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溫故在房裏背臺詞。

小美在收拾她的東西，順便準備明天要帶去片場的東西。

溫故拿著臺詞本背了半天，才背出來幾句。她今晚的效率有點低。

看著小美忙碌的身影，溫故突然放下本子，開口問：“你喜歡吃烤鴨嗎？”

“烤鴨？”小美停下手裏的動作，“姐你想吃啊？要不要我給你去買？”

“不用了，我就隨便問問。”

溫故重新拿起本子背臺詞，看著看著上面的字又花了。眼前總是閃過張天天那張稚嫩卻滿是倔強的臉。也不知道他今晚吃得開不開心。

他那麽瘦，是該多吃點肉。要不是他不理自己，溫故都想請他吃飯。

又背了一會兒臺詞，溫故想起來去樓下找劉嘉說點事兒，就披了衣服拿著手機去到了五樓。

五樓除了劉嘉，秦溪也住那兒。

溫故找到劉嘉的房間號，正要敲門，聽得不遠處電梯門響了一下。她扭頭去看，就見秦溪和張天天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秦溪神色慌張，張天天則沈著一張臉，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兩個人同時看到了溫故，秦溪咬了下唇什麽也沒說，徑直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張天天沒進去，似乎專門就是為了送秦溪回房。他在門口和對方說了兩句，待秦溪把門關了後，轉身就走。

溫故終於忍不住追了上去。

“等一下小張。”

張天天停下腳步，擡頭看著溫故，表情一如既往地冷。

“秦溪是不是碰到什麽麻煩了？”

張天天不說話，突然翻了下眼皮又要走。溫故趕緊拉住他：“最近總有人給她打電話，她似乎很困擾，你們今天是不是碰到什麽人了？”

張天天終於有了點反應，他點了點頭，從嗓子裏憋出一個“嗯”字。

“受傷了嗎？”

張天天搖頭。

溫故還想再問什麽，張天天突然掙脫了她的手，直接從安全通道跑了。

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溫故深吸一口氣。

這孩子力氣真大。

溫故沒再去找劉嘉，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給唐應欽打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老打電話的人找上來了，反正看起來臉色不好。咱們影視城不會來了個變態吧。”

能把秦溪這樣能幹出色的女人都搞得這麽煩惱，這個人一定很棘手。

“給你派兩個人過去？”

“我沒什麽，我擔心的是秦溪。那人總這麽糾纏，萬一……”

唐應欽打斷她的話頭：“秦溪的事情我會處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你準備怎麽處理，又要過來一趟嗎？”

兩個城市離著有上千公裏，唐應欽工作又忙……

溫故還在想別的可能性，就聽唐應欽道：“我這會兒已經在機場，一會兒就上飛機。”

連夜趕過來？

溫故聽到這話，突然覺得心上像是漏了一個大洞，風呼呼地刮進來，凍得她渾身發涼。

她上回傷到頭，唐應欽還是第二天才來的。

真是為了秦溪嗎？

溫故想問，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怕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唐應欽又說了幾句，借故要上飛機匆匆掛了電話。飛機很快要起飛，他去到頭等艙坐定後，拿出手機翻看上面的照片和資料。

張天天的照片昨晚他就拿到了，和溫政小時候的對比了一下，五官各方面都非常相近。

至於他的個人資料今天下午才陸續送到他手裏。非常散，並且很少。只有一些他各處打工的信息，還都是這一兩年的。

這孩子用的肯定不是真名，但在此之前的幾年他究竟怎麽過的，沒有人知道。

在溫政和張天天之間有一段空白的時間，唐應欽想找秦溪聊聊，看能不能把這段給補上。

下了飛機驅車前往影視城，到達的時候已是淩晨。

唐應欽在酒店裏開了個房間，幾次想給秦溪打電話，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又出門去溜達，走到了離酒店不遠的宿舍樓。聽說那個張天天現在就住在這裏，和一幫臨時演員在一起。

唐應欽在那個樓下抽了半天煙，擡頭的時候煙霧蒙了他的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很不真實。

溫故兩姐弟的人生，本就十分不真實。

溫故一晚上都沒睡好，總是不停地做夢。夢裏她被人不停地追趕，卻看不清追趕她的究竟是什麽人。

也許都不是人，是些妖魔鬼怪也說不定。

因為她隱約聽見身後傳來陰森恐怖的叫聲，像是一團黑霧隨時會沖過來，能將她一口吞下。

她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整件衣服都濕了。

急匆匆沖了個澡，溫故又出去跑步。

仔細看了看，她發現秦溪沒來。

作為阮蕁團隊的人，傅瑎並沒有要求秦溪參加跑步。她之前都是為了陪阮蕁才每天都來，但今天她沒來。

不僅她沒來，阮蕁也沒來。

溫故漫不經心地跑著，心裏想的是唐應欽和秦溪見面的事情。唐應欽昨晚後半夜來，這會兒可能還在睡覺。溫故盼著他給自己打個電話，或者發條微信也好。

可手機十分安靜，她時不時就問小美一句，搞得對方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姐，你在等什麽電話嗎？”

“哦沒有。”

溫故假裝喝水，把這個話題掩飾了過去。

一個轉身看到那邊的張天天，她不由嘆了口氣。

春天的早上還有點涼意，張天天卻穿得很單薄。背心短褲，一雙鞋子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他也不喝水，只拿背心的下擺擦著臉上的汗，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幼小。

可他的行為舉止又很成熟，忽略他的年紀，總讓人覺得他就像個成年人。

跑完步吃早餐，接下來就開工拍戲。

溫故忙了一個早上，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有時間看手機。手機上什麽也沒有。她忍不住問小美：“沒人給我打電話？”

“沒有姐，你到底在等誰的電話，唐總嗎？大白天他不給你打電話，一直都是晚上才打。你就不要等了。”

溫故沒告訴小美唐應欽來了，只在人群中張望了幾眼。

阮蕁早飯結束後就來了片場，聽說是感冒不舒服，早上才沒起來。傅瑎似乎也沒說什麽。

至於秦溪，溫故沒在片場看到她。

溫故有些食不知味。

秦溪這會兒也在吃午飯，同樣沒什麽胃口。唐應欽坐她對面，時不時看她兩眼。

看她不想吃的樣子，唐應欽索性開口問：“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剛開始可能沒看到，但都過了一天兩夜，秦溪不可能沒看到他的留言，可她還是沒回電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打電話和你說什麽。”

“怕我追問你的麻煩？”

秦溪點頭：“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想給朋友添麻煩。你突然這麽跑過來，溫故知道嗎？”

“知道，昨天上飛機前和她說了。”

“那你一會兒要去現場看她嗎？”

“暫時不去。”唐應欽清清嗓子，“秦溪，我這次來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麽？為了一個跟蹤者，你不至於吧。”

她笑得有點苦澀，像是猜到了什麽：“肯定是和溫故有關，你是想問我什麽嗎？”

這個笑演得很到位，秦溪心想連阮蕁都未必有她的演技。

她成功地在唐應欽眼中看到了一絲內疚，但也只是一瞬間。

“我來主要是想問你，張天天這個孩子，你是怎麽認識的？”

“天天，你怎麽知道他？”

“你們組的一個小演員，單身一人在片場拍戲，沒有家長陪同。聽說你們是朋友，還一起去吃飯。他進組應該也是你引薦的。”

秦溪表情一僵，露出幾分怒意：“唐應欽你什麽意思，你調查我？”

“沒有，我在調查張天天，順便查到了你身上。”

“你查天天做什麽，他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他可能是我一個故人的孩子，因為查不到更多的線索，所以跑來問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秦溪露出一點餘怒未消的樣子，語氣有點冷：“我跟他也是偶然相識。他從家裏跑出來，四處流浪，日子過得亂七八糟。我有一年回國碰上他偷我錢包，後來我追上他，看他可憐請他吃了頓飯。小孩子挺懂得感恩，說以後要還我這頓飯。我們就互留了聯系方式。他來劇組的事情確實是我牽的線，他本就在演一些龍套角色。但這個年紀的孩子適合他的角色很少，我能幫就幫。在劇組別的不說，吃飽總是沒問題的。”

“他有提過為什麽從家裏跑出來嗎？”

“沒有。但我猜無外乎也是和父母鬧了矛盾。”

秦溪突然頓了頓，像是想起點什麽：“我記起來了，有一次和他聊天他說漏嘴，聽他的意思他的父母似乎不是親生父母。養父母和孩子可能矛盾更大一些，也可能天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接受不了又吵了架，所以就跑了出來。我勸過他回家去，可他不聽，沒辦法我只能幫他找點活，也算是讓他有個謀生的技能。”

唐應欽抿唇不語，半晌後才道：“謝謝你秦溪。”

“謝我做什麽。我跟天天也算有緣，他可能覺得我這人還算靠譜，所以願意跟我接觸。難得有人信任自己，我也不想辜負這孩子一片好意。”

秦溪說完拿起杯子慢慢喝咖啡，順著杯沿細心觀察唐應欽的表情。

他正在思考些什麽。

還和以前一樣，一想事情就眉頭緊皺。秦溪真想拿手給他把眉頭熨平，但心裏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也許很快就會一片混亂，她倒不如站在一邊看戲比較好。等到唐應欽焦頭爛額的時候，她再適時地走出來。

只不過她自己也確定，這招棋走得對不對。

印象裏，還從沒發生過唐應欽應付不了的局面。

好像什麽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秦溪的擔憂裏隱隱透著點興奮。

看看這回的較量，誰輸誰贏吧。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這個女配女表得我自己都有點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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