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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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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淳和翁芷趕到宿府的時候, 看到一群奴仆正在掛起白綾,皆是滿臉沈重。

有奴仆見到謝淳來了,連忙放下手裏的活, 低頭問好。

謝淳問府裏發生了何事,不曾想, 得來的卻是葉和璧病逝的噩耗。

站在一旁的翁芷蹙起柳眉,拉了謝淳說起了悄悄話:“已經二更天, 太晚了, 宿府剛發生這種事, 一定不想有外人突然出現還要招待他人。今日不要進去了, 吊唁那日再過來吧。”

而且, 葉和璧病逝的消息一定會很快傳遍上曲鎮, 加上武林大會又是在棲仙山召開,最近上曲鎮可謂是魚龍混雜,即便宿月心不想大肆操辦,到時候也肯定會有無數江湖人來宿府悼念。

謝淳當然明白翁芷的考量, 今晚就這麽進去宿府實在是有失禮數。可他又是在擔心宿水蓉……況且,那顧縱英和許逸濯不也是在裏面嗎,自己就這麽待在門外,更是輸了一籌。

翁芷敲了敲謝淳的腦袋,謝淳捂住腦袋困惑地看向她,只聽她道:“要關心姑娘的話到時再好好關心, 很多事不急在一時, 小不忍則亂大謀。”

雖然謝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感情之事從翁芷的口中說出來, 就變成了那樣高深的問題,但他也還是克制了沖動,聽從翁芷的意思,離開了宿府正門口。

也就在因為謝淳跟著翁芷離開,他不知道也不會知道,宿水蓉承受的不只是母親離世的痛苦,還目睹了,本以為能鑄就一段佳話的未婚夫竟然和他的義兄做下了非一般親密的舉動。

那一刻,宿水蓉呆立當場,然後她神情恍惚,像是沒有看到顧許二人的行為,踉蹌著走到床邊,當她看到母親閉上眼,似乎極其安詳的模樣後,她緩緩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母親的手指,然而還未感受到餘溫,手腕卻被許逸濯抓住了。

“不要動。”許逸濯沈聲阻止了宿水蓉的舉動。

宿水蓉就像是碰到了臟東西一般,臉上滿是厭惡,她甩開許逸濯的手,拿出手帕不斷地擦著手腕處,直到擦得嬌嫩的皮膚通紅還是直犯惡心似的。

聶池看到少女這樣的神色,打心底裏覺得果然還是個孩子,而且就算他和許逸濯在一起又如何,犯得上像是碰到了瘟疫一樣嗎?

許逸濯似乎並不在意宿水蓉對他表現什麽態度,只是將手重新收回寬大的袖子裏,轉頭凝視床上好似睡得無比香甜的婦人。

“你……”許逸濯原本的聲音有著青年的瀟灑翩然,這一刻卻沙啞得像是連說話都變得困難起來,當他吐出一個字後,也像是找回了說話的本能,告訴宿水蓉:“你不能碰她,夫人中毒已深,且因所中之毒太過繁雜產生五行逆轉之笑,身體內部五臟六腑和骨頭在死亡的那一刻將會猶如炭火燒到極致,盡成血水。如若你一觸即她的皮膚,就像是按下了機關一般,夫人最終只會剩下一張……人皮……”

宿水蓉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可也不由自主的恐懼起來。

宿水蓉剛才進來時並未來得及關上門,她突然地打開門看到了顧許二人親密的場景而站定時,跟在其身後的宿月心也看到了這一幕。

即便屋外夜幕籠垂,即使站在門口的宿水蓉的身形擋去了一部分,屋內明亮的燭火還是將顧縱英親吻許逸濯的畫面映照得分外清楚。

但他這時並未去深究這些,走進房內時,他關上了門,聲音壓抑著悲痛,問道:“許公子,如你這樣說,難不成就讓和璧永遠躺在床上無法入棺安息嗎?你可有什麽辦法?”

顧縱英見許逸濯的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他很是擔憂,但這時候自己也確實幫不上任何的忙,便也就只能安靜地待在許逸濯身邊,無聲地告訴這個人自己正陪著他。

錢恒控制住身體內不斷叫囂的暴虐,看也沒看宿月心一眼,只道:“沒有辦法……你們就這樣多看她幾眼吧……”

宿水蓉原本寄托在許逸濯身上的渺小期望就這樣破碎了。

搖著頭,臉上的精致的妝容已然哭花,她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娘親怎麽會中毒……爹,你從未和我說過,為何會這樣?所以這麽多年,娘親才會這般痛苦嗎?”

宿水蓉的質問並未得到宿月心的答覆,但沈默便是默認了她的問題。

“為什麽你們誰都不告訴我?!”宿水蓉轉頭質問宿月心,想站站在門外並未進來的影凝雲,忽然問道:“師父她……知道嗎?”

宿月心這次點了頭。

原來,只有自己一個人被蒙在了鼓裏。

宿水蓉雙腿發軟,雙腿跪在地上,趴在了床沿失聲痛哭起來。

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這般哭下去時,顧縱英還想著是否要扶她起來,下一瞬間,她的手驀地握住了葉和璧放在被褥外的手指。

萬萬沒想到宿水蓉會這麽做的宿月心大吼道:“水蓉——!”

錢恒擡起的手在半空中收了回去,臉上是悔恨交加之色。

宿水蓉擡起眼眸,對仿佛沈入了夢鄉的葉和璧緩緩彎起唇角,好似感受到了那一瞬間如往日一般母親帶給她的溫暖。

隨後,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她面前癟了下來,原本謫仙一般的容貌頃刻間成為一張幹癟恐怖的皮囊,被褥下方開始有血液流出來,染紅了被褥,驚心駭神。

一剎那,宿水蓉一張俏臉變得面無血色,眼神渾噩,當悲痛到達頂點之時,她朝後倒去。

顧縱英時刻註意著屋內幾人的情況,看到宿水蓉狀態不對,連忙彎腰,摟住宿水蓉後,少女的臉靠在他的胸口,已經人事不省,因傷心欲絕昏過去了。

最終,做了簡單清理過後,拉上了床幔,宿月心讓人將棺材運到了葉和璧的房間,然後遣退了仆從,宿月心親自將葉和璧放入了棺材裏,最後直接封棺。

待宿水蓉被宿月心帶回她的閨房,所有奴仆也離開了院落,顧許二人和宿月心站在院子裏。

沈沈黑夜下,宿月心問出了自許逸濯來到此地後便有的疑問:“許公子,你究竟是何人?”

宿月心在江湖上極有聲望,雙刀宿家也是從他這一代人盡皆知。而這份聲望,是從他十九年前打敗了江湖大害惡者狂刀白戮開始的。

此時他就算在質疑許逸濯的身份,看上去也依然一派大家風範。

白衣翩翩的劍客面對宿月心,絲毫不怵,他的右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食指輕輕敲擊著劍柄,反問道:“宿大俠,聽說雙刀俠客宿月心之所以名揚江湖,是因為十九年前,惡者狂刀白戮與你在棲仙山一決雌雄,最終落敗當場,逃之夭夭而去。雖然那次白戮沒有死在你的刀下,但自此之後卻也是隱匿江湖,再未出現過。你為江湖除去了一個大惡人,也因此使得大理雙刀名震江湖。”

宿月心扇動著手中的羽扇,並未對許逸濯直白且不敬的言語表露不滿,淡淡然問道:“你想說什麽?”

顧縱英站在許逸濯身旁,感受著山雨欲來的氣場,他其實有些擔心許逸濯,雖然看上去表面平靜,但總有種壓抑著瘋狂的錯覺。

也不知道此時許逸濯究竟在想什麽,而且他還對許逸濯成為葉和璧弟子之事也充滿疑問……

他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些什麽關鍵的信息,就連現在再看許逸濯,也有種渾身縈繞謎團的感覺。

看許逸濯這架勢,似乎隨時都可能出劍斬向宿月心,到時他該攔著嗎?

“十九年前,真的是你贏了惡者狂刀?”

宿月心笑著道:“不是我又是誰。”

“我看不是吧,是我師父幫了你一把,讓白戮身中邪行逍遙散。此種毒/藥普天之下,當年也就只有我師父能制作出來。而此毒可令人瞬間癲狂,習武之人如臨走火入魔之態,外癲內貧。當白戮身中此毒後,你本想用你的雙刀殺了他,可沒想到白戮就算如此也還是逃過了一劫,但是自此之後他在江湖中卻消失不見,不知去向。”

宿月心聽到許逸濯稱葉和璧“師父”後,表情終於些微的波瀾。

許逸濯接著道:“後來,你讓師父退出江湖,從此之後作為一名普通的女子,再也不要提起什麽醫術、毒術,你說要娶她,只要她不說出這個秘密。”許逸濯說著說著,肅穆的表情忽然展現出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好似看出了宿月心無波無瀾表情背後的猜疑,“你想問我和有常是什麽關系嗎?”

羽扇不知何時停止了扇動,宿月心凝視著許逸濯:“你是有常的子嗣?”

顧縱英聽到宿月心的猜測後,忽然覺得當時有那種想法的自己非常正常了。果然,小許你看你那和錢恒一模一樣的眉眼,是個人都會認為你們有關系吧。

而此時的宿月心的心仿佛被人吊起,這麽多年他何時再有過這種忐忑的感覺,竟還是被一個小輩。他思忖著許逸濯的身份,同時又不禁想到當年的那些事……

別人不知道,同為男人的宿月心卻清楚得很,有常身為葉和璧的仆從,卻對葉和璧懷懷有不一般的感情。

那是他很清楚的——愛意。

然而,有常愛葉和璧,但葉和璧愛的是他。

當年他每每看到有常對葉和璧露出戀慕的眼神,葉和璧卻無知無覺時,只覺得可笑,同時又覺得自己竟然為得到了這個奴仆所愛慕的人而沾沾自喜,便更對有常生厭。可那時候,他礙於葉和璧的關系,並未對有常展露什麽情緒,反而是有常每每見到他都一臉冰冷,似乎不屑於他為伍的姿態。

成親之後,他才得知葉和璧身中劇毒,有常為了葉和璧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險,不知為何突然懷疑起了有常和葉和璧之間是否有什麽,更懷疑葉和璧是不是對有常提過他的秘密。

他問過葉和璧,葉和璧直說是他想多了。

但一旦懷疑的種子被種下了,就很難被根除,因為葉和璧身體虛弱,生下宿水蓉後更是連行房都無法,夫妻倆也由此分了院子住。

他起初還能夠以愛為名對待葉和璧……

但是不久之後,他遇到了影凝雲,當他從影凝雲身上找到了年輕時那種瘋狂愛戀一個人的感覺時,便越看整日只能躺在床上,連下床都艱難的繼室嫌惡了。

多年前,葉和璧無故失蹤多日。幸好那時宿水蓉跟著影凝雲外出游歷,並不知道此事,否則肯定會鬧得宿府天翻地覆。他當時懷疑是有常帶她走的。後來,葉和璧回來時精神也好了許多,更是可以下床在院子裏走動,這本該是高興的事,他想知道葉和璧身上發生了何事,但葉和璧只說是有常找到了一種藥物,必須當場喝下才有效果,才會離開宿府。

他並不相信這種回答,只覺得葉和璧在欺騙他,心有不忿,也對葉和璧日漸冷淡起來,對外雖然還是恩愛,對葉和璧自身卻也不再做戲了。

而如今,有常這是想來威脅他?

許逸濯敲擊劍柄的手指停了下來,而後說道:“我的師父是葉和璧。你可記得當年有一次師父失蹤多日,你並未去找她,而她……是被有常帶走了。有常為了給她治身上的毒,帶她去了北國依慶,在那裏有一種可以緩解她體內毒癥的冰川紅蓮,但此種靈草必須當場摘下用內力溶解成玉露喝下才有效果。而我在北國依慶被他們所救,師父見我可憐,收了我為徒,然後將寫下了自己多年所學的一本醫術與各種毒/藥的書交給了我。”

“許公子又是為何要對我說這些?”宿月心的潛臺詞便是提起自己的身份便是,為何還要當面提起他與白戮的事。

“師父什麽都沒和說我。是有常看到了,他看到師父做了邪行逍遙散,也看到師父將邪行逍遙散交給你,讓你對付白戮的時候小心。宿月心,你欺騙世人得到雙刀俠客這個稱號,讓師父隱姓埋名嫁給你,後來又對她始亂終棄,有常全知道,我也全知道,如今更有其他人聽到了……”許逸濯看了一眼看似空無一人的夜空,臉上笑意翩然,先前壓抑的那些憤怒仿佛已經煙消雲散,北劍依舊還是那個從北國而來瀟灑風流的浪子。

許逸濯拉了顧縱英的手轉身而走,留下了一句話:“師父曾對我說,就算她死了,也不要有任何仇怨,所以……我什麽都不會做。因為不久之後,自然會有前赴後繼的人來找你麻煩。”

宿月心臉色一變,他適才並未感知到周邊有其他的氣息,可剛才許逸濯的話……

許逸濯知道宿月心不會攔著他,他一定恨不得馬上去找潛入宿府聽到剛才那些話的人。

顧縱英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何會松口氣,但聽到許逸濯是如何被葉和璧和錢恒帶走後,只覺得先前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而他此時的腦袋也有如漿糊,這一晚上除了葉和璧的逝世之外,他親吻許逸濯的一幕也被宿氏父女看到,估計不久之後顧秋雙也就知道了吧……

他被許逸濯拉著一段路,走出宿府後,才出聲問道:“大哥,我們去哪兒?”

“去客棧。”許逸濯註視著前方的路,他忽然問道:“阿英,如果……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一切都是騙你的,你會怪我嗎?”

顧縱英皺了皺鼻子,伸長脖子探頭到許逸濯面前,許逸濯停下腳步。

雖然不明白許逸濯為何有此一問,但許是葉和璧的事讓他心有淒淒然,心情變得覆雜也就會想很多,所以才會這麽問吧。

顧縱英反問道:“大哥對我的感情也是?”

錢恒立即反駁道:“不,我對你是真心實意。”

“那就行了呀。”顧縱英笑得見牙不見眼,他對許逸濯說道:“我也是哦。”

因為葉和璧的身故而讓錢恒無比痛苦,全身冰冷如墜冰窟,在聽到顧縱英說出的四個字,被顧縱英重新握住手,往前走的時候,好像感受到一股溫暖的風吹拂在身上,緩緩的,去除了入體冰寒。

兩天後,葉和璧的大殮之日,宿府。

這日,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大半,紛紛對宿月心表達了對其妻子病故的哀悼之情。有人問為何夫人的棺木已經封起來,宿月心只答這是夫人自己的意思,原因是為了保持自己曾經留在大家記憶中美好的模樣。

因為是江湖人也沒有再去尋根問底,也因為都是江湖人,大部分與宿月心關系平平的,甚至有些是從來沒有過關系的,大多來了一下,很快也就走了,剩下一些關系不錯或是極好的,比如霧裏看花謝開荊與其兒子來到宿府後,便坐到了一旁。

曾經舞起一桿花槍虎虎生風的謝開荊如今拄著拐杖,頭發也已經花白了大半,看外貌就像一屆普通的百姓,但他一身凜然正氣卻並未被這些年的傷痛磨損分毫。

他看到站在屋外,與一位白衣劍客正在說話青衣少年:“淳兒,那是誰?”

謝淳很意外謝開荊竟然會註意到顧縱英,心下詫異,但還是老實回答:“那是最近風頭正盛被稱為南竹的顧縱英。”

謝開荊聞言,站了起來。

“爹?”

謝開荊命令道:“你在這裏坐著,不許去找宿家姑娘。”

謝淳剛要站起來,就又被謝開荊的一句話嚇到,重新坐了回去。

他聽到翁芷“噗嗤”笑出來,咬牙瞪向翁芷,翁芷依舊一臉嚴肅,望著不遠處,似乎剛才發出笑聲的並不是她。她從進門後眼睛一直都盯著顧許二人看,從頭到腳也不知道把青衣少年和白衣劍客看了多少遍,似乎非得從他們身上看出兩朵花兒來。

今日,顧許二人來到宿府後,仆從們似乎已經被宿月心知會過了,視他們如無物,連個接待他們的人都沒出現。

宿水蓉跪在棺木旁,抹著眼淚,呆呆望著棺木,也像是沒看到他們似的,沒做理會。她在這兩日消瘦了許多,曾經圓潤的臉頰微微凹了一些。

她的師父影凝雲跪在一旁,一只手拍著她的手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住在客棧的這兩日,顧縱英從許逸濯那裏也基本知道了宿月心的所作所為,如今再看宿月心和氣質淡雅的影凝雲,早沒了一開始對武林俠客的崇敬之心了。

他與許逸濯本來說著悄悄話,這時,忽然看到一道身影從前廳走過來。

來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不是曾經名震天下的霧裏看花謝開荊是誰。

三年前,這位錚錚鐵漢曾意氣風發地帶著一群武林正道上山攻打菩薩獄和摧魂門,但卻被打得落花流水,謝開荊更是被慈眉善目打敗,差點重傷身亡。

慈眉善目這一生很少敬佩一個人,但曾經身為武林魁首的謝開荊卻是其中一個。只因謝開荊這人從始至終都表裏如一,從始至終都光明正大,就連後來敗在聶池手下,也不像那些正道一樣口中罵著他們逃之夭夭,反而說自己輸得心服口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就連認輸的話也是挺直了腰桿,沒有任何氣惱,而是真心實意地敗服於慈眉善目的手下。所以,慈眉善目最終沒有下殺手,反而戲謔地說自己也是身受重傷,彼此彼此,便放對方被其他退敗的武林人士帶走了。

聶池只知謝開荊一直在家中養傷,如今三年過去,竟然已經這般蒼老了。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謝開荊即使從帶著花槍變成拄著拐杖,也不會有人錯認了他。中年人身上的那種凜凜氣勢不是一般人會有的,見之便會心生膽怯。

許逸濯朝謝開荊作輯道:“謝前輩。”

顧縱英也跟著許逸濯作輯,問了好。

謝開荊對兩人點了點頭,而後一言不發地註視了顧縱英半響,那目光仿佛透過他在看著另一個人。

就在顧縱英張口提出疑惑的時候,謝開荊先一步開了口:“南竹顧縱英,縱英……”他似是在咀嚼著顧縱英的名字,聲音奇妙的有些顫抖,隨後問道:“你的父親是否也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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