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坐是坐了, 只不過離得老遠，縮脖子縮腳，一副不敢靠近的樣子。

“來，喝點水。”烏十一像個女主人似的，給大家端了石碗過來。

金剛捧在手裏，感覺石碗觸手生溫，忍不住大喝了幾口。溫熱的水流進喉嚨，讓他暖和不少，他既感激又好奇：“多謝了。這水怎麽是熱的？”

“不然呢？冬天裏難道喝冷水？冷冰冰的, 小心把腸子給凍了。”雀明沒拿到水，正有點生氣。

烏十一白了他一眼，對金剛小聲解釋：“大哥哥, 冬天裏喝冰的容易生病。小魚神仙說了，用火把水燒滾了再喝。”

幾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金剛忍不住試探道：“我們以前聽說這座島叫炎魔島，這火是小魚神仙給的？他會不會是……炎魔？”

“胡說什麽！”烏十一情不自禁吼了起來, 吼完才發現自己表現太兇，把人給嚇著了，於是，她又強忍怒氣，恢覆成原先膽小溫柔的模樣, “不，不是，小魚神仙說了, 從來沒有什麽炎魔，都是島外面的蠢貨自己嚇自己的。”

被人罵作蠢貨的巖葉紅了紅臉。土和魚尾巴神仙都說沒有炎魔，這裏的人也這樣說，是真沒有吧？！不然他們怎麽活得好好的？眼前紅彤彤的東西叫火，不是炎魔分/身，他不該害怕的。

這樣安慰自己，巖葉鼓起勇氣朝火塘移了兩步。火光跳躍，發出劈啪聲，巖葉身上更暖和了。他想起整日縮在翅膀裏取暖的母親，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帶母親來這裏生活！

“那你們是怎麽來這裏的？對不起，我是說……”金剛抱歉地笑了笑，“我們就住在不遠的島嶼上，大家也算鄰居。只是，我們以前從沒聽說過炎魔島上有人煙。”

“哦，我們確實是今年才來。”烏十一大大方方地給人添上水，招呼道，“多喝點。”然後才看向金剛，“是小魚神仙收留了我們。他心善，見不得人受苦。神仙說了，以後指不定還有人過來呢！叫我們大家要好好相處。”

聽到這話，巖葉激動地差點打翻石碗：“你……你是說，只要神仙同意，就……就能住在這裏？”

“那肯定啊。”烏十一理所當然道，“這裏是小魚神仙的地盤，只要他同意，誰都能住。”

“有條件嗎？”金剛不傻，就算是神仙恩賜，肯定也要付出點什麽。

“自然有條件。”回答他的卻是烏阿婆，她低沈的嗓音，帶著一股奇特韻味，鉆進眾人耳朵裏，“接受神仙饋贈，你必須忘了你原本的來處。從此以後，你的首領，你的長輩，你的天地，都只有小魚神仙一人。你從他這裏得到恩賜，你就得奉上同等的忠心。”

竟然要脫離土部才行？除了巖葉，其他人臉上都露出了猶疑的神色。

烏十一看著阿婆，眨了眨眼，會不會逼太狠了？告訴他們這些好嗎？

烏阿婆搖了搖頭，繼續縫起草鞋來，她年紀大，忘恩負義的東西見多了，如果不聽小魚神仙的話，要來又有何用？還不如把醜話說在前頭，起碼杜絕了他們效忠兩家的心思。

雀明見“招安計劃”陷入僵局，立刻對烏十一擠眉弄眼，還故意抽了抽鼻子，大叫道：“嗨呀，好香啊，大家都在做飯呢！烏十一，你家還吃不吃午飯了？”

這是在提醒烏十一，趕緊擺點好處出來，不信誘惑不了他們！

烏十一心領神會，輕咳道：“那就請各位留下來吃頓飯吧。”說完，她專門挑上巖葉，“這位大哥哥，能不能過來幫我一下？我得去倉庫領食材，十個人的分量，我拿不動。”

挑巖葉的原因，是因為烏阿婆說出那番話後，只有他臉上沒有出現猶疑，依舊是一片向往。

“這怎麽好意思呢？還吃你們的東西……”金剛嘴上這麽說，卻對巖葉使了個眼色。

巖葉馬上站了起來：“好，我幫你，咱們走吧！”

烏十一：“……”

撒謊能不能走點心，把話編圓點？矛盾得這麽直接，也是頭一次見了！

烏十一不自然地笑了笑，帶著巖葉走了。過了半刻鐘，兩人拎著熏肉熏魚還有粟米小菜進屋。把幾個人眼睛都嚇圓了。一開始，大家驚訝的是份量，太多了！這可是在食物短缺的冬天啊！這麽多肉，簡直夠二十個人吃了。

然後，金剛才發現不同，忍不住問道：“這是肉和魚嗎？怎麽長這樣？”他暗暗揣測，怎麽看起來像壞了似的？

“這是小魚神仙做的熏肉熏魚，可以保持長久不腐，而且還格外美味！”烏十一誇道，把熏肉遞給金剛看。

金剛先上手摸了摸，弄得手上滿是黑乎乎的油花，然後他再靠近聞了聞，唔，是挺香的。抱著存疑的態度，他一口咬了上去。

“啊呸！這什麽味道！好難吃！”

“你幹什麽？不是這麽吃的！”

於是，屋子裏同時響起了兩聲尖叫。

烏十一一把搶過金剛手裏被啃了一塊的熏肉，沒好氣地說：“誰叫你這麽吃了！氣死我了！”

金剛一臉尷尬：“不……不這麽吃，那怎麽吃？”

“小兄弟不知道，自從小魚神仙收留我們後，大家就再沒吃過生食了。”烏阿婆開口解釋，“小魚神仙說，生肉不幹凈，吃了肚裏會生蟲。”說完又訓斥烏十一，“客人們沒吃過熟食，自然不知道，你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烏十一只好忍了忍，向金剛道歉：“對不住了，我剛剛太急了。這樣吧，你要是想知道怎麽吃，可以來廚房幫我。”說完，她便招呼巖葉陪她一起去湖邊洗菜。

土部的人都有些好奇，紛紛跟了上去。

一出來才知道，外面真的好香，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

“我的天啦，他們吃的到底是什麽？這味道，快把我饞死了。”幾人一路嘀嘀咕咕。結果到了湖邊，卻看到二十多個男人站在那裏，湖中央卷起巨大的龍卷風，風把湖水吸到空中，嘩啦啦啦的，好不震撼。

烏十一見怪不怪，對為首的男人打了聲招呼：“小首領，又在訓練啊？”

那男人看向這邊，瞇了瞇眼睛，不答反問：“烏十一，他們是誰？”

金剛等人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人給大家的感覺很危險！

“是路過的客人，留下來吃頓飯。”烏十一解釋道，開始蹲下來洗菜。

男人點了點頭，盯了他們一會兒，不再理人了。

金剛這才放松下來，他一邊學著烏十一的樣子搓一條黑乎乎的熏魚，一邊打聽：“那是誰？你怎麽叫他小首領？小魚神仙怎麽會允許你們有首領的？不是都要聽小魚神仙的嗎？”

“他叫烏達旦，很厲害的！”烏十一頭也不擡，“他是小魚神仙封的神侍嘛，小魚神仙不在，大家就要聽他的。”

神侍？金剛心裏一動，趕緊問道：“你們……你們小魚神仙是不是還有一個神侍？白頭發，紅眼睛，叫土！”

“咦？你怎麽知道？”烏十一“驚訝”極了。

“我們認識他！”土部的一個人趕緊攀關系，“他在哪兒？你能帶我們見見他嗎？”

“這……不好見呢！他是伺候小魚神仙的神侍，平常見不到的。”烏十一覺得有些“為難”。

那人還要再說，金剛卻狠狠瞪了他一眼，安撫烏十一道：“不用了，叨擾這頓飯，我們就離開。”

等他們洗完菜，那道驚人的龍卷風已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咻咻咻的風聲，將湖面割裂開來。金剛忌憚地看了一眼領頭的男人，如果說之前還有什麽陰暗念頭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那麽現在，這個念頭已經不覆存在了。

一群人跟去廚房，像看雜耍似的，看烏十一如何淘粟米，蒸魚塊，然後再將熏肉切了下鍋熬煮，廚房裏的味道越來越香，眾人的肚子也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巖葉還一直不停地在大家耳邊悄悄念叨：“他們的倉庫在地下……好大……太多了，太多了……魚足足有上千條不止……都堆成山了……他們還在一個土包裏種了這種野菜……我也不知道怎麽活下來的……不過土包裏不冷，很暖和……真的是不愁吃喝，溫暖如春……”

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金剛真的無法想象，世上竟然有這樣一個地方，死亡無數的冬天，對它一點影響也沒有。只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背叛族人，離開土部吧？要是大家都能過來就好了，但是羅巫和首領大人肯定不會同意，他到底應該怎麽做呢？

金剛的心撕扯著，猶豫著，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然後，飯菜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達成！三更我只能保證在午夜12點之前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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