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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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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 你再說一遍, 巖爺是怎麽吩咐的?”

“巖爺說先把人拉到那個老馬廄去,務必綁好了看好了,噢對, 還別叫他醒過來。”

“嗯……哎你說這都什麽事, 咱們老哥幾個多少年不做這殺人越貨的買賣了。”

“世道不好, 沒辦法。巖爺要不是家宅都守不住, 也不會出此下策。”

“是啊, 聽說今晚請的西洋樂隊的工錢還欠著呢。所以說啊這人讀書也沒什麽屁用, 巖爺在上海讀的還是聖約翰大學,回過頭還不是得幹他祖父起家的行當。”

“本來讀書就跟人的德行沒個屁的關系。三哥, 你以為讀書多的人就不幹壞事?不殺人了?別扯犢子了。有些讀書人當了大官, 殺的人可比我們兄弟幾個一輩子加起來殺的人都多得多。比方說那些管城裏日本憲兵的日本人,他們哪個沒讀過書?他們下令殺幾千幾百個人的時候, 會眨眼嗎?”

“媽的, 凍死老子了。你剛說啥?我沒認真聽。”

“沒事兒, 瞎咧咧幾句。”

……

雪停了很久了,天越發的冷。馬車顛簸, 馬車裏的煤油燈被人拿去了外面。那一點燈光閃啊閃的。這是艾登記憶中的哈爾濱的冬夜,又黑又冷, 真要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五萬美金第一次。”

“五萬美金第二次。”

“五萬美金……”

拍賣會的最後,章嘉巖瞟向了羅亞哲。艾登猜的是事情的進展跟章嘉巖想的不一樣。羅亞哲自始至終沒有出過價,最後跟艾登競價的是張文善。他還沒來得及問慈行究竟跟羅亞哲說了什麽,反正從羅亞哲回桌以後的表現來看, 羅亞哲像是放手了。而張文善的善罷甘休,有賴於魏瑉君去他耳旁說了幾句話。誰都能看出來,張文善之所以想要拍下紅寶石是為了討魏大小姐歡心的,既然魏大小姐主動讓了,張文善也就沒有必要再死咬著艾登不放。

“五萬美金,成交。”章嘉巖痛快說道。他臉上堆滿了笑,有心請艾登上去。艾登擺了下頭,在桌上簽了張支票,用眼神示意外圍。章嘉巖領會了,主動下臺親自查看了那張支票,然後再回到話筒前說了幾句客套話和總結陳詞,宣布了今晚舞會和拍賣會的圓滿成功與結束。

各桌賓客那時開始陸陸續續站起來,大部分都是準備回家的意思。艾登牽著趙慈行離桌之前,魏瑉君又說了一回今夜先別過,明日去賓館找他們。羅亞哲一直沒站起來,整個拍賣過程他都游離於之外,只管喝酒抽煙,連揩那白俄女人的油都省去了。但那時候,羅亞哲卻好像驚醒過來。他忽然抓住了趙慈行的另一只手。

周圍氣氛一下子緊張尷尬起來。同桌幾人看得都是一楞,眼見就要起沖突,章嘉巖都小跑過來了,羅亞哲忽然又放了手。他沒看艾登和趙慈行,也什麽都沒說,起身就朝門外去,假葉蓮娜在後面用英文呼喚他,他沒回頭。

劉易斯幫羅亞哲解釋道:“他喝多了,去外面吹個冷風,正好醒醒酒。”

章嘉巖不僅馬上示意自己的一個仆從跟上去,還接著道:“要不你們先回吧,我這邊跟Eden完成交易,一定親自把羅公子安全送回去。他要不樂意坐車,住我家就是了。”他說完看了看那個穿著旗袍的白俄女人。

所有人都聽出了章嘉巖話裏的意思。羅亞哲跟假葉蓮娜糾纏了一晚上,之後再要發生點什麽都不奇怪。

魏瑉君昂著下巴嘲諷道:“隨便你們怎麽玩,別把那女人往我家帶就行。我不管她祖上多尊貴,反正現在看著跟個妓/女似的。”

章嘉巖有點訕訕。張文善見狀說:“不早了,雪又厚,大家回去都小心些……”

眾人道了別,艾登和趙慈行與章嘉巖以及一位章家請來的公證人一道前往二樓的書房。

這是艾登最後的意識,他和慈行剛進書房就被埋伏了。出在他身上的問題是章嘉巖給他遞的煙,只能是煙。而慈行……

“也是個可憐人。自己中了招不說,自己的女人現在指不定被怎麽糟蹋呢。”

“你得了吧,啊,少假惺惺,剛要不是巖爺親自把那女人抱走,她還能逃過你的豬蹄子?”

“是巖爺太實誠,咱兄弟先碰幾下怎麽了,羅公子又不可能知道……便宜誰不是便宜,都自家人……”

“巖爺可不覺得我們是自家人。我們不過是拿錢辦事。……對了,老六,那槍套你放哪兒了?”

“槍套?剛撂馬車裏了啊。……沒事吧?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到了馬廄再給他灌點啥……”

“嗯,應該沒事。……不過,我這心裏不太踏實,畢竟是個隨身帶槍的,又有錢,肯定不是慫貨。不行不行,先停一下,你去把槍拿出來。”

馬車在雪地裏停了。老六提著煤油燈往後去,雪地裏長長的車轍直延伸到只亮了幾盞燈的章家大宅。老六打著哈欠,掀開了馬車簾布。他那個哈欠沒打完,頭已被狠狠摁住嗑在了冰冷的硬木頭上,霎時間他滿鼻子滿嘴全是血。

趙慈行的眼前浮現了一個人影,白色的人影。

然後是聲音。

“說你願意,好不好……”

聲音傳來之時,她的恐懼感一下變得清晰起來。就是這個聲音。

那人的的氣息隨之真實地飄蕩過來。羅亞哲的面孔,逐漸變得鮮明,又可怖,緩緩靠近她的臉。

趙慈行想要大叫,但她甚至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羅亞哲的右手已經用力地按住了她的左手腕,她的手腕感覺到疼痛的同時,她意識到自己躺在類似天鵝絨床的地方。

“你醒了。你總算醒了。”羅亞哲貼近她的臉說,再近一點,就可以碰到她的鼻尖,再近一點,就能吻到她的嘴唇。他的眼神迷茫渙散,聲音又輕又沈,發著顫,“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他看到她的瞳孔睜得很大,除了藥物的作用之外,還因為她在極端的恐懼當中。她的頭動了動,她沒有叫,沒有做聲。只是死死盯著他。

羅亞哲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趙慈行的嘴唇。“我們還沒有……你不要怕……”他不知道說什麽,便渾渾噩噩又說了兩遍,“你不要怕。你不要怕。”她眼裏恐懼更甚。羅亞哲垂了垂眼,目光落到她身體其他地方,剛剛壓下去一點的邪念直往外沖。他口幹舌燥,幹幹咽了咽,“我不知道怎麽辦……”他喃喃著,“我真的……很喜歡你的……”他說著緩緩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也松開了摁住她手腕的手。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捂她的嘴,與其說是怕她大喊大叫,還不如說是怕自己忍不住親上去。他頹唐躺到床的另一側,望著天花板繼續自言自語。

“我本來想把紅寶石拍下來送給你。那樣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會記著我。”

“好吧,這是撒謊。我想的其實是寶石贈美人,美人心甘情願跟了我。你別誤會啊,我沒有輕看你。”

“Eden拍了送你也挺好。我知道Eden叫艾登。你剛才叫了好幾次他的名字。可是艾登是有妻有子的人,你為什麽要做他的情婦呢?還不如做我女朋友。我現在雖不能答應娶你,也不能保證只喜歡你一個人一輩子,但我真的很喜歡你的。”

“你放心,我沒有跟別人說。瑪麗沒有,劉易斯沒有,更不談章嘉巖了。我不想讓他們輕看了你。尤其瑪麗,她可瞧不起那些給人做妾的了。”

“……我今天真是喝多了。讓人擺了一道。”

“趙慈行……”

羅亞哲叫著她的名字,扭頭看向了她的側臉。他身心皆還是不受控制。而她醒是醒了,但她看著像是動彈不得。所以她不叫不說話,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趙慈行,我想跟你m-a-k-e l-o-v-e.”

“M-a-k-e l-o-v-e. 你說怎麽翻譯好?直譯自然可以,但不太符合中文遣詞造句之美感,對吧?我更不喜歡巫山雲雨什麽的……信達雅,哪有那麽容易……”

趙慈行艱難轉頭看向了他。漂亮的眼睛裏毫無神采。恐懼可能稍微少了些。卻多了一點諷刺。

羅亞哲輕笑一聲。

“想到明年今日我多半不愛你了,怪難過的。你一定覺得我很好笑,我對你一無所知,就說愛你。”

“但人生苦短啊,只想給老來留點有趣的回憶罷了。想想我七十歲的時候還能告訴我孫女,我二十三歲那年在去北國的火車上遇到個洛神似的女人,後來又在冰城為這麽個死活不愛我的女人發了瘋,她會說,哇我爺爺好romantic。我就說,趙姐姐是個artist,美的不得了。你呢,你偏不,你還要我叫你趙大娘。我難道跟我孫女說趙大娘趙姐趙嬸美的不得了嗎?也說不準……也許我是跟我們的孫女說我們相遇相愛的故事。”

羅亞哲說著翻了翻身,情意綿綿、卻又露骨地看向趙慈行,“我不喜歡那個白俄女人,一點都不喜歡,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你都看到了……你可能覺得我惡心……但是你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在乎?如果你有,就證明你也有點一點點,一點點喜歡我。如果你有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喜歡我……”

趙慈行恢覆了一點力氣。她用這一點力氣甩了羅亞哲一耳光。

羅亞哲被打懵了。疼得很,又一點也不疼。他癲癲狂狂笑了出來,翻了個身再次把她的兩只手腕都摁住了。他的眼神變得尖銳,像受傷的白豹子。

“艾登在哪?”趙慈行顫抖地問。她發出的聲音有氣無力,且是啞著的。

“我不知道。但他暫時應該沒事。”羅亞哲說。趙慈行這一耳光把他打清醒了不少。他知道他在做什麽,他有選擇。他松開了手,一聲冷笑,“……我本來可以騙你心甘情願跟我,救你的少爺的。原來我羅亞哲是個好人。”他完全放開了她,又躺到了一邊。他雙手枕著後腦勺,緩慢說道:“趙慈行,你聽著,這事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授意的。我從來不強迫女人。搞這一套是老章家的傳統。章嘉巖不僅自作主張,還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趙慈行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嘴裏問道:“我們仍然是在章家?”

羅亞哲連忙坐了起來,想要幫一下趙慈行,但她不讓他碰,眼裏滿滿都是抗拒和自衛。他哼了一聲,幹脆下了床。趙慈行還沒坐直,羅亞哲忽地扔了個東西過來。她拾起來一看,是把瑞士軍刀。

“我不碰你。但我保證不了。你拿著這個,如果我不老實,你不用猶豫。”羅亞哲一邊說一邊脫他的白背心,依然不住地看向趙慈行的上上下下,“當然如果你願意,那我也在所不辭。”他又露出了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趙慈行默不作聲,眼中懷疑和困惑並存。她能感覺到她現在的情況比她喝了最多酒的時候還要差,她仍然暈沈,她不一定能站穩。

“我去洗個澡。”羅亞哲脫了白背心,準備繼續脫襯衫時收了手,“我得清醒一下,也降降火。等我回來,我帶你離開這裏,明天我會跟你想辦法一起救Eden。你不要自己跑出去,這是章家,他們家的仆從裏還有不少以前的兵痞。而萬一讓章嘉巖發現……我說了他連我一起算計進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趙慈行坐起來後,已經註意到這是一個偏西式的臥室,裏面裝潢華麗,床的另一邊有一個洗手間。通往外面的門關著,厚厚的窗簾也拉著。她遲疑了下,點了頭。

“你相信我嗎?”

趙慈行沒有應聲,沒有點頭,沒有搖頭,只是緊緊握著那把瑞士軍刀,警惕地看著羅亞哲。

“你相信我。我知道。聽好了,不管誰他媽從那扇門裏進來要動你,都用你手裏那把刀刺他。不要猶豫。明白不?”

趙慈行說:“今晚就要找到艾登。”

羅亞哲嘆了口氣。“知道了。我很快出來。”

當羅亞哲裹著浴巾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一根冰冷的槍管指住了他的太陽穴。那握槍的手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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