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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間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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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淩走後,眾妃嬪也不好久留,紛紛告退,只留下愨妃同皇後一起料理後續事宜。甄嬛依舊和眉莊同路,並讓沐黛看好了愨妃的行蹤,等她從鳳儀宮離開就悄悄傳信。

“娘娘確信愨妃娘娘會同意與您相見麽?”一回到未央宮,槿汐便悄聲問道,“畢竟愨妃娘娘一向是皇後娘娘的人。若是她……”

甄嬛斜倚在美人榻上,眉目微翕,笑意深柔明媚:“愨妃要先是皇長子的母親,其後才是皇後的黨羽。今日之事被我攔下,愨妃定然疑心我已經知道她與皇後的計劃。在這種情況下,我主動請求見她,她自然不會拒絕。她也有私心,所以絕不會告知皇後。”

她的回答似乎也在槿汐意料之中,因而恭順道:“娘娘睿智。勞累了一天,娘娘用些膳食吧,晚上怕是不得安睡了。”

“也好。”甄嬛輕輕笑道,今天費了好些精神,如今確實有些饑餓了。

膳食剛上桌,儀元殿內監小廈子突然來稟,說是玄淩車輦隨後就到。話音剛落,外面已經傳來玄淩的腳步聲。

甄嬛忙起身迎駕,轉而便被一雙白皙的大手溫柔攙起,輕輕昂首,但見玄淩面色還算緩和地道:“這裏只有你我,不必多禮。”隨之又見桌上擺著菜肴,隨口道:“這不中不晚的怎麽用膳?”

宮中一日三餐皆定時定規,不過一宮主位都有自己的小廚房,管得就不是很嚴了,甄嬛因解釋道:“讓皇上見笑了。原是今日在皇後娘娘那裏錯過了午膳,所以才擺上來的,不想皇上會過來。”

提起今天的事,玄淩自然是心疼的,甄嬛心知肚明,遂親自盛了些紅棗碧粳米粥放在玄淩面前,柔聲道:“皇上大約也沒有好生用膳,不如就在臣妾這裏進一些。”

玄淩不應,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躊躇片刻方問道:“今日之事……到底情況如何?”

甄嬛驀然一頓,在玄淩臉上看出了一絲隱隱的懷疑,不只是對皙華夫人還是對誰。她靜靜地望著這個其實有些可憐的男人,沈默半晌才沈吟道:“皇後娘娘說皙華夫人是無心之失,想必是不錯的,皇上又何須問臣妾?”

“嬛嬛,你與她們是不同的。”玄淩並不放棄,眉眼中似有威脅的光飛快閃過,“若真是無心之失,朕也無須親自前來。”

甄嬛凝眸,側臉看了一眼槿汐:“去把東西拿來。”

槿汐領命而去,回來時拿著一根留著兩顆珍珠的細細的雪白絲線,恭敬地呈給玄淩。

玄淩不知道她想說什麽,擎在手裏拿了絲線反覆看了幾遍,疑惑道:“似乎是朕慕容家進給皙華夫人的南海珍珠項鏈……這就是今日她所戴的鏈子?”

話一出口,他心下陡然明白,串珍珠項鏈的絲線多為八股或十六股,以確保能承受珠子的重量,皙華夫人今日所戴的珠鏈尤其碩大圓潤,至少也要十六股的絲線穿成才能穩固,可是眼前這根絲線只有四股。玄淩更加狐疑,覆又問道:“嬛嬛是在皇後宮中的庭院所得麽?”

甄嬛軒一軒眉,淡漠道:“不錯。當時臣妾便有些奇怪,怎的這珍珠鏈子被花枝一勾就斷了。便見人人都忙著看顧杜良娣時,讓槿汐將這東西拾了來。”

絲線上所剩的兩顆珍珠散發著清冷的淡淡光澤,讓玄淩眼中一痛。甄嬛猜測他大概是想起了皙華夫人當年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孩子,如今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到底是讓恬嬪的孩子賠了命去給皙華夫人。

玄淩攥緊手心,眼神愈加狠厲決絕,良久方略有緩和,沈聲道:“此事暫且按下。待西南大軍回京,再做定奪。”

甄嬛自然應下,隨而懇切道:“西南戰事已了,後宮瑣事本不應與其相提並論,還望四郎務必保重龍體。”

聽見“四郎”的稱呼,玄淩眼中的陰霾總算褪去,他長嘆了一口氣,淺笑著凝視著甄嬛那與朱柔則五分相似的面容,軟軟道:“嬛嬛,你總是知道如何安慰朕。看到你,朕好像就看到了宛……婉然玲瓏的仙子。”

驟然的改口並沒有逃離甄嬛的註意,從指尖泛起的涼意一直漫延到心口。

“……但美人總有相似,嬛嬛只有一個。”玄淩忽道,目光灼灼,“仙子終究遙不可及,不食人間煙火,可你是真實的,就在朕眼前,更重要的是,你會與朕白頭偕老。”

甄嬛微微一楞,這算不算第一次在玄淩眼中她超過了朱柔則?心念一動,她下意識道:“四郎可不可以答應嬛嬛一件事?”

“何事?”

“嬛嬛說過想與四郎白首偕老,但嬛嬛希望能比四郎先離開一天。四郎是皇上,心中想著的人太多,所以嬛嬛希望,那一天四郎什麽都不要想,只想著嬛嬛一個人……”

甄嬛說完,眼角也染上了些許濕意。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場車禍之後,恐怕也不會有人為她傷心吧?

誠然,在這個世界她還沒有愛上玄淩,或許也不會愛任何人,但她希望自己死後可以有個人真心真意地會想起她——哪怕是以朱柔則替身的身份,那也終究是她。

玄淩笨拙地為她拭去眼淚,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或許是甄嬛的有意示弱讓玄淩十分動心,盡管還要去看看恬嬪,玄淩仍然執意在未央宮陪她用了這個所謂“不中不晚”的膳食方起駕往雲安堂而去。

四月春色,人間芳菲,連在深夜也不遜色。夏日雖天長,但黑夜一旦來臨便是濃烈籠罩,甄嬛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槿汐敘話,看著一彎狹長的上弦月出神。

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小允子小聲道:“娘娘,來了。”

甄嬛看了槿汐一眼,她起身便去開門,只聽門“吱呀”一聲微響,閃進來兩個披著暗綠鬥篷的女子,帷帽上淡墨色的面紗飄飄拂拂的輕軟,乍一看以為是奉命夜行的宮女,其中一人鬢上一枝金雀兒祖母綠珠花上綴著小指大的兩顆南珠,輕輕的晃著面紗。甄嬛便微笑施禮道:“愨妃娘娘一路辛苦了。”

那人把面紗撩開,露出比實際年齡略顯衰老的一張臉來,皺眉道:“你怎麽確定本宮一定會來?”

甄嬛命小允子去守著殿外,又看一眼愨妃身旁的宮女,抿嘴不語,愨妃便道:“紅綢是我的陪嫁宮女,你有話直說便是。”

甄嬛請愨妃坐下,槿汐奉上茶水,待她稍事休息,甄嬛方道:“娘娘之前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娘娘您是皇長子獨一無二的母親。”

愨妃一楞,緊皺的眉心漸漸疏散開來,道:“即便如此,若你並無要事,本宮……”

“娘娘莫急。”甄嬛淺啜茶水,微微笑道:“今日在鳳儀宮娘娘執意要抱松子出來時,臣妾已經猜到兩分。若非臣妾阻攔,致使恬嬪滑胎的罪魁就不是皙華夫人,而是娘娘您了。”

“甄昭儀可不要血口噴人!”愨妃聞之鐵青了臉,叱道:“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本宮謀害恬嬪?本宮是喜歡松子,但因你阻攔並沒有……”

愨妃的呵斥戛然而止,甄嬛勾唇一笑,道:“娘娘可發現了?臣妾今日言行,事實上是救了娘娘。皙華夫人背後有慕容家倚仗,即便是有心的皇上也不會追究;可若是換了娘娘您,長安侯在皇上面前可有這份情面?”

“本宮再不濟,也是皇長子的生母!”愨妃的聲音在觸及甄嬛似笑非笑的神情時低了半度,顯是洩了氣一般,“本宮還有皇長子……”

甄嬛輕輕搖頭,微啟朱唇:“臣妾都能猜到的事,若真得發生了,皇上豈能猜不到?貓兒春天煩躁,可松子被調教過,如果真得被抱出來撞上了什麽要緊的東西,多半也是聞了香料的緣故吧。媚花奴,可真是一味好香。”

謀算被一一料中,愨妃驚駭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她與皇後的密謀是在私下,甄嬛又如何得知?

“娘娘仔細想想,在這宮裏您與何人是昭然若揭的,那用香料調教松子的辦法也不是尋常人能知道的。”甄嬛娓娓道來,眼見著愨妃連茶杯都拿不穩了,“臣妾猜想,這些事都是借了娘娘您的手吧?皇上懲治娘娘,娘娘大約也不能繼續撫養皇長子了。到時候,宮中有哪位娘娘有這個資質、地位撫養皇長子、又與您交好呢?”

愨妃“啪”一聲撂下茶杯,驀然擡頭望向甄嬛,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模樣,雙拳緊握也不顧長長的護甲嵌入血肉裏,她的身形不可避免地微微抽搐著,連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滯。

“一石二鳥,當真是好計策。”

甄嬛悠悠然開口,斬斷愨妃最後一絲妄想。

送了愨妃從角門出去,一時間甄嬛與槿汐都不再說話,沈默。所處的環境有多麽險惡她也不是剛剛才知道,宮裏的刀光劍影從來都無處不在。

槿汐服侍甄嬛更衣睡下,半跪在床前腳踏上道:“奴婢觀愨妃娘娘的神色,似乎還對那位心存奢望。”

“皇後與愨妃的交情是快十年的了,不是我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甄嬛靠在軟枕上道,“不過我也沒想過讓愨妃轉來幫我。只要她心中存了這個疑心,與皇後就不能同心,這已經足夠我們做許多事。”

槿汐為她疊放衣裳的手微微一凜:“母子連心,鳳儀宮那位的心思,愨妃未必不知道呢。”

甄嬛側身闔目,慵懶道:“愨妃就是一只爆竹,只待有朝一日我們把引線點燃。”

槿汐默默,起身吹滅燭火,各自睡下,只餘床前月華疏朗,花枝影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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