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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陌上如玉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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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揚並無離開多遠,只是坐在側殿,臉上並無之前的躁動狂熱的表情,冷靜的很。

夏三急匆匆的進門,跪倒在地,臉上猶帶著幾分怎麽遮掩也遮掩不住的興奮。

“稟陛下,已將三豐等人關押起來。只是太後……”夏三是施展陰謀才把三豐給扣押下來,根本沒敢跟太後當面要人。

“哦,太後那邊有什麽問題?”夏揚的聲音毫無起伏。“沒,沒問題。”夏三額頭冒汗,方才的興奮全然變成了後怕。

“行了,把那個年輕太監的人頭抱給太後。”“遵旨。”夏三領命離開。

人人皆知,在後宮最要緊的是巴結太後,因為太後的一言一句都能斷他們生死與榮辱。太後喜歡年輕俊美的太監,可他沒那張臉。可沒成想,皇帝親手砍了太後最喜歡的太監,又下令捉太後最倚重的太監。又更換了後宮四司的任命。

一夜之間,後宮的主人就從太後變成了皇帝。

後宮內人人張望,想要攀附,而昔日給他臉色的宮人都成了看臉色的人。權力這東西可真是好。

夏三看著那令牌,眼睛變得熾熱。他的榮辱,生死,從此之後,都寄托在皇帝身上,他是皇帝的一顆靶子,皇帝指哪,他打哪。“小八,你抱著這頭,跟咱家走。”

夏三直奔太後的寢宮而去。

夏揚在側殿閉目養神,而主殿上的大臣們一茶盅接著一茶盅的解酒茶,喝的是肚子圓鼓鼓的,都尿急了。奈何哪些小太監還是遞上一茶盅又一茶盅,源源不斷。

而從文侯爺府上出來的諸世家,則更慘。因為子期的《流民圖》吃不下佳肴,而只是喝酒賞舞,現在又是解酒茶不斷,肚子是圓鼓鼓了,但實際上卻非常餓。真是有苦說不出!

文侯爺是死活不穿那彩衣,朝會的大殿上,諸位大臣的旁觀下,他再厚臉皮也不成,太丟面子了。文侯爺是死纏爛打,誓死不穿。

宰相已經平靜下來,他展開雙臂,朝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監說道:“更衣。”

彩衣是外衫,披上即可,小太監把彩衣披在宰相的官服外。

宰相的這一舉動,把大殿上的大臣們都驚呆了,尤其是同病相憐的文侯爺。“宰,宰,宰…… 相……”

“好。”夏揚站在大殿門檻外拍著手。

“不虧是朕的好宰相。”夏揚走到宰相面前。

宰相含笑著說道:“古代老萊子 70 歲還可彩衣娛親,我身為宰相,自當彩衣娛上。”

夏揚拍拍宰相的肩膀,而後走至文侯爺身邊。

文侯爺卻立即暈倒了。他暗想,宰相利索的穿上,他丟不起這臉,咋辦,裝暈唄。既給了皇帝面子,又有了臺階下。雖然不知道皇帝侄兒突然抽什麽風,但是他相信,他和皇帝侄兒的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然而夏揚卻視而不見,“暈了?暈了正好,就不撲騰了,你給文侯爺套上彩衣,挪到那個位置,繼續聽。”夏揚手一指那個令人矚目的位置,皇帝禦座的基座前方,可謂是眾目睽睽之下。

假暈是項技術活,文侯爺深有體會。

他先是緊閉著眼睛,平靜地一呼一吸。奈何眾人的目光實在是如刺在背,而身上也突然癢了起來,他特別特別的想撓一撓。但是他不敢動啊。

夏揚的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文侯爺的身上。

有宰相的好例子和文侯爺的壞例子在前,諸位大臣雖然內心有無數抱怨,卻還是忍住了。

夏揚坐在高高的禦座之上,看著各懷心思的諸位大臣,猛然抽出一個奏折,展開。

“這奏折上說,坤河決口,泛濫至邱郡、文郡、程郡、納郡四地,現已經造成鼠疫,乃至於流民千裏,你們呢,居然鼓樂笙簫,通宵達旦,真是朕的好官。”

“是不是要等哪些流民到京都城門口,你們才能看見啊?”

夏揚給貼身太監示意,“你拿著奏折,給他們看看。”

剛被提拔為貼身太監的小太監楞了個神,才反應過來。忙誠惶誠恐接過,給眾人傳看。

那奏折寫的觸目驚心,結合子期之前所繪的《流民圖》,居然沒一個人像往常一樣慣性地開口反駁。

宰相端看那奏折片刻後,心中暗驚。“這奏折是如何落入陛下之手?”要知道每一份奏折,都是經他之手。

宰相立即請罪。

“慢著,還有一件事。”

眾人大臣挺著圓鼓鼓地要尿急的急切心情,擡頭看向這個突然之間發難的陛下大人。

“事不大。”

文侯爺躺平在地上,也是急的抓耳撓腮,好侄兒,你倒是快說呀,這朝也好快點結束啊,真是癢死舅舅,侄兒不疼。

文侯爺憤憤然,然而夏揚卻不急不緩說出一句話,聽在眾人耳邊無異於平地驚雷。

“李沐,造反了。”

李沐是誰?那可是先皇最喜歡的皇子,是先皇最愛的女人裴貴妃的兒子,是老牌世家裴家的外孫,是先皇幾次都要廢立太子的原因。

只不過當年玄宗皇帝是因為當今聖上這個太孫才立了先皇,在先皇要改立太子的時候,有人提出玄宗皇帝曾留下聖旨,才讓先皇沒廢太子。

也因此,在先皇死的時候,新皇初立,新皇就讓李沐入藩。

無論如何,李沐都是當今聖上一直的威脅。然而,李沐一直低調行事,沒有人能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要造反?還沒有什麽正大光明的理由?就這麽貿然造反,說不通啊。眾人惴惴。

“楚王的內史上的密折,稱楚王鍛造武器,造兵買馬,已經起事。你們還都蒙在鼓裏呢,是不是想著,無論是楚王還是朕做皇帝,沒什麽分別,反正你們都是坐山觀虎鬥,朕還楚王都還得依仗於你們?”夏揚掏出密折說道。

這還真是世家多年的生存法則,皇帝輪流做,世家站一邊。反正朝廷換了,他們還是大臣。然而被夏揚這麽一說,眾人有些怏怏。也許是被尿意憋的。

“無話可說?”夏揚問道。

眾人低頭不語。

“無話可說,那好,朕來說。”

“宣謝子期進殿。”

眾人看向大殿之外。

子期闊步而來,風姿無雙。太陽從子期身後冉冉升起,萬縷光輝照耀在子期身上,恍如仙人。

大殿之上的大臣看到子期,頗為驚訝。其一不知為何宣謝子期進殿,其二是諸多世家被謝子期在文侯爺宴席上懟了。而一直波瀾不驚的宰相卻是反應最大的人。

當年,子期在他府上曾說過,誓不為官。後來子期在長公主府和文侯爺府宴席接連懟了世家,他還探聽到之前聖上宣召過子期,不過子期卻拒絕為官,而推薦了朝敘。

宰相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的子期,他低著頭微皺眉頭。

子期出乎宰相意料,皇帝卻出乎子期意料。

聖旨到的時候,子期倒也能坦然視之。然而,宣旨太監卻在子期接聖旨的時候,悄悄地附在子期耳邊說:“公子,我給您透個底,陛下說了,如果這聖旨您沒接,謝府這幾口人都會被關入大牢。幸好啊,您接了。”

子期當即有了疑惑。

子期和李鄴見過幾面,子期幾乎能確定李鄴是個什麽樣的人,尤其能確定的是李鄴會如何對待他。所以子期才針對李鄴的性格確定計謀,以朝敘入朝破世家、權臣、外戚三分天下之局,逐個擊破許嫵、朝華、程放、落櫻、落雁等人,進而再以情和志奪李鄴之意,眼見計謀已成,卻再起波瀾。到底是他棋差一招看走眼了人,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子期走至大殿,朗聲說道,“謝家子期,奉命而來。”

子期擡頭和高坐在禦座之上的皇帝,四目相對。

好一副皮囊,夏揚的眼神微動,嘴角輕揚。

幾近於脫胎換骨,目光若開刃過飲過無數人血的刀,鋒利地無可匹敵。嘴角揚起,眼睛裏卻沒一絲笑意。

“自今日起,在朱雀門設考場,選拔文二十人,武二十人各赴邱郡、文郡、程郡、納郡處理坤河泛濫和鼠疫之事情。”

“至於賑銀,從朕的私庫出。”

“至於楚王李沐,先宣他到京都給朕解釋解釋這回事,若是聽旨不來,裝病抗旨的話,便是大逆不道。…… 朕已仁至義盡,你等可有話要說?”

眾人聽命,無一人有異議。反正不需往外掏銀子,也妨害不到自身,自是聽之任之。

夏揚環顧四周,看著肚子仍然圓鼓鼓地世家大臣們,“聽說徐家子弟居然不識獅子和老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今日起,京都大大小小的世家各出三名子弟,酉時三課前,送入宮聽訓,一月訓練後,各分封禦前行走,侍書,侍郎,乾慶宮行走……”

夏揚突然朝子期問道:“子期,敢不敢接這道旨意?”

子期道:“陛下所命,但無不從。”

有世家子當場尿了褲子。

地上有水漬點點。

然而正欲張口,卻看到躺著的一動不敢動的文侯爺,便乖巧地閉上嘴。

回家再商議吧,每個人都忍者尿意這般想著。

夏揚這次如眾人願,退朝了。

自寅時至辰時,這場兩個時辰多的朝會才結束。

無數大臣先是如廁,再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稟告噩耗。

唯獨子期和夏揚還在大殿之上。

為什麽無人敢質疑皇帝性情突變?為什麽皇帝接連頒布的命令都無人勸阻?為什麽宰相會身著彩衣,文侯爺會著彩衣假暈,為什麽驕傲地世家無一人出聲?為什麽太後沒出來阻止?為什麽貼身太監換人了?為什麽說坤河決堤,鼠疫發生?為什麽說楚王李沐會造反?

根據系統提供的劇情,坤河泛濫至多是昨天的消息,莫說各郡封鎖消息,就是不封鎖,騎快馬趕來,也不可能把這消息傳遞到京都,尤其是皇帝耳朵。至少得是坤河泛濫的半個月後。

再說鼠疫,按照系統提供的劇情,邱郡、文郡、程郡、納郡並無鼠疫。相反,鼠疫是四郡的鄰郡——賀郡所有。

再說楚王李沐會反,不說劇情上是李鄴死後無子才被立,就依李沐這麽多年受先帝寵愛的能力,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造反,於情於理,毫無邏輯可言。

一個新皇就這麽四處出手,是坐等著毀滅還是過於自信?

一個疑惑接著一個疑惑充斥在子期的腦海裏,每一個問題他都可以給出答案,然而這些問題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卻無法給出答案。

這樁樁件件,都不像李鄴所為。

子期看著禦座上的夏揚,只覺得皇帝現在的樣子,癲狂,嘚瑟,傲氣地一塌糊塗,銳不可當。這分明不是李鄴的性格,一個人的性格隱藏的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相反。

夏揚走下禦座,走到子期面前,毫無笑容,眼神鋒利,“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說罷離開,毫不遮掩這張揚的姿態。

子期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顫動,他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子期閉眼輕笑,這種感覺,他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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