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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想想,她真的不委屈,不是假話。

也許就現在這個社會來看,一個名門閨秀淪落到嫁給一個鄉下種田的農戶肯定是很委屈,但是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大戶千金’,也沒覺得有什麽。

在她前一世的現代,沒有什麽城市人農村人的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貧富之間的差距,而她在現代也就是個小白領,論收入說不定還比不上別人有些在鄉下種地的農民。

所以,在別的很多人來看都非常委屈的事,讓換了瓤子的林青婉來看真的沒什麽。

只要能活著——

只要能有尊嚴的活著——

哪怕辛苦,哪怕貧瘠,哪怕嫁到山裏來——

更何況,那個實誠漢子還花了自己所有的銀子買了她,還要絞盡腦汁的想要給她一個所謂的‘明媒正娶’……

想著想著,林青婉不禁有些怔忪了……

“不委屈就好,不委屈就好——嬸子不圖別的,就圖你們倆成親以後能在一起好好的過,你也能好好的對鐵柱。鐵柱那孩子從小就是個苦命的……”

“嬸子,你說的那些……鐵柱辦起來是不是很為難?”她在裏面聽到楊氏說要借錢給楊鐵柱的話,還提到楊鐵柱他娘可能會不同意的事兒。

“為難?也許是為難吧,但是再為難也要辦。這不同於別的,女人這一輩子嫁人就一次,嬸子不想你沒名沒分就跟著鐵柱,也不想鐵柱領個女人回家就算成親了。”楊氏緩緩開口解釋道,把她的一些想法講給林青婉聽。“嬸子不想你以後被人看不起,嬸子也是是女人,嬸子懂女人的難處……”

林青婉眼睛再一次濕了,為楊氏的這些話。這樣一個樸實熱情的鄉下女人,她也許貧窮也許沒有文化,但卻有一顆樸實而又善良的心……

“就是鐵柱他們家,就是我弟弟他家,他那個媳婦兒就是鐵柱他娘有些……”

楊氏緩緩的開始給林青婉講述楊家的一些事情,她不準備瞞著林青婉這些。畢竟以後嫁過去,住在一起久了,總會知道那個家是個什麽樣的情況,知道何氏是個什麽樣的人。

而且婉兒這孩子看起來靦腆溫柔,如果不知道情況,肯定會吃不少虧。

楊氏卻不知道,林青婉也許外表看起來柔弱溫婉,但絕對不是個什麽任人掐捏的‘軟柿子’……

☆、楊家的軒然大波(上)

楊鐵柱一路往家裏走去,邊走邊盤算怎麽把事兒跟家裏說了。一直想到家門口,都沒想出來個所以然……

楊家的家境在落峽村裏算得上是很不錯的了,從家裏的房子就可以看的出來。

正對大門的是一溜三間的大瓦房,側邊一排兩間屋子也是磚瓦砌的,右邊則是三間半的土坯房。土坯房一間是竈房,兩間是用來放些農具,還有當裝糧食的庫房。

落峽村村子裏不富裕,家裏能蓋上大瓦房,算的上是家境非常不錯的了。

楊家的院子很大,院墻是土坯砌的。雞舍牛棚在前院,後院是豬圈還有菜園子。

楊鐵柱走進院門,家裏安靜的出奇。

大房的小侄子楊二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喊了一聲,“二叔,爺爺阿婆有事跟你說,在正房等你呢。”說完,又一溜煙不見了。

楊鐵柱點了點頭,掀起門簾子,走進正房。

家裏的人似乎都到齊了——

楊老爺子盤腿坐在炕上,正在抽旱煙。楊鐵柱他娘何氏坐在楊老爺子旁邊瞪著他,小妹楊二妹偎著老娘身邊,大哥楊鐵栓大嫂王氏坐在炕沿,老四楊學章沈著臉坐在炕角,三弟楊鐵根和三弟妹姚氏則站在旁邊地上。

楊鐵柱一走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個三堂會審的樣子,心中頓覺不妙——

三弟楊鐵根看他的眼神,充滿著擔憂……

楊鐵柱早就預計家裏知道後可能不會平靜,但沒想到一回來就是這樣一個情況。

估計一起去市集上的人,回來後跟家裏人說了什麽……

“你個不成器的死崽子喲,別人都說你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了個狐貍精。你說,到底是不是真的?”何氏率先發難,一進來就指著他鼻子問道。

楊鐵柱天性憨厚直率,自己沒想出來怎麽說,既然他娘問起來,索性就直接坦白算了。他不準備瞞家裏人,更何況這事兒也瞞不過。

“是的。”

話音剛落下,一個粗茶碗迎面朝他飛來。

茶碗砸在他肩膀上,順著他肩膀滑落下來,掉在地上,打了一個圈,骨碌碌滾到一旁。

茶碗滾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裏顯得異常突兀——

楊鐵柱知道他娘回來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一聽到楊鐵柱的承認,整個屋子頓時就炸開了鍋。老大楊鐵栓和他媳婦王氏還有何氏、楊學章都憤怒的看著他,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樣子。

“二弟呀,你不會傻了吧?花20兩銀子買個女人回來?什麽女人值二十兩?”這是大嫂王氏驚詫的聲音。

二十兩銀子那可是很多的,都夠買兩畝好地了!

“老二,你錢多給哥哥我花一點兒也行呀,買個女人回來?”這是楊鐵栓陰陽怪氣的腔調。

楊老爺子雖然沒吭氣,但是也滿臉不讚同,坐在那裏直磕煙鍋。20兩銀子可是莊稼人不吃不喝幾年的收入了。

“你個不肖子呀。你還有膽子承認!”何氏氣的直拍炕桌,抄起炕桌上的另一個茶碗又砸了過來。

這次楊鐵柱沒有躲,茶碗直接砸到他頭上,茶水順著他的頭淋了下來。鄉下人喝的碎茶葉沫子沾了他一頭一臉的,看起來極其狼狽。所幸茶水早就涼了,倒也沒燙到他。

何氏也不容楊鐵柱分辨,拍著大腿,坐在炕上就開始嚎起來。“你這個不成器遭雷劈的呀,該去殺頭的喪門星,你花那麽多錢買個狐貍精回來,你想讓你老娘我氣死呀……”

何氏心疼死了,那可是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一想到二十兩,何氏的心就在滴血,罵的也就更加惡狠狠了。

王氏在旁邊嘆了一口氣,裝著很擔憂的樣子。“唉~~二弟,你看你也真是的,這下把娘給氣到了吧。”

楊鐵栓擺出大哥的架勢,“老二你看你把娘氣的,還不趕快跪下給娘認錯?!”

楊鐵根也擔憂的看著楊鐵柱,“二哥,你還是趕緊給娘認個錯算了……”免得她再鬧下去。剩下半句話,他沒說出來。

他娘每次鬧起來,就得鬧到你服軟認錯才行。

楊鐵柱本來倒是想認錯的,畢竟的確是他做的不對,沒跟家裏人商量就花了那麽多銀子。雖說那銀子是他自己掙的。

但是一回來就面對這樣一幕,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對他又是罵又是砸的,他頓時心裏就覺得憋屈了起來。

他犟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吭氣。

何氏看二兒子也不認錯,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嚎得更加大聲起來。

“……你個不肖子啊,不成器的玩意哎,老娘當初就不該生你的,就該生下來就把你溺死在尿盆裏……祖宗呀,你們快來看看呀,這個不肖子孫要把他老娘氣死了……”

何氏的聲音太大,整個屋裏都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聲音。

楊鐵柱低著頭僵在那裏任她罵,只是放在雙腿旁的拳頭漸漸的握了起來,頭上的青筋畢露。

“……你個該腸穿肚爛的敗家子呀,你怎麽不下地獄呢,老娘生你出來,就是來氣我的……”

楊老爺子終於聽不下去他婆娘的亂罵一氣了,敲敲煙鍋。“你個老貨,在胡說些什麽!要說話就好好的說。”也不怕外人聽見,哪有罵自己兒子這麽罵的!

可是何氏從來就不賣他的帳,一聽老頭子說她,本來就怒火中燒的她‘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借勢撲上去,使勁捶打楊老爺子。

“你個死老頭子,居然敢說我?你有說我的功夫,怎麽不去罵罵你的好兒子呀,那可是二十兩銀子呀……”一想到那銀子,何氏就心疼的厲害,心疼的臉都皺成一朵菊花了。

看到老兩口撕扯起來,旁邊的兒子媳婦女兒都趕緊上去將兩人拉開。

何氏坐在炕上直喘粗氣,哭嚎著,“這日子沒發過了,老的小的一個個都來欺負我,你們還不如直接把我拖出去給埋了算了……”

何氏話說成這樣,這時候旁邊的人都不敢接腔了。

當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楊家的老四楊學章。從名字上都可以看出來他在家裏的位置,那是獨一份兒,何氏的心肝寶貝疙瘩蛋。

是老楊家的榮光,老楊家的未來!當然這些都是何氏說的,別人嘴裏不說,但暗地裏都是嗤之以鼻。

“行了娘,別鬧了,先說說我的束脩怎麽辦吧。”楊學章滿臉不耐煩。本來回來準備拿束脩的,誰知道碰到這樣一檔子事兒。

“對,對,束脩……”一聽楊學章提到書院束脩的事,何氏趕忙停下哭嚎,扯扯衣服坐好。仿佛剛才那個還在哭嚎男人兒子都欺負她的人根本不存在,變臉之快讓人膛目結舌。

何氏轉過頭來,指著楊鐵柱的鼻子,就厲聲問道,“你弟弟的束脩怎麽辦?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把給弟弟交束脩的銀子拿去買個女人回來?你就不怕外人聽了笑呀?咱們老楊家兒子都落魄到要買女人了?”

何氏的一連串質問,讓本就覺得很憋屈的楊鐵柱,更是滿心淒涼。

從來都知道她娘偏心,不是偏老大,就是偏老四,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的偏心。

怕外人笑?怕外人笑,他今年都二十好幾了,從來沒有給他說親的意思?

他不是聽不懂村子裏有些人說話的那些意思,他都明白,他也不傻。他只是不願意往深處去想罷了,覺得都是一家人,分的那麽清幹什麽。

婚事這上面,他看家裏沒那個意思,而他也覺得沒有遇上合適的,再放兩年他真的感覺無所謂。

可是現在他碰上自己真心想要的了,只不過就是花了些銀子的事,回來就被上綱上線的,還被他娘又是罵遭雷劈,又是罵不該生他應該生下來把他按尿盆裏溺死……現在又質問他老四束脩的事兒……

合著他賺的銀錢,他自己不能花,都必須全部拿出來給老四用來交束脩?

如果他自己花了,就是又該殺頭又是不孝的,給老四花就是孝順?

不得不說,這孩子真相了。在何氏心中,她就是這麽想的。

“你怎麽不說話?你來說說,學章的束脩銀子怎麽辦?”

“老四的束脩?”楊鐵柱抹了一把臉上的茶葉沫子和水,擡起頭望向何氏,聲音低沈而又沙啞。“娘你那裏沒有銀子了嗎?”

家裏的財政大權都是他娘掌握著,家裏地裏收成的銀子也是他娘收著。平時他農閑的時候上山打獵賣的銀子,還有偶爾去做工的銀子都交給他娘了,一年怎麽來說也有幾十兩,還有家裏地收成賣的銀子。

他不相信他娘連幾兩束脩的銀子都拿不出來。拿不出束脩銀子只不過是這段時間為了逼他上山的說辭罷了。

“銀子?我哪裏有銀子?”一提到她這的銀子,何氏就炸毛了。“我這哪有什麽銀子,天天這麽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老娘的棺材本都被你們吃完了,你們這群死吃活塞的玩意兒,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吃都被你們吃窮了……”她又開始嚎起來,但任誰都聽的出來她在轉移話題。

“你個殺千刀的不孝子,不給老娘銀子,反而打起老娘棺材板主意了……”

☆、楊家的軒然大波(下)

何氏又坐在炕上嚎了起來,這一嚎起來,旁邊人是都不敢插話的,一眾人聽著她幹嚎。

楊鐵柱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呼’地一下把腳邊的茶碗踢到墻上。

‘啪’地一聲,茶碗碎了的聲音,清脆響亮。

“行了,娘,你夠了沒有?”他握緊拳頭,臉色難看的嚇人。

聲音很大,何氏被他嚇了一跳,嚎聲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嘎然而止。

“娘,你能不能行?兒子給你的銀子還少嗎?我給自己找個媳婦怎麽了?怎麽就跟犯了你們的忌諱了似的?個個都恨不得把我給吃了?”楊鐵柱梗著脖子大吼道。

這句話,一下子戳進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除了楊鐵根和他媳婦姚氏,所有人臉都難看了起來。

家裏的人都懂這話的意思,包括村子裏有些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只是面上不說,背後議論罷了。

外面哪個不傳,老楊家做事不厚道,打量著二兒子人老實力氣大,天天把人當牛使,二十好幾的大小夥子了,也不給人娶媳婦,生怕別人娶了媳婦忘了娘,賺的銀錢不上交。

可是就這麽赤—裸—裸的戳出來,還是當事人戳出來,就不免讓人難堪了。

一直任著何氏坐在那裏罵,也不解圍的老大楊鐵栓,這時候幹笑著站出來圓場,“老二,這是什麽話呢。你娶媳婦怎麽會犯了我們的忌諱?這叫外人聽去了,該怎麽想。”

楊鐵柱青著臉,沒有出聲。有沒有,家裏人清楚他心裏也清楚,村子裏的一些明眼人也清楚,他平時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大嫂王氏也開口陪笑道,“就是就是,二弟,你怎麽能這樣想家裏人,多傷大夥兒的心呀。我們倒沒有覺得你買個媳婦有什麽,只是聽說你花了二十兩銀子……覺得有點多罷了。畢竟娶個媳婦也花不到這麽多的銀錢。”她訕訕的搓著手。

“那也是花我自己的銀子,我找大哥大嫂要一分一毫了?”楊鐵柱這會被他娘鬧的心情煩躁,說起話來也出乎意料的刺人。

聽到這話,何氏又不樂意了。

“你的銀子?你人還是老娘我生的呢!”何氏尖叫道,“怎麽啦?合則你跟楊春花親,就覺得不是老娘生的了?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楊鐵柱聽到他娘鬧來鬧去,又把大姑楊氏給扯進來,臉色更是難看至極,額頭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老大楊鐵栓看著楊鐵柱這次是動真格的生氣,也顧不得老二拿話刺他,怕越鬧越難堪,趕緊站起來安撫他老娘。

“行了行了,娘你怎麽又提些成年往事,那都是多久的事兒了?!二弟已經花錢買回來了,難不成還能退回去?你也小聲點,免得別人聽見了笑。”

“笑?笑什麽?讓別人來老娘面前笑個試試?”何氏色厲內荏的吼道,”我訓我自己腸子裏爬出來的兒子,怎麽啦……”

說是這麽說,但是何氏看著二兒子額頭的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楊鐵柱的突然發怒著實有點嚇到她了,就像一個從來不叫的狗突然給了你一口。讓人毫不設防的就驚了心,也受了傷,平靜之餘還有些心驚膽顫。

別看何氏平時鬧是鬧,但說實在的,她也怕把二兒子鬧火了,讓家裏以後少了進項。畢竟家裏的大進項都是老二賺來的,這個何氏心裏還是有數的。

楊鐵柱實在懶得再面對眼前這些畫面,話都沒說,轉身大力的掀起門簾,就走了出去。

正屋裏,楊鐵柱走後,屋裏就安靜下來。

王氏打破寂靜,開口說道:“二弟就真的這麽弄個女人回來,就成親了?“聲音的滿是詫異。

楊鐵栓臉色一幹,推了她一把。“你個臭婆娘,胡咧咧個啥!”

王氏有些委屈,繼續開口,“我就問一下怎麽了?”至於這樣被對待嗎?

楊鐵栓氣得手指手直抖,他怎麽就娶了這麽個不清水的婆娘?這種事,能放明面上說嗎。

何氏撇嘴道:“他就算有婆娘了,那也是老娘的兒子!”為了聲明自己說的沒錯,最後那句話還特意加重了音量。

王氏仍然還想解釋這其中的幹系,急著開口:“娘,如果二弟成親了,那以後……”

楊鐵栓趕緊上去捂住這個傻婆娘的嘴,王氏在他手底下掙紮著。

“好了!”楊老爺子重重地在炕桌上敲著煙鍋,拉高嗓門大聲說道,“以後老二這事兒誰都不準再提!”

楊鐵栓恨恨的放開手裏的婆娘,王氏這才會意過來,大家不是不懂其中的幹系,而是都不願意說。

楊老爺子此時心裏也不甚舒坦,剛才楊鐵柱的話著實讓他有些難堪。

有些事,總以為視而不見就是不存在。其實那就是自欺欺人的,誰都明白,只是當事人從來不說,其他的人也就當做什麽事都沒有。

現在當事人自己說出來,著實刺到了不少人,讓人即是尷尬又是難堪。

楊老爺子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婆子打的什麽主意,不外乎家裏前幾年困頓,好不容易老二賺了些錢回來,家裏又是蓋了新房子,又是添了幾畝地,老婆子心裏生了貪念。總想讓老二多給家裏賺幾年錢,尤其家裏還供了一個讀書人……

可是就這麽拖著,也不是個事兒。村裏這兩年很多人心裏都有些議論,只是別人礙著他的面子,沒人當著他面說罷了。他也有好幾次想跟老婆子提提,但是每次都被老婆子有意的岔開話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想想,他這個當爹的,真心做的不稱職,總是抱著再辛苦老二兩年的念頭,罔顧孩子的終身大事……現在孩子自己提出來了,楊老爺子又覺得被孩子傷了心……

人的心,真是覆雜呀……

楊老爺子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蒼老的面孔在煙霧後面模糊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再度開口對何氏說道:“你以後也不要再提我大姐的那檔子事兒,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緊抓著那些成年舊事不丟,對老二好一些。”

“我哪兒抓著不丟了?我自己養的兒子跟我不親,跟她楊春花親,還不許我說說啦?”何氏反駁道,唾沫星子噴的到處都是。“還有,我哪兒對他不好了?我是缺他吃了,還是缺他喝了?”

“是你自己想多了,鐵柱小時候是我大姐奶大的,跟她親近些也是正常。就你成天小心眼,對著孩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那時候還小,懂得啥?你成天不給他好臉,孩子這樣不也是被你逼的嗎?”

楊老爺子無奈地敲著手裏的煙桿,覺得跟這個婆娘真是說不清。“還有,你對他好,就是不缺他吃喝?孩子自己沒幹活,沒掙銀錢?掙的銀錢不都給你了嗎?”

“我是他娘,他掙的銀錢不給我,給誰?給她楊春華?”何氏又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坐在炕上叫囂著。

楊老爺子被她氣得直搖頭。

看著老兩口又掰扯起來,老三楊鐵根覺得頭都大了。他也不想攙和這些事兒,趕緊拉著媳婦,低頭小聲開口說,“爹娘,大哥大嫂,我們先回屋去了。”

在這家裏他們兩口子就是小透明,從來沒他們說話的份兒。所以他們一直都是只幹活,不說話。雖然剛才很想幫二哥說兩句話,但是楊鐵根一直是個嘴笨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爹娘,我們也回屋去了。”老大楊鐵栓也拉著媳婦趕緊跟在老三身後溜了,怕等下老娘的火兒燒到他們身上。

“還有,說我逼他,我哪兒逼他了?你說啊……”

“你……你真是五六不懂,門事兒不清……”楊老爺子抖著手指頭,指著何氏鼻子吼道。

何氏看到老頭子指她,還說她門事兒不清。頓時火又起來了,撲了上去,撕扯著楊老爺子的衣服。

“……你居然說我門事兒不清,你就門事兒清了?五六懂了?……老娘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裏幾十年,在你嘴裏就落了個門事兒不清……”

“行了,學章還在這兒呢,你鬧什麽鬧,有沒有個當娘的樣子?!”楊老爺子被何氏的胡攪蠻纏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把她撥拉開,推在炕上。

一提到楊學章,何氏立馬就軟了。

她從炕上坐直身體,翻翻白眼,悻悻的道:“就你有個爹樣!”

縮在旁邊一直沒吭氣的楊二妹,此時討喜的偎到何氏身邊,拽著她胳膊。“好了,娘,你就別跟爹使氣了。”

老閨女一勸,何氏更加氣消了。

“那我的束脩怎麽辦?”坐在旁邊的楊學章開口問,“後天就要交了。”

提起銀子,何氏就牙疼的直抽抽。但是沒辦法,是她的老兒子開口要辦的事情。楊鐵柱那邊的銀子已經花了,就只能她自己掏了。

“娘會幫你交的,你別操心,好好在書院裏讀書。”

楊學章得到滿意的答案,轉身走進西屋,回自己的房間,溫習功課去了。

☆、鐵柱上山

晚上,楊家人都熄燈休息了。

東屋裏,楊鐵栓和王氏躺在炕上準備睡覺。

王氏心裏鬧騰,怎麽睡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她戳了戳楊鐵栓,“這二弟成親了,以後咱們怎麽辦呀?”

楊鐵栓剛睡著就被弄醒,煩躁的推開她戳他的手,“二弟娶親了,跟我們以後有什麽關系?什麽怎麽辦?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裝,你就裝吧!王氏在黑暗中翻翻白眼。

二弟要是娶親了,以後交公中的錢就會少了一半。

楊家是沒有分家的,家裏有的兒子娶親了,有的還沒有,所以定下的規矩是家裏的地一起種一起收,平時吃飯都在一起,不分錢給每房,家裏的日常開支走公中。

平日裏農閑的時候,男人們都會出去打幾天零工啥的,像這種屬於格外收入的,沒成親的全部上交,已經成家的上交一半。

打零工能賺幾個錢?楊家賺錢的主要大頭是楊鐵柱每隔一段時間上一次山,一次怎麽也有好幾兩銀子,所以楊家的日子才會比其他光指望地裏刨食的農戶們要寬裕一些。

當然,這也僅僅是寬裕一些,畢竟家裏還白養了個‘秀才坯子’老四呢,成天什麽活兒都不幹,一心只讀聖賢書,還三五不時不是要交束脩,就是要買筆墨紙硯,偶爾考試前還需要銀錢打點什麽的。

以後老二交公中的錢少了,家裏這麽多口人吃飯,還要供著吃白食的老四考秀才,可以想象公中的壓力會越來越大,然後這些本來是老二一個人承擔壓力就會分散到他們三房一起承擔。他們好不容易攢了點私房說不定都得搭進去……

王氏不相信楊鐵栓會不懂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一想到今後有一雙銳利的老眼成天盯著他們,指望從他們身上摳出點血來,王氏就感到不寒而栗,更加睡不著了。

…… ……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楊鐵柱想了想,還是將要迎娶林青婉的事兒在飯桌上說出來了。

畢竟鬧歸鬧,親還是要娶的。

“請花轎?還要下聘請酒?”一聽楊鐵柱說完,何氏‘啪’的一下就將手裏的筷子拍在桌上。“不行!你看哪家花錢買個媳婦回來還用這麽麻煩的,不都是往家裏一領完事。”連個堂都不用拜。

楊鐵柱皺著眉頭,但態度異常堅決。“反正我不想把人往家裏一領就算娶親了,怎麽說也要明媒正娶。”

大嫂王氏在旁邊插了一句,“二弟,娘她老人家說的沒錯,哪有人家買個媳婦回來還要花轎迎娶還要擺酒的?”那不是錢作的嗎,又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千金大小姐。

在王氏的認知中,又或是在普遍村民認知中,買回來的媳婦通常沒啥好貨色的。

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腦子傻人瞎的,要麽就是有錢人家被人睡過的丫鬟之類的,反正就沒一個是正常的,附近有的人家買回來的媳婦都是這樣的。

也只有那些家裏窮的娶不起親的才會去用買媳婦,因為給不起聘禮錢。

她才不管楊鐵柱買個媳婦回來傳出去會不會丟人的,反正再從公中出一份兒錢給老二辦親事,她就不同意,怎麽著也得給他攪黃了。

楊鐵柱沒有出聲,但是看著何氏的眼神很是堅定。

何氏頓時不幹了,“不行。老娘說不行就是不行。”讓她掏錢門都沒有。

雖說楊家家境還不錯,家裏也有十來畝地,每次農閑的時候幾個兒子都會打些零工來貼補家裏,但是架不住家裏有個讀書人楊學章。

楊學章在鎮上書院裏讀書,每半年一交束脩。一年的束脩下來就需要幾兩銀子,還不加旁的其他筆墨紙硯之類的開銷,零零總總來說,對楊家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所以,何氏對自己手裏的銀子向來都看的很緊,典型的逢進不逢出。

王氏眼珠轉了轉,在一旁假意勸道,“就是,二弟,你也要替家裏想想。四弟又要交束脩,你昨日才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人。家裏自從蓋了房子以後,銀錢上就不寬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不是為難娘嗎?”那個‘二十兩銀子’說的聲音特別重。

反正想從公中出錢,她是絕對不會同意,她才不會管公中的錢誰交的多誰交的少。動了公中的錢,那就是在割她的肉。

包括昨天那二十兩,在王氏看來那就是割她的肉,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外面聽了流言,就回來攛唆何氏鬧。

何氏剛好找到借口,義正嚴詞的開口說道:“你大哥當時娶親的時候加彩禮加擺酒才總共花了8兩不到。老三成婚晚幾年,那也才不到10兩。你昨日光買個狐貍精就花了二十兩,今天還想讓我給掏錢辦親事,你讓你這兩個已經娶親的兄弟怎麽想?”她指指坐一旁看戲的老大和一直悶頭吃飯的老三。

“更何況你弟弟讀書,也是需要銀子的。”

這才是主要原因吧。不過楊學章今日一大早就去書院了,也聽不到他老娘如此盡心盡力的為他省銀子。

楊鐵栓嬉皮笑臉的擠兌,“是啊老二,你看你這幾個侄子,褲子都蓋不住腳脖子了,有那個錢,你給幾個侄子做身衣服呀。”

老三楊鐵根悶著頭吃飯,仿佛這一切都跟他沒關系。

楊老爺子本來想開口說兩句,但是一看自己老婆子那堅決不掏銀子的樣兒。他一開口估計又要鬧,便沒有出聲。

更何況楊老爺子也是不讚同的,農戶人家買個媳婦回來本來就是為了省聘禮的,哪有買了人回來,再下一遍聘的道理。那不是本末倒置的了嗎?

可惜,楊鐵柱的心思他們都猜不懂,也低估了他在此事上的決心。

只見楊鐵柱抹了把臉,異常堅決的說道:“我沒說讓家裏給我出錢,錢我自己想辦法,只是告訴你們一聲。”他昨天晚上就做好何氏不給他出錢辦親事的心理準備了。

“這兩天我要上趟山,出去幾天才會回來。”

他快速的扒完碗裏的飯,放下碗,也沒理會何氏難看的臉色,就轉身出了門。

…… …… …… ……

楊鐵柱進門的時候楊氏和林青婉剛用完早飯。

昨天晚上林青婉吃完晚飯就睡了,穿過來第一次安穩的睡覺,所以睡的特別香。

早上起來梳洗過後,林青婉就幫著楊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青婉也不是個沒眼色的,不可能坐在那裏讓人把她當成大小姐供著。

楊氏很滿意這姑娘的態度,也有心教她,鄉下的媳婦不會做家裏活計,到時候可是會招人笑話的。

“鐵柱,來啦,吃過早飯沒?”

楊氏看楊鐵柱一大早就臉色不好的跑過來,就猜到昨天楊家肯定是又大鬧了一場。

林青婉今天穿的是楊氏兒媳婦留在家裏的衣服,一身青蔥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淡綠色的短褙子。襯的她皮膚越發白皙,在陽光底下甚至可以隱約看到青色的血管,憑添了一抹弱不禁風的神態。

楊鐵柱一進門就看呆了。聽到他大姑招呼他,趕緊移開眼。

“吃……吃過了,大姑。”一碰到林青婉,楊鐵柱就覺得自己手腳不靈便,嘴巴也不聽使喚,笨拙極了。

楊氏挑挑眉,“怎麽?昨天家裏鬧了?”

楊鐵柱找個凳子坐下,低頭恩了一聲。

“你娘不打算出錢給你辦喜事?”不得不說,楊氏慧眼如炬,也足夠了解楊家的那群極品。

楊鐵柱沈默了下,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

“大姑,我準備再上一趟山。”

楊氏皺起眉來,“你才去了一趟,又去?”

別人都以為楊家鐵柱打獵本事好,錢來的容易,她跟楊鐵柱相處時間久了,卻是知道些裏面的內情。

人想打野獸,野獸想吃你,運氣不好,那可是搏命的事情。前幾年鐵柱總是受了傷回來,雖然都不是什麽重傷,但楊氏也是挺心疼的,所以她一直不讚同楊鐵柱總是上山打獵貼補家裏。

“沒事,我多做些準備,這次準備多去幾天。”

他這次準備往山裏走遠一些,平時總是在山外部轉悠,獵物倒也不少,但都是些不怎麽值錢的。

自從家裏的日子好過了,他很少往山裏面去,他也清楚山再往裏面的危險,落峽山可是有狼群的,碰到狼群,就算他經驗豐富身手不差,也是九死一生。

“放心吧,山裏面的地形我都熟,當心一點,沒事的。更何況還有大黑、二黑呢。”他這話是對楊氏說,也是對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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