點受不了。

“你不說清楚，我就送你去醫院！”晁凡又不瞎，幹脆反手拖住對方，就近找了個小火車停靠站。

這裏的交通很便利，去醫院的話，只要按下小火車裏面畫有醫院標志的按鈕，就會直接帶你過去，晁凡上次將操作手法記在了心裏。

祝青羽一開始不知道晁凡要幹嘛，結果被拖上小火車才知道對方的目的。

他嘆了口氣，有些沒精打采地把褲管挽了起來，一直瞞著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只是有點忐忑，晁凡會不會——瞧不起他？

扭曲的左腳被冰冷的金屬器材拗成了正常形狀，接觸部位已經摩擦出了紅色印子，還有一兩處已經開始破皮滲血了。

“這是怎麽回事？”矯正器帶給晁凡的震撼不比親吻過敏來得差。

祝青羽一言不發地把鎖扣解開，將左腳從禁錮中解脫出來，那樣的形狀，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你會覺得很醜陋嗎？”祝青羽低下頭，沒有看晁凡的臉色。等了半天，當他擡起頭時，只看到晁凡咬牙切齒的神情，沒有可憐，沒有同情，也沒有失望，而是憤怒和生氣。怎麽回事？是在氣自己騙了他嗎？

“操他娘的天庭！”晁凡狠狠罵了一句臟話，這些世界是地藏王菩薩和諦聽的部分靈魂幻化而成，諦聽在這裏應當是被天道所眷顧的人。第一個世界，他是小首領，第二個世界，他是皇帝，可在這裏，他只是一個還算有名氣的家庭的幼子。

晁凡本以為這是天庭奪走世間信仰後，對諦聽哥哥的影響，可他萬萬沒想到，祝青羽竟然還傷了左腳。

操蛋的天庭！晁凡隱約發了狠，本來只想讓人類脫離游戲，回歸現實，可現在，他想毀掉那個游戲怎麽辦？

在祝青羽的堅持下，兩人沒去醫院，而是坐小火車回了公寓大樓，只不過凡是要走路的地方，晁凡都低下身子，堅持背著祝青羽走。

兩人連體嬰似的回了星河的房子。

結果一開門，就聽到二百五炸雷般的聲音：“主人！主人！我在河裏發現不得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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