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結束後, 晁凡覺得自己可能見到了鬼。

那時，他把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因為沒有能容納一百多人的房子，他只好裹著獸皮，讓大家擠在雪地裏。人到齊後，他對烏達旦使了個眼色。

“天氣太冷，所以我長話短說。”烏達旦抱著雙臂宣布，“管理倉庫的人告訴我，因為多了五十幾口人, 我們的存糧已經明顯不夠了。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少吃一頓！”聽清烏達旦的話後，金剛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土部的冬季, 每人每天只能吃一頓，而且分量還沒這麽多。他知道這裏是一日三餐, 少吃一頓，完全不成問題。

風部這邊的人也是竊竊私語, 表示少吃一頓可以接受。晁凡覺得有些欣慰，起碼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也沒人對土部“難民”表現敵意。他哪裏知道，經過這半年的相處, 風部所有人早已習慣對他言聽計從了。

“你們不用少吃。”晁凡壓了壓手，大家頓時安靜下來，專註聽他講話, “我的原則是鼓勵大家自食其力，但這次收留新人是我的決定。所以，我來解決這個問題。”

“小魚神仙，你要怎麽解決？現在大冬天，哪裏來的吃的？”烏十一高聲叫道。

唔，這個托兒還真好用！晁凡對烏十一眨了眨眼，正想說自己有辦法時，神色卻突然僵住了。

烏達旦不動聲色的推了他一把，這麽多人看著呢，怎麽沒聲兒了？

“哦……哪兒有吃的？我有我有，我來……我來補給你們。”晁凡回過神來，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某個方向瞟了瞟，手一抖。嘩啦啦，無數海魚扇貝劈裏啪啦從天而降。

大黃魚扇了雀明一耳光，狠狠砸到了地上；大海蟹掉到金剛頭頂，鉗著他的頭發不肯下來；彈塗魚像群跳蚤一樣蹦來蹦去；帶魚弄得大家手上滿是粘液……直到地上的海魚鋪了兩尺高，晁凡才揮了揮手，停下這場海魚雨。

大家全都張著嘴，目瞪口呆。連烏達旦也沒反應過來。他知道小魚神仙打算給大家變出食物，但沒料到是以這樣震撼的方式。

“夠……夠了嗎？”晁凡撓了撓頭問道。他摸不準份量，但一百多人吃三個月，應該需要很多吧？

烏達旦木然地點了點頭。

“神跡啊！”厚德的媳婦突然撲通一下跪下了，眼角含淚的喊道。

“小魚神仙！小魚神仙！”越來越多的人反應過來，跪在雪地裏，給晁凡磕頭跪拜。

“有點過頭了吧？你趕緊叫大家停一下……”信仰嘛，雖然是越瘋狂越好，可當跪拜對象是自己時，晁凡還是有點尷尬。羞恥心在提醒他，哦哦哦？言不符實咯！你頂多是個有空間的二十一世紀的鬼魂，不要把自己捧太高哦！

說到鬼魂，晁凡又忍不住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那個半透明的女人看來真是鬼了，掉下來的海魚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她想摟都摟不住。只是，這鬼從哪裏來的？部落裏又沒有死人。

“為什麽要讓大家停下？”烏達旦突然跪下，打斷了他的遐思。

“餵餵餵！你幹什麽！你也跪幹嘛？”晁凡嚇了一跳，伸手要把烏達旦扶起來。結果反被烏達旦抓住了手掌。

“小魚神仙，從今以後……”烏達旦仰視著他，烏黑的瞳孔和黑夜一樣深沈。

晁凡無端地慌張起來：“你，你閉嘴！不許發瘋！”

“我沒瘋，我前所未有的清醒！”烏達旦深沈的眸子逐漸染上一種瘋狂，他低下頭在晁凡手背輕輕印下一吻，“從今以後，我就是你最忠心的仆人！”

晁凡：“……”

剛剛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要是早知道弄場“天上掉餡餅”的事，能讓大家發瘋，晁凡說什麽都不弄了。他飛快的抽回手，閃身進了空間。然而見他憑空消失，大家狂熱的呼喊聲更加大了。

只有烏達旦情不自禁膝行兩步，伸手撈了一下，除了那件帶著體溫的獸皮毯，他什麽也沒抓住。毯子牢牢被他抱在懷裏，然而他心裏有塊地方，已經永遠填不滿了。

“起篝火！烤魚！”烏達旦楞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舉起手裏的獸皮毯子大聲吼道。

鳥人們的一生都在疲於生存，幾乎從來沒有過慶祝的念頭。然而今夜，激動的情緒迫切需要發洩口，烏達旦的話一呼百應，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清理出一片空地，燃起了熊熊篝火。

尋找歡樂從來都是無師自通的。

不一會兒，男人們便無意義的高聲大叫起來，漸漸形成一種韻律感，而土部的女人則學著巫的動作在火邊扭動起來，風部的女人有樣學樣，手拉著手加入進去。

氣氛越來越高漲，所有人都在笑著，叫著，舞動著，兩族人在他們都沒意識到時，就已經開始融合起來了。

這些事，晁凡可不知道。

他正在空間找二百五撒氣呢。

“打個滾！”晁凡命令他。

二百五就在水裏滾了幾圈。

“再打個結！不，加大難度，給我打兩個！”晁凡越想越氣。

二百五只好苦著臉，把身體扭成麻花，頭在裏面鉆來鉆去，把自己長長的身軀打了兩個結：“主人，這樣可以嗎？”

“嗯。只是不太美觀，下次我教你怎麽打中國結。”晁凡看了兩眼，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把自己解開吧，讓我玩兩把貪吃蛇。”

“哦。”二百五乖乖答應道，搖身一變，把自己縮成了一條小蛇，這是他前不久開發出來的本領。

“直走，下潛，左拐……吃……右拐，向上，後退……吃……”晁凡口動指揮著，二百五聽他的，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吞吃著周圍的海魚，每吃一口，身子就漲大一些，變長一些。

不較真的話，還真有點玩貪吃蛇的感覺。

不過，游戲也拯救不了晁凡的壞心情，他玩了兩下，閉上眼睛，煩躁地甩了甩魚尾：“沒意思，不玩了。”

二百五悄悄松了一口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把自己沈到泥裏去。

“二百五，你想親我嗎？”結果晁凡睜開眼，突然問道。

“哈？”二百五楞道，“主人，親是什麽啊？”

“就是用你的嘴，碰我……碰我身上任何一個位置。”晁凡含糊地解釋道。

二百五聽了這話，膽都差點嚇破了，他……他當初想吃了主人，不就是用嘴去碰主人的腦袋嗎？親就是吃人？過這麽久了，主人不是說原諒他了嗎？怎麽又開始找他算賬了？

“不，不想！絕對不想！”二百五的心在滴血，生怕主人又要把他從福地裏趕出去。

“對啊！這才正常啊！”晁凡一拍手，大叫道，“雖然社會主義不興這一套咯，但你好歹叫了我這麽久主人，所以你才是我仆人對吧？你看你，一個真正的仆人都不想親我，那他親我幹嘛？有病啊？老子可是鋼鐵直男！”

鋼鐵直男是什麽？二百五聽不懂，但他知道“親”是什麽，這個字眼讓他無比驚訝。他瞪圓了小眼睛：“誰？誰要親主人你？他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二百五，罵得好！我看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見二百五如此懂他，晁凡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並且反思起來，自己平時是不是對二百五太差了。

“這人太壞了。主人，你快告訴我他是誰，我幫你親回去！”二百五得到表揚，頭一擡，不失時機地表起忠心來。

晁凡頓時像吞了蒼蠅似的，這蛇怎麽有這個毛病啊？他搖了搖頭：“二百五啊二百五，我真沒給你起錯名字。走開走開，看著你就煩。”

二百五一呆，哦了一聲，把水攪渾，失落地鉆到泥裏去了。主人真是喜怒無常啊，他郁卒地想，看來以後他得多多包容主人才行。

晁凡在空間裏轉了轉，找地方睡了一覺，醒來後，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他把袋子拎出來，捏了一打托夢符，閃身出去了，正好落到消失時的大石頭上。

冷風一吹，那個刺骨喲，晁凡立刻打了個哆嗦。

“小魚神仙！”巡邏的男人一眼就發現了他，無比崇敬地過來請示，“您怎麽來了，是不是找小首領有事？我這就幫您去叫他。”

“誰說我要找他了！”晁凡高聲否認完，又覺得語氣太不自然了，扯了扯嘴角道，“那個，我是說，不用找他了。你抱……不，你背著我在附近轉轉吧。”

天啦！背小魚神仙！

“好，好的。”男人激動得雙手直顫，小心翼翼地把小魚神仙背到了背上。

平心而論，這種背法，還真沒有烏達旦抱著舒服，要是……晁凡悚然一驚，天啦，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晁凡趕緊甩了甩頭，打算把剛剛的想法甩出腦袋。結果一轉頭，卻看到了地上的灰燼和魚骨頭。

“誒？你們這是烤過魚？”晁凡隨口問了一句。

“是啊，小首領安排的……”男人笑著，把今晚狂歡的盛狀一五一十的說了，聲音中甚至還有隱隱的激動。

晁凡越聽臉越垮，他來原始社會大半年了，結果因為烏達旦，他竟然沒趕上這唯一一次的party？天啦，好氣，不行！明天就要衛生委員罰烏達旦，誰叫他組織活動，留下這麽多垃圾？晁凡蹙著眉頭，構思起烏達旦的罪名來，結果渾身一涼，硬生生打了個冷戰。

“嗨喲，怎麽沒吹風，突然涼了一下？”背他的男人也忍不住抖了抖。

晁凡身體一僵，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在他身後，那個半透明的身影，正穿過他的魚尾，恍然未覺地慢慢飄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去浪了，所以到現在才更新，特意奉上多日不見的小劇場，嘻嘻。

小劇場之二百五軼事兩三則——

晁凡：二百五，上，吃，右，下……吃，後退，吃……吃……

二百五：主人，我吃不下了，好撐的。

晁凡：game over，游戲失敗，你死了。

二百五：……我覺得，我還能再吃點。

————分隔線————

烏達旦：你們這些小配角，出場再多也比不上我！就我親過小魚神仙。

二百五：……其實……我也差點親過的……

眾人（看好戲的表情）：……

烏達旦（怒）：二百五！你死定了！

————分隔線————

二百五有了仰慕他的女鬼後。

女鬼（羞答答閉上眼睛）：你……你能親我一下嗎？

二百五：……？？？？（然後緩緩張開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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