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晁凡好不容易找了個如廁的空檔，把青煙三只鬼從小玉瓶裏放了出來。狹小的茅廁裏，簾子都放下了，四張臉在幽暗的臭氣中面對著面，一時竟然有些無言。

“我時間不多，等會兒還得趕路。”晁凡壓低嗓音問道，“你們是怎麽死的？”

本來三只鬼還在震撼之中，聽了這話，青煙立刻橫眉豎眼, 把“此人竟然能看到我們”的驚異放在一邊，發洩起怨氣來：“還不都是因為你？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你是假的四公子，城主把我們三個都給滅口了, 綁了石頭塞了嘴，下餃子似的, 沈到落花院旁邊的湖裏。你自己看，弄得我們濕淋淋的, 一身的水淌都淌不幹凈……”

青煙是四個人裏最臭美的，伺候自己時，熏香、插花、泡茶……這些精巧的活都由他來幹，身上的衣服每天洗一次，永遠幹幹凈凈。還有好幾次, 晁凡瞧見他坐在“四公子”的梳妝臺前，悄悄用脂粉抹他額頭那顆黑痣，想遮起來。

有一次, 晁凡忍不住多了句嘴：“別搽了，你那顆叫美人痣，遮了幹嘛？”

倒把偷偷摸摸的青煙嚇了一跳，站起來和他對嗆：“你……我……你又不是四公子，我用點脂粉怎麽了？”然後毫無道理地沖出去，一張臉漲得通紅。

晁凡莫名其妙，你用唄，我又沒怪你用了。

後來，青煙就沒捯飭過那顆黑痣了，一直大大方方露著。

如此講究的一個人，如今做了鬼卻不能爽利，渾身濕噠噠的。晁凡有些過意不去，但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過錯：“殺人的是城主，策劃整件事的也是城主，你如果非要怪我，那絕對是找錯人了。”

三個青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城主積威已久，身上有刀兵之氣護體，他們哪裏敢找他的麻煩？只能挑軟柿子捏，發洩這一腔冤屈。

青煙咬了咬牙，跺了跺腳，面上露出一股兇相來：“總……總之，你也有錯！”

“青煙，你那麽善良，狠得下心害我嗎？”晁凡四下看了看，“這裏只有糞坑，你是溺死的，難不成要上我的身，讓我跳進糞水裏淹死嗎？”

青煙一楞，好險沒吐出來，臉上好不容易積攢出的那點兇相，瞬間破功了。

“烈同呢，他怎麽樣了？”晁凡覺得有些好笑，問了問烈同的情況。

“他如今仍在書房當差。整件事，他知之甚少，只以為城主器重你，並不知道你要進宮。”青石有些不甘心地回話。都是用來威脅晁凡的人質，偏偏他們三個死了，做了鬼的青石自然對烈同也有些怨氣。對了，還有青雲！憑什麽他能活下來，還能跟著“四公子”進宮！

越想越憋屈，青石的臉色也漸漸變了。

“四公子，要出發了！”青雲在外面敲了敲門，催促道。他一直守著，就怕晁凡趁機溜掉。

晁凡正要出聲，眼角發紅的青石卻突然噴出一口黑氣，朝門外的青雲撲了過去。

“別……”去字還沒出口，就聽見青石一聲慘叫，整個人被金光閃耀的太陽給彈了回來。

“我的臉！我的臉！”青石捂著臉大叫。

青煙和青松小心翼翼上前，扯開了青石的雙手，結果卻被他那張燒得稀爛的臉嚇懵：“天啦……這是怎麽回事……”

門外的青雲毫無所覺，再次敲了敲門：“四公子！四公子？你還在裏面嗎？”

“在，這就來了，催什麽催？”晁凡趕緊回了句話，掏出了小玉瓶，“行了，進來吧，等晚上我再給你治傷。”

“你怎麽會這……”青煙扶著青石，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然而晁凡一捏訣，話還沒說完的三只鬼便如同長鯨吸水般，被吸進了玉瓶裏。

做完這些，晁凡還是泉水叮咚了一會兒才出去，此時，青雲的臉色已經臭得不能再臭了。

“嘖。”晁凡洗了洗手，把水珠彈到青雲臉上，“大清早的，太陽這麽好，快給四公子笑一個。”

青雲聽話地笑了笑，表情卻陰測測的：“公子，路上奔波勞累，上火堵塞也是難免。不如今晚，奴才幫你治治如何？”

“這怎麽治？”晁凡好奇道。

青雲跟在他身後，壓低聲音：“既然不通，那就捅捅。”

晁凡頓時菊花一緊，他悚然回頭，視線在青雲的下半身繞了一圈，笑了：“呵呵……”

青雲也笑了，還把兩只手掌伸出來，動了動手指。

晁凡神色僵住，不敢再開玩笑，趕緊連滾帶爬地上了馬車。

行了沒多長時間，傅宸又來了，晁凡讓青雲隨意找個借口把他打發了，結果傅宸卻硬闖上來，一臉真誠，滿腔憂傷：“四弟，這次真是為兄做錯了！”

晁凡：“……”

這又是唱哪出？

“我晚上睡得太死了，今早才聽人說，你昨晚竟然被夢魘了。”傅宸自責成了一個苦瓜臉，“四弟，出門在外，做兄長的竟然沒照顧好你！我真是有罪！萬一雪塵知道，肯定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我懷疑他知不知道，都不會給你好臉色，晁凡默默吐槽。

“四弟！”傅宸突然一把抓起晁凡的手，“你打我吧！”

晁凡：“……”

誰他媽要S你了？

“不用。”晁凡一臉拒絕。

“你不打我，我良心過意不去。”傅宸幹脆一咬牙，做了決定，“我火力壯，從今天起，就和你睡一個屋。四弟——”傅宸搖了搖食指，“我不允許你拒絕！”

不允許我拒絕？晁凡震驚了。你演傑克蘇啊？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你是怎麽面不改色說出來的？他看向青雲，結果青雲對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晁凡深吸一口氣，商量道：“傅兄，這樣真的好嗎？青雲守夜時喜歡打呼，我怕他吵到你。”

青雲暗暗翻了個白眼。

誰知傅宸用力拍了拍胸脯，驕傲道：“你放心！我打呼肯定比他厲害！”

晁凡：“……”

最後，晁凡還是拒絕了傅宸的好意，理由現成的，既然你打呼那麽厲害，和你睡一起，還不如被夢魘呢。傅宸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只好從“男神”呂雪塵身上汲取慰藉，在馬車上，把他倆那點破事翻來覆去，大講特講。

晚上下車時，晁凡拜托青雲：“明天把你的真本事拿出來，攔住他好嗎？”

青雲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好！我現在聽到呂雪塵三個字就惡心想吐……嘔！”

晁凡也被帶起了連鎖反應，他咽了咽唾沫，好歹憋住了：“我不舒服，你趕緊打點熱水上來。”

青雲示意兩個侍衛跟上，自己轉身去了驛所廚房。

晁凡一進屋，就把三個青放了出來。兩個侍衛暫時守在門外。

青石已經不痛了，但臉還是稀爛一片，連青煙這個做鬼的，看了都害怕。

“你們現在是鬼，全身都是陰氣。竟然敢跑到外面與太陽面對面？”晁凡嗤笑道，“這是死了還想死，哪裏這麽想不開哦？咯，把這個吸了——”

晁凡從空間裏掏出顆陰珠，遞給青石。這次有了包袱，他能帶過來的家當多了很多。

“這是什麽？”青煙能夠感覺到珠子上面散發的氣息，這讓他異常舒服。

“陰珠，由陰氣凝成的珠子，對你們有好處。”晁凡一邊解釋，一邊引導青石，“把它捏碎，然後猛地吸一口。”

陰珠炸開，房間裏的溫度頓時低了不少。而吸入陰氣的青石，卻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好了起來，那張爛臉不僅恢覆如初，而且連他的鬼體都凝練了不少。

青煙張大嘴巴，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還是青松一臉激動地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可不是人。”晁凡眨了眨眼，說出他私下練了好久的臺詞，“我是神仙。”

三個青面面相覷，青煙喃喃道：“神仙？難道是像國師那樣的人嗎？”

晁凡面色一僵，國師？什麽國師？他正要問個清楚，青雲卻提著兩桶熱水進來了。有人在樓下罵罵咧咧：“城主府出來的怎麽了？要是得寵的話，會和我們一道走？哼，熱水也不是你一家的，憑什麽……”

“樂聰！再對我四弟糾纏不休，我打碎你的狗牙！”平地一聲大喝，傅宸在樓上維護起小叔子來。

晁凡：“？”

“搶熱水時發生了點爭執。”青雲關上門，把爭吵隔絕在外，“公子快洗洗吧。”

這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青煙幾個不敢招惹自稱神仙的晁凡，便齊齊朝青雲撲了過去。只可惜撲了個空，三個人都從青雲身上穿了過去。

青雲只抖了兩下，覺得有點冷。

“怎麽回事？我們竟然連他都對付不了？”青石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晁凡見三人受挫，眨了眨眼，轉到屏風後面。借著水聲的遮掩，遞給他們一張托夢符，低聲囑咐道：“等青雲睡著了，把這貼他額頭，然後……一個不成熟的建議，他以前是采花賊，你們可以拿根大鐵棒……對，誰叫他白天威脅過我……”

正在鋪床的青雲背脊一涼，他看了看屏風後面正在擦洗身體的人影，疑惑地搖了搖頭：“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承諾，我保證，我發誓，攻（皇帝），下一章一定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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