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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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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仁說只有王家人才能夠阻止王家人。

太興帝覺得有道理,遂赦免了瑯琊王氏全族,所有王家人官覆原職,還親自去臺城外頭,把帶頭草席請罪的王導扶起來。

王導痛哭流涕,“無論哪個朝代都有亂賊賊子,沒想到我們瑯琊王氏出了一位,這是王家的恥辱,微臣有失察之罪。”

太興帝一副帝後肚子裏能開大船的模樣,“猛虎也有打瞌睡的時候,王敦是襄城公主的駙馬,是我們司馬家的女婿,誰能想王敦會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謀反呢?這不是你的錯。朕會給你向天下人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朕封你為討伐軍大都督,統領軍隊,去討伐王敦。”

太興帝:昔日兄弟兵戎相見,想想朕就很興奮啊。

王導一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狗皇帝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啊!他是真糊塗還是扮豬吃虎?

王導一拜,“臣,定不辱使命!討伐王敦,匡扶大晉皇室,微臣發誓,此生永為晉臣!”

曹操曾經發誓,此生永為漢臣。

司馬懿也發誓,此生永為魏臣。

今天,王導也說出同樣的話,也只有他說的是真話。他真不想走到這一步,但是太興帝和劉隗非要他逼出使出王敦這枚棋子來將軍。

就這樣,王導成為討伐大都督,不過他畢竟有失察之罪,太興帝奪去了他丞相的官職,只有一個司空的虛職。太興帝發誓,如果王導討伐成功,斬王敦首級,班師回朝,王導還是丞相。

王導掛帥之後,明面上擂鼓,暗地的放水,王導的討伐軍和王敦的勤王軍都沒有正式交戰,王敦的勤王軍就“突破”了王導的重重防線,直接兵臨城下,到了建康城。

建康城的外城是石頭城,石頭城是一座夯土結構的城池,只在外面包裹一層磚石而已,鎮守在這裏的是建成縣公周訪和世子周撫。

荀灌日夜都守在婁湖別院裏保護清河。她當然希望王敦早點打進建康城狠狠教訓一下不聽話的皇帝,早日認清現實,放棄幻想,皇位她不香嗎?為什麽非要折騰?

周撫當然聽娘子荀灌的,說我假裝抵抗,做個樣子,往城下放幾支箭,然後假裝不敵王敦,棄城而逃,意思意思行了。

荀灌說你別打了——你把門打開吧。我的丈夫,豈能當逃兵?

周撫就找個了借口把親爹周訪給灌醉了,打開城門,放了王敦的勤王軍進來。

周訪混到縣公的位置,其實心如明鏡,他當然瞧得住王導和王敦堂兄弟唱的大戲,兩兄弟一人為忠一人為奸,一唱一和,一個起兵謀反,一個草席請罪,把皇帝哄得團團轉。

心機玩不過王導,武力打不過王敦,周家人不能再中立了,到了必須站隊的時候,但是周訪身為老將,他要面子啊!所以幹脆配合兒子周撫演戲,裝作喝醉了,不曉得兒子的“詭計”,無知者無罪嘛。

王敦不費吹灰之力就占領了石頭城。

石頭城就在清涼山腳下,城下就是秦淮河和長江的入口龍江碼頭,等於是掐住了建康城的七寸,這座城市志在必得了。

而此時此刻,王導率領的討伐軍不知道在那裏,根本沒有回到城中防守。

沒想到王導這麽不能打,連人帶軍隊全部消失了。王敦這麽快打到了建康城,周撫居然直接打開石頭城的城門投降,放王敦進來,太興帝和劉隗真的傻眼了!

事到如今,太興帝終於明白他封王導為討伐軍大都督,還給了他軍隊,一切都是肉包子打王敦,有去無回。

從頭到尾,他都被王氏兄弟玩弄於股掌之中。

太興帝哭道:“劉侍中!朕悔不該當初……朕就應該聽你的,殺了瑯琊王氏全族,橫豎都是失敗,朕不該畏首畏尾,當初若殺了王導,建康城都不至於敗得那麽快!”

劉隗一嘆,“後悔亦是無用,臣手中還有征來的兩萬羽林軍。臣帶著他們去守住朱雀橋,阻止王敦叛軍進入臺城。”

這兩萬羽林軍都是從各大士族裏薅羊毛薅來的。

劉隗不愧為是趕在朝堂和王導打擂臺的人物,他居然真的帶著兩萬羽林軍去戰王敦了!

太興帝看著劉隗走了,立刻收起眼淚,“宣太子覲見!”

為何郗鑒接受了中領軍驃騎將軍的官職,還有朕積攢多年的私房錢,卻遲遲沒有兌現承諾,帶著十萬流民守城?

太興帝現在嚴重懷疑太子也在騙他!

不一會,去宣太子的太監連滾帶爬的回來了,“不好了!太子他要單槍匹馬的去討伐王敦!”

太興帝一聽,連忙跑出去,但見太子司馬紹全副武裝,駕著一輛戰車從東宮裏出來。

太興帝見太子孤註一擲,急忙沖過去一一劍砍斷了太子手中駕車的韁繩,“回去!你不可以這樣!”

太興帝對太子的疑慮全消。

太子走下戰車,跪在太興帝面前,哭道:“父皇!兒臣無能!被郗鑒所騙,賠了官職還丟了金銀,兒臣唯有拼死一戰。”

太興帝把太子拉到了紫光殿,關上大門,“你是儲君,劉隗可以拼死一戰,你不能,朕死之後,你將來還要繼承皇位,當皇帝。王敦打進來,朕唯有死路一條,你是太子,你還要繼承皇位,將來……”

太興帝一頓,“將來,你不要學朕。朕有今天,每一步都走錯了。你要好好聽太子友王悅的話,王導最寵他這個嫡長子,有他的支持,王導王敦都不會傷你性命。朕以前覺得你拜王悅為太子友,是因為朕不肯承認荀氏之事,故意和朕做對。現在看來,是朕太狹隘了。你深謀遠慮,為自己找到了王悅這個大靠山。”

太子本來是做戲,演給父親看的,心想:您其實沒錯,我就是為了母親位份的事情,我那裏有這個先見之明去拉攏王悅啊!

太子繼續哭,心想王悅已經答應過我,保住你的性命,你不用搞出即將生離死別的樣子。

太興帝那裏知道太子的安排?繼續交代“遺言”,“你記住,好好的活著,莫要沖動,先當一個聽話傀儡,你還年輕,只有二十四歲,以後日子長的很,你要冷靜,要等,等著瑯琊王氏出現敗家子,露出破綻,或者等王家出現第二個王導,想要奪家族控制權,讓他們自殺自起來。”

“你還要慢慢爭取其他士族的同情和支持,郗鑒那邊,你不要被他騙了一次就放棄。畢竟他手上十萬軍隊,是唯一可以王敦抗衡的人,你就當他是被人所逼,不得已違背承諾,不肯出兵,以後見面,你繼續懷柔他,朕總有一種預感,預感他將來會成為王導那樣的大臣……”

太興帝絮絮叨叨交代後事,太子愧疚的要命,是他出賣了父親,卻還要繼續演下去。

最後,太興帝囑咐道:“荀氏……不可以接她進宮,更不可以公然與她相認。你要記住,你只有一個嫡母,那就是出身高貴的皇後。荀氏是鮮卑賤奴,她肚皮爭氣,生了你,這已經是她的榮幸了,她不配再得到更多。”

“何況,所有人都知道她改嫁過,女人失節失貞,這是莫大的恥辱,你不能有這種不清白的母親,如果你認下她,別人會暗地裏取笑你。身為大晉的帝王,不能在出身有任何汙點。”

本來太子是愧疚的,聽到父親交代的最後一項遺言,所有愧疚都煙消雲散了,低著頭說道:“兒臣知道了。”

太興帝不舍的摸著太子的臉龐,“你想通了,朕就放心了。朕就要死了,朕為你準備了最後一份禮物——朕已經派心腹前方芳林苑,以王敦叛軍的名義殺了荀氏,除掉你最後的軟肋。”

“什麽?”太子猛地擡頭,“父皇你——”

“太子殿下!”太監小跑進來說道:“王悅去了東宮,要見太子殿下!”

“你快去!王悅是來保護東宮的!”太興帝將太子一推,深深的看了兒子最後一眼,“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牢牢記住,好好利用王悅這座靠山,把龍椅坐穩了再圖其他,你不要——”

太興帝艱難吐出最後兩個字,“學朕。”

太興帝對兒子依依不舍,而太子對父親已經喪失了最後的尊敬,震驚母親之死的他瘋狂的朝著殿外跑去,他要去芳林苑為可憐的母親收屍。

剛剛到了宮殿外,就見王悅已經站在此處等候了,淺藍的袍子和衣襟都有明顯的血跡。

太子失魂落魄,“王悅啊,我的母親她——”

“已經被我救下了。”王悅沖過去耳語道,“我已經將荀氏悄悄送到東宮,由太子妃照顧著。”

什麽?

這一天,太子的心忽上忽上,就像過山車一樣,朝著東宮拔足狂奔。

荀氏打扮成普通軍士的模樣,被王悅帶進東宮,太子妃恭迎婆婆,將自己的衣裙首飾拿出來給荀氏換上。

太子跪在荀氏跟前,“母親!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荀氏對著王悅點頭,“一群人打著瑯琊王氏的旗幟芳林苑喊打喊殺的,是太子友救了我。”

原來王悅身上的血是刺客的。

荀氏領著太子和太子妃對著王悅一拜,“多謝太子友救命之恩。”

太子對感激涕零,“太子友是如何得知皇上會我母親起了殺心?連我安插在皇上身邊的耳目都沒有覺察。”

王悅淡淡道:“我只是見慣了皇權下的人倫慘劇,做出最壞的推論罷了。”

兵亂馬亂之下,有幾人會關心芳林苑荀氏的安危呢?王悅關註荀氏,是因為他生母羊獻容也是二嫁之身的緣故,對荀氏起了惻隱之心。

東宮母子重逢,骨肉團圓,感天動地。臺城外頭的朱雀橋邊,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王敦大軍已經到達這裏,正在強渡朱雀橋,劉隗率領兩萬羽林軍,守在朱雀橋這道臺城最後的屏障。

朱雀橋是秦淮河上最大的一座浮橋,臺城就在秦淮河以北。

劉隗隔橋劍指王敦,“給我沖過去斬殺此逆賊!”

王敦也拔劍,“瑯琊王氏和其餘各士族的部曲們,你們被這佞臣強征入伍,可還甘心?今日,若有人誅殺劉隗,賞十萬貫。”

這兩萬羽林軍都是從各個士族薅來的,本就是一盤散沙,毫無忠心可言,一看舊主來了,瑯琊王氏的部曲首先倒戈,而後其他士族也紛紛調轉槍頭,沖向劉隗。

劉隗見了,立刻拍馬就跑,羽林軍還沒開戰就全線潰退。

見江北一片混亂,王敦立刻命令軍隊渡過朱雀橋,往臺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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