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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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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紹禎的手不覺收緊了些,被捏著頸項的貓兒沒命的撲騰著前爪,好容易掙紮著落到地上,便趕忙逃命一般的竄了。

彭吉低下頭,聲音愈來愈低。

“溫良良看起來溫順可人,實則是個倔脾氣,我不好好替她篩選一番,日後若是與她夫君……那人爭執起來,碰上個不講理的,她怎麽辦?”

顧紹禎言辭鑿鑿,甚至一臉坦然。

彭吉擡起頭瞥了一眼,剛想駁他,便被朱桑拽了拽衣尾,到嘴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難道讓她被人欺負!”

顧紹禎一口悶氣沒喘上來,便捂住唇用力的咳了起來。

彭吉有些自責,見顧紹禎氣血翻湧,喉間的腥甜噴到錦衾上,便嚇得有些魂不附體了。

“公子,我去喊谷主。”

他說的是藥王谷的主人,相傳世上醫術最高超的大夫。

便是他,也對顧紹禎的身體毫無對策。

也正是因為如此,顧紹禎心底唯一一束小火苗,在谷主嘆氣的一瞬,撲的一聲滅掉了。

他命人四處搜羅適齡未婚的男子,揚言要替她選個好夫婿,可如此造作了多日,卻是一個也看不中。

總而言之,各個不順遂。

“別去了,找來也是對著我橫豎說不出一二,那張老臉也沒什麽可看的,渾是一臉褶子。”

顧紹禎又重重的咳了一聲,繼而翻開下面的紙張,細細查閱完畢,又道,“彭叔你快些去吧,按我的吩咐,務必阻止她接受誥命。”

彭吉擡頭,甫一出門,朱桑便上前回稟密事。

“可打探清楚了?”顧紹禎眼皮未擡,只拔了音調上去,朱桑肅聲答。

“清楚了,跟了他們數日,總算找到老巢,明面上是茶館,實際上是個地下錢莊。三皇子的心腹便是那錢莊放印子錢的,我算過,已經運作小半年了,盈利也是水漲船高。

死的那幾個人都是被逼得沒法活了,尋的短見。

現下我按照公子吩咐,打點了他們的後事,且與家眷謀定對策,可謂萬事俱備。”

顧紹禎哦了聲,斜斜松了手肘,他把掌心墊在腦下,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吩咐道,“依計行事。”

皇權容你富可敵國,亦可在國庫虛空時,將莫須有的罪名栽到你頭上,到時順理成章的抄家斂財,這是朝廷的一貫作風。

宋昱琮之所以沒有動他,是因為找不到命脈,不知該動何處。

與其被動受制他人,不如伺機找尋他的紕漏,一擊即中。

宋昱琮可以做他的三皇子,也可以被封太子,更可以承襲慶安帝的皇位,只是,權力過於膨脹的時刻,必須有東西能厄住他的肆無忌憚。

這叫相互制衡。

……

四方街的繁華日甚一日,因其緊挨鴻臚寺,車馬行人比之旁處更為壯觀。

馬車行駛到四方街,便漸漸緩和了速度。

溫良良挑起簾子,入目便是白景的酒莊。

有幾個鴻臚寺的官員正在安排裝車,數十壇酒安置好後,白景與他們交頭接耳說了一番,便見有人收了錢袋,趕馬走了。

溫良良走近些,幾乎與白景擦肩而過的時候,馬車應她的吩咐停了下來,她剛想喊白景,卻見他杵在原地,一手橫在胸前,嘴裏啃著指甲,不知在想什麽。

“哥哥?”

溫良良喊他,白景擡起頭四下茫然的尋了一圈,見溫良良坐在車裏望他,便不由咧開嘴上前,胳膊搭在簾下,笑嘻嘻道。

“進宮去?”

“嗯,貴妃著人來通傳,說是要封我一個誥命。”她上下打量著白景,忽然問道,“哥哥如何與鴻臚寺做上的買賣?”

白景摸了摸頭,“碰巧了,鴻臚寺正母親過壽,從我這訂的酒,後來鴻臚寺裏的買賣也就由我承辦了。”

“哦,哥哥先忙。”溫良良翹了翹唇角,放下簾子後,面上立時沈重起來。

鴻臚寺以及其他官家的酒水,向來由良醒署承辦,便是紫金閣也沒能力分羹。

她不相信白景會有那樣好的運氣。

如意殿的玉暖閣擺了幾桌宴席,京城的貴女手持邀帖,經各宮門查驗過,依次進入。

溫良良從前殿走過的時候,偏偏擡了下頭,望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經抄手游廊,去的方向應是慶安帝的書房。

她回過頭,年輕的內侍弓著腰,細聲細氣的說了句,“貴人,到了。”

前頭進閣的是禦史中丞之女馮妙兮,裊裊娉婷,詩書滿腹,是個很雅致的姑娘。

當年溫良良隨祖父入宮,與馮妙兮見過數次,那時她還是小孩性子,動不動便紅著眼睛哭鼻子。

這樣想著,人已經入了玉暖閣。

桌上擺的是紫皮葡萄,溫良良瞥了一眼,又移目到院中那珠茂盛的葡萄架,果不其然,幾個內侍或端著碗碟,或踩著凳子,正伸手采摘。

從前高貴妃宮裏清凈,她便栽種葡萄修養身心,偌大的後宮,環肥燕瘦,嘰嘰喳喳,慶安帝極其喜愛高貴妃的性子,每每寵幸多一分,皇後便罰她多一回。

後來有了宋昱琮,慶安帝便是為了兒子的性命,也不能將寵愛放到明面上。

皇後寵冠後宮,也是慶安帝不願提起的腌臜事。

“良良來了。”高貴妃清了清嗓音,面上含笑,舉手投足間全然富貴雍容。

經她提醒,眾人紛紛將視線挪到溫良良身上,有些是不認得的,有些是私下知曉一二,卻不願與之攀交的。

比如馮妙兮,此時正跟看陌生人一般,客氣疏離的望著她。

溫良良忽然想起,以前馮妙兮愛哭不得喜,自己便拽著她去玩,似曾相識的畫面,如今兩人卻反轉過來。

只是這一回,沒人替她解圍。

“貴妃娘娘金安,奴才溫良良。”她起來福了福身,馮妙兮轉過頭,接過婢女剝好的葡萄。

“不必拘著,權且當做家宴。今日在座的諸位貴女皆乃京中名門,出身教養也是頂頂的好,不若借此機會結識深交,做個閨中密友的好。

妙兮,良良,你們二人的婚期本宮選了同一天,望你們能為諸位貴女做好典範。”

忽然被點到了名字,還是與溫良良一起,馮妙兮心裏左右不是滋味。

她起身微微一福,笑道,“妾遵娘娘意。

只是,妾年幼時也認得叫良良的,不過…”她故意頓了頓,悄悄將目光閃爍不定的落在溫良良身上,這一停頓,竟惹得不少人遐想萬分。

“不過,她家裏犯了法,被抄被誅,只有女眷沒有牽連,哎,是妾想多了,我面前這位姑娘,定然不是當年那位罪臣之女。”

她笑了笑,又故作嬌柔的拿帕子掩住唇,看似親密的想上前挽住溫良良的手,就在手心手背快要搭上的時候,忽然眼前飛來一道冷冽的白光。

馮妙兮愕然,當下也忘了動作。

溫良良勾起唇角,望著那張假惺惺的嘴臉,不卑不亢的感嘆道,“你這性子跟幼時很像,拐彎抹角的捧高踩低,原以為多年不見,你能改改這毛病,卻不想,還是這般造作。”

此言一出,周遭頓時傳來無數唏噓聲。櫻桃&

馮妙兮的臉煞白,她怔怔的瞪著溫良良,許是根本沒意料到她會出此狂言,又或者壓根沒有反應過來,更或者是,她那姣好的修養,不想在高貴妃面前被打破。

總而言之,她晃了晃身子,好容易穩住,又尷尬的駁道,“你說什麽呢?我們二人素昧平生,怎麽…”

“素昧平生?你本名喚作馮青青,遇事愛哭,學究還說,怎的天底下的淚珠都流到你的眼眶裏,為了這,鮮少有人與你做朋友。

怎的?真不記得我了?”

溫良良歪過腦袋,口無遮攔的一一道來,心中悲憤借由批判暢快淋漓的抒發出來。

“你信口胡謅,想顧二公子出身顯赫,怎的會有你這樣粗獷低俗的……”

馮妙兮被氣得渾身發顫,漲紅的臉染上一抹慍怒,水濛濛的眼眶驟然糊了視線。

溫良良笑了笑,全然不顧高貴妃捏額蹙眉的不悅,接著說道。

“顧二偏就喜歡我的粗俗。

旁人或許不認得我,你卻是萬萬不能夠的。馮妙兮,你脖頸鎖骨處有一顆紅痣,記起來了嗎,若不然我再說些舊事,讓你好好回想一番…”

“不必!”

馮妙兮一拍桌子,後又意識到失態,便趕忙垂下眼睛,一派嬌羞委屈的模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不反抗,活該被辱。

更何況,如今的溫良良,還有什麽好怕的。

撕破了嘴臉,也好過做鵪鶉。

“好了好了,都是閨閣女子,彼此留些情面。”高貴妃揮了揮手,不認識似的看了眼溫良良,思及顧紹禎的死,便生生忍下了她的粗魯。

溫良良坐下後,便喝光了手邊的茶水,四肢百骸,肝腦肺腑,清爽通透。

“良良,顧二公子於朝廷有功,皇上很是欣慰,特意封你誥命,以……”

“貴妃!”

低沈肅穆的聲音自玉暖閣外傳來,席上的女子紛紛起身,高貴妃的心無端停跳了一拍,她起身,向著來人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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