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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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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死訊傳到姑蘇時,阿黑王敦正在做夢,他夢到還在洛陽時的舊時光,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和王澄,周顗(就是那個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伯仁),還有現在庾皇後的叔父庾敳四個人是好朋友,號稱洛陽四友,經常在一起清談。

現在庾皇後的親哥哥庾亮問他,“你們洛陽四友,誰最優秀?”

王敦性格耿直,想說是自己,但不好意思直說,道:“自有人。”

庾亮追問道:“到底是誰?”

鐵憨憨王敦瘋狂暗示,嘴上卻說道:“自有公論。”

庾亮把此事當做笑談傳了出去,王敦因其獨特的個性,是經常上洛陽城熱搜的人物,天生的話題之王。“自有公論”這句話成為當時熱搜關鍵詞。

王敦夢到王澄,周顗,庾敳三人來找他,說“我們洛陽四友三缺一很久了,你快來吧。”

荊州刺史王澄連同兒子都被王悅殺死在長江大船上。但是王敦替王悅頂了殺害族人的罪名,外人都以為是王敦殺的。

庾敳死於永嘉之亂,和撒幣衍王衍一起,砸死在被推到的石墻之下,用身體保護著唯一的幸存者東海王妃裴氏,至今屍骨都還在倒塌的石墻之下。

周顗就更不用說了,因喝醉誤事,話說不清楚,慘死在王敦刀下,王導悲痛不已,大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三個死鬼,只有王敦還活著,三缺一。

王敦在夢中還能保持警惕,“你們三個都已經死了,我還活著,我還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怎可出師未捷身先死。”

王澄說道:“我的脖子疼,當年王悅砍掉我的頭,你為何不阻止他?你我是族人,也是朋友。”

庾敳:“我們被壓在石墻之下,這裏好擁擠。什麽時候有人去打去中原,給我們收屍,把我們分開葬了,讓我也伸伸腿。”

周顗:“我喝酒誤事不假,看到過去的情分上,你難道不能先放我一馬,非要殺了我。王導後悔不疊,你可有半分悔意?”

三個死鬼齊齊來到病榻邊,對王敦拉拉扯扯,非要討個說法,王敦掙紮之中醒來,剛睜開眼睛就聽到兒子王應帶來自己的“死訊”。

“赤龍害我!”王敦打翻藥盞,吐出一口血來,杵著拐,光著腳就要立刻出征,被王應抱著腰攔住了,“這是王導攻心之術,就是要父親怒急攻心,坐實了病逝之事,父親莫要上當啊。”

王敦掙紮道:“扶我上馬,我還能打!”

走路都需要人扶,還怎麽打?

王應把老父親扶到床上,命人重新煎藥端過來,“父親莫急,我已經派出一隊人辟謠去了。今日天氣晴好,等父親養足精神,我帶著您乘坐戰車,去軍營轉一圈,將士們看到父親還活著,就能穩定軍心,謠言不攻自破。”

王敦坐下,依然怒不可遏,“王導居然提前給我辦起喪事來,我還沒死呢!你也去采辦一些白事用的東西,設靈堂,為王導也辦一場喪事。”

王應勸道:“父親被氣糊塗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子去買白事用的東西,旁人只會以為父親去世,我打著為王導辦喪事的名義而已。”

王敦在氣頭上,堅持要把喪事辦回去,王應沒得辦法,只得哄王敦說這就去辦。

王應帶著王敦坐上戰車,圍著軍營溜了一圈,王敦時不時和軍官有所交談,以擊碎謠言,才勉強穩住姑蘇動搖的軍心。

不過,也有士兵質疑,“聽說丞相已死,戰車上的丞相只是一個替身,世子為了穩定軍心故意為之。”

“好像比以前的丞相瘦一些,聲音也變小了。”

王敦纏綿病榻多日,不瘦才怪呢。

王應幹脆抓了幾個背地議論真假王敦的士兵,以動搖軍心的名義當眾打了五十軍棍,這才平息議論。

這些人被打了軍棍,還要忍痛做苦役,周撫悄悄放水,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乘機從姑蘇軍營逃跑,轉頭就投奔了太寧帝,

太寧帝把他們放出去四處宣揚王敦已死,還添油加醋,說王應秘不發喪,以蠟封存王敦的遺體,並用替身代替王敦,坐在戰車上訓營。

這時已經是初夏了,屍體一天就會腐爛發臭,用冰塊鎮一鎮還行,用蠟如何封存遺體?

眾說紛紜,人心惶惶,除了姑蘇王敦大本營,其他州縣紛紛或倒戈,或投降,王敦從絕對優勢一下子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

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姑蘇王敦的兵力依然強大。

王應見勢不妙,當即派出信使聯系建康城的郗鑒,要郗鑒立刻將太寧帝俘獲,送到姑蘇去當人質。

這就是王敦王應父子天真的一面了,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覺得郗鑒是他們的人!

郗鑒敷衍信使,暗地裏卻找了太寧帝和清河商量,該如何交差。

看到王應的密信,清河哭笑不得,連這都看不穿,就這智商還玩什麽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游戲。

太寧帝親自寫了回信,信中勸降王敦王應父子,如果你們肯投降,朕會保住你們的性命,如果執迷不悟,就休怪朕無情。

受到清河的影響,太寧帝也是能茍則茍,能不打就不打,盡量用談判及決問題,以免戰亂禍害百姓,如果王敦王應投降,保住性命,甚至爵位都沒問題。

信使拿著回信到了姑蘇,此時王應還盼著郗鑒帶著人質太寧帝,但是王敦回光返照,已經琢磨出不對勁了,說道:“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郗鑒心裏若還向著我們,不用我們說,他早就出手,現在郗鑒恐怕已經轉投皇上和王導,現在,只有靠我們父子二人,誰都靠不住。”

希望可以有,萬一實現了呢。王應還是盼著郗鑒的回答。

看到太寧帝親筆所書的勸降信,王敦的猜測變成現實,王應氣得將禦筆親書撕成碎片,“混賬!過河拆橋的白養狼!若不是父親傾力舉薦,他一個土匪頭子能夠從王導手中奪下尚書令的位置?”

比起王應的暴怒,王敦已經冷靜下來了,蜂目豺聲,一雙蜂目沒有溫度,“當初是周撫勸我和郗鑒結盟的,也是周撫建議我封他為尚書令,搶王導的位置。”

王應一聽,立刻明白父親的用意,“父親懷疑周撫的忠心?可是周撫和荀灌已經鬧翻了。”

王敦說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他們鬧歸鬧,只要一天沒有和離文書,也沒有休書,他們就還是夫妻。”

王應當即把周撫叫來,扔給他筆墨紙硯,“你速速寫下休書,休了荀灌。”

周撫心想王應此舉,恐怕是因郗鑒的背叛而懷疑自己了,保命要緊啊!

周撫沒有絲毫的猶豫,提筆就寫休書,洋洋灑灑,指責荀灌不侍奉公婆,成親這些年沒有子嗣,無所出,以不孝和無子的理由休了荀灌。

心中暗道:灌娘,你會原諒我的吧。

王應拿起休書,心裏還有疑慮。周撫太完美了,毫無破綻,可是郗鑒之事,從頭到尾都和周撫有關系,周撫難辭其咎。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王應將休書燒了,“侍衛,將周將軍下獄。”

周撫大驚:難道我暴露了?心中如此想,嘴上卻問道:“世子是何意?我做錯了什麽?去年丞相勤王,兵臨城下,是我灌醉了父親,打開了石頭城的大門,迎接丞相大軍進城,立下大功,難道丞相和世子都忘了嗎?”

周撫當初這麽做是為了快點趕太寧帝下臺,卻不知王敦殺了太寧帝這條惡龍,自己就立刻變為惡龍,人吶,一旦掌控絕對的大權,就會扭曲變形,變成當初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如此看來,王導真是太難得了,同樣位極人臣,王敦立刻化為惡龍,王導卻從來不忘初心,沒有化為惡龍。

王應說道:“周將軍放心,周將軍的功勞,我們父子一直心裏,今天只是一樁苦肉計,還請周將軍配合,做做樣子,在監獄裏蹲幾日,事情一過,我就把你放出來。”

周撫寡不敵眾,只得解下盔甲的兵器,還把馬鞭遞給王應,“我雖不知世子要做什麽,但是我相信世子不會害我,既然要用苦肉計,就做的像一些,莫要被人看穿了,我既下獄,世子需打我幾下,才能令人信服。”

如今身在曹營,就得讓“曹操”足夠信任,否則就完蛋啦!

幾鞭子換一條命,值。

王應抽了周撫幾鞭子,打得皮開肉綻,將周撫下獄。

王應給給清河寫了一封信,說他已經識破了周撫的真面目,和荀灌是假吵架,真陰謀,如今他已經

將周撫下了大獄,如果想要周撫的活命,就一命換一命,要清河來姑蘇換周撫。

你不是和荀灌情同姐妹嗎?你不想看見荀灌變成寡婦嗎?那就自己來換周撫!

如果你不來姑蘇,我就殺了周撫。

丞相大營裏的宋袆看到這場苦肉計,心道不好,她很想把周撫的真實消息告訴清河,要清河不要來

姑蘇,但是自從王應來到這裏,接手照顧王敦,宋袆身邊皆是王應耳目,唯一傳遞消息的渠道就是周撫,周撫一下大獄,宋袆就失去了溝通清河的橋梁,想傳都傳不出去。

宋袆只得默默祈禱:公主不要來姑蘇!不要來姑蘇!不要來姑蘇!

臺城,灼華宮。

和王應信件同時到的,還有周撫的佩劍。

清河讀完信件,拿起佩劍,荀灌的劍是“風松劍”,周撫就配了個“明月劍”。

清河拿明月劍的手在顫抖著,如果王應殺了周撫,不僅僅是荀灌變成寡婦,肚子裏的周楚還會成為遺腹子。

怎麽辦?

“不要告訴王悅。”清河先叮囑太寧帝和郗鑒,將王應的信件讀了至少十遍,閉上眼睛,想著每次和王應打交道時的場景,揣摩王應的性格。

王應高傲自滿,急功近利,沒有節操,他其實很介意我為奴的過往,但是又看中我的血統和智謀,將來為他所用,所以捏著鼻子過來表白心意。

這樣的人……腦子不是很聰明的樣子,還總是自以為是。

清河沈吟片刻,說道:“如果我去姑蘇,就表示我在乎周撫,周撫是我們的人,這樣他就暴露了奸細的身份,恐怕要被已經孤註一擲的王敦處死。如果我不去姑蘇,把戲演到底。至少能夠證明周撫不是奸細,他說不定還能重獲信任。周撫會被逼問,受一些皮肉之苦,但是他能夠保命。”

如今這個狀況,只能冒險賭一把,賭我對王應的了解。

清河寫了回信,“……周撫背叛誓言,拋棄妻子,還背叛皇帝,投靠王敦逆賊,世子殺了此人,荀灌可以從失敗的婚姻得以徹底解脫,還能為國除害,世子真是個大好人,我替荀灌還有大晉對你說一聲謝謝!”

王應看到回信,當即氣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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