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不由得楞了一下，隨後就跟他面面相覷了一陣，毫無預兆的大笑了起來。

“去墳上給你倒點酒不就行了麽！要啥自行車啊！”我哈哈大笑道，完全是打心底裏瞧不起我爸這種矯情勁兒。

“你個犢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我爸也是笑得不行，估計是覺得自己矯情得丟人了，一臉的不堪回首。

“嘿，能做還不能說了，要我說啊，你走都走了，還喝啥喜酒啊？你明明都走了你……”

我說到這裏，聲音已經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龐就滴落在了地上，身子跟抽搐了似的，不停的顫動著。

“你明明都走了！！你還喝啥喜酒啊？！！”

我淚流滿面的看著這個一臉無所謂的人，忍不住大吼了起來：“你為啥不能多撐幾年啊？！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我就真的舉目無親了！！！你把我一個人丟下你忍心嗎？！”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

“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後的那幾年我有多想你？！！”

“老爺子走的那天！！我他娘的都想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你知道嗎？！”

“他走了！我在這世上就沒親人了！！我這人雖然什麽都看得開！！但這種事我真的……”

我嘶吼著，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著，只感覺自己從未這麽憤怒過，看著我父親的時候，都想一口咬死他。

跟他說到這裏，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連哭聲似乎都發不出來，只能一個勁的捂著臉蹲在地上哭著。

“兒子，乖，不哭。”他站起身走了過來，輕輕抱著我，不停拍打著我的後背，像是我小時候哄我那樣，聲音依舊是那麽的溫柔：“爸還在呢，你看，這不還好好的嗎？”

一聽他這些話，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跟個小孩兒似的，痛哭流涕的撲到他懷裏，特別丟人的大聲哭著。

“爸！！我求求你別走！！你走了我就沒爸了！！”

我對於親情的渴望，貌似遠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強烈得多。

自打老爺子走後，我的精神狀態就能說是跌入低谷了，如果不是有沈涵上門租房，外加左老頭帶來的那個轉機，恐怕我都得這麽渾渾噩噩的混一輩子。

得知我父親還活著，毫不誇張的說，我就有了種從地獄跳上天堂的感覺。

我在這世上，不是孤獨的，我還有親人，我還沒到那種舉目無親的程度……

為了賺錢我才入行？為了揚名立萬我才入行？媽的這都是狗屁！

要不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我十有八九都會對這一行的事敬而遠之。

現在好了。

結果有了。

我父親也找到了。

但是……老天爺怎麽就不告訴我……我找到的會是個死人呢？！

“不哭了啊，乖，爸在這兒呢，又沒走遠，你哭個啥啊？”

我爸拍著我的後背，笑呵呵的安慰著我。

“都二十來歲的人了，咋還跟個小孩兒似的？”

……

我哭了十來分鐘，我爸就特別耐心的安慰了我十來分鐘。

等到我緩過勁兒來坐回去的時候，我爸便遞了支煙給我，示意讓我點上，抽兩口冷靜冷靜。

“我跟你說說後面的事吧。”我低聲說道。

他點點頭，說，成，你說你的，我聽著。

“董老仙兒去世之後，我就跟著方時良上了鬼山，避世修行了半年。”我細聲說道：“在那座山上，我學到的東西太多了。”

“那肯定啊。”我老爸笑道：“你這麽聰明的後生，肯去跟著方時良學，要是不學點真本事出來，那得多丟人啊？”

“從鬼山上下來之後，我們就去了小兜率宮，那裏……”

肉身陣是用我壽數換來這事，我並沒有給他講出來，畢竟前不久才跟他說過在東北折壽起陣的事，要是現在又說這個，我還真不敢保證他能繼續冷靜。

刪刪減減的跟他說，也不算是騙他吧？應該不算！

聽完我接下來說的故事，我老爸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我抽了口煙，緩緩吐出，笑了笑：“我來不老山，主要是尋你，但其他人來不老山，主要是玩命啊。”

“他娘的……”我爸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說：“可惜我現在死了，做不了什麽大事，否則的話，我肯定得幫你們一把。”

“用不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笑道，沖他眨了眨眼睛：“現在該說說你的故事了吧？”

聞言，他也沒拒絕，撓了撓頭，問我：“你是不是對我的死因很感興趣？”

“肯定啊。”我苦笑道：“我想知道我爸究竟是怎麽死的。”

“這樣啊……不說行嗎？”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一聽這話，我頓時就有些詫異了，看他這意思，怎麽有種難以啟齒的味道呢？

難道……他的死因有詐？？有不可告人的地方？？

“能不說嗎？”他更加小心翼翼的問我，沒有半點底氣，看著就是一副心虛的樣子：“總得給我保留一點隱私啊！”

“隱私個屁。”我沒給他面子，一拍大腿：“你還是我親爹呢！把我一個人丟了十幾年你也忍心啊？！”

“這個……”

“你再這個，我回去就給老爺子上墳，再給他告一狀，你看看你……”

沒等我把話說完，我老爹就急了眼了，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滿臉的惱羞成怒。

“你這兔崽子不聽話是吧？！”

“打！”我仰起頭來，指了指自己的臉：“往這兒抽！你要是不說就抽死我吧！你不動手我就抽死我自己！”

“哎！你個犢子！”我老爹都快氣哭了：“就這麽坑我啊？！”

“說不說？”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成，我說。”他嘆了口氣，跟鬥敗了的公雞一樣，死氣沈沈的坐了下來，滿臉的挫敗感：“醜話先說在前面，我要是把我的死因說出來了，你可不能急眼啊。”

“嗯，不急眼。”我點點頭。

見他還是沒主動開口的意思，我就試探著問了一句：“是不是他殺？”

“不是。”我老爸一聽我這個問題，頓時就顯得更慚愧了，撓了撓頭，說：“要是往細了說，這得算是自殺。”

“自殺？”我緊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我覺得你不像是這種人啊，你就算是死，也該是餓死的才對，咋會自殺呢？”

我爸沒搭腔，抽著煙沈默了一陣，忽然苦笑了起來。

“老爺子說過，我這人太沖，脾氣還急，遇見大事就容易忙中出錯，照著這樣發展下去，遲早得吃大虧。”

他說著，聲音略微有些嘶啞，聽著很是沈悶。

“他沒說錯，我確實吃虧了。”

“到底是咋回事啊？！”我瞪大了眼睛，只感覺心裏急得不行，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是咋死的？！”

“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你知道吧？”我爸抽著煙，看了我一眼，啞著嗓子問道。

“知道啊！”我忙不疊的點頭，下意識的就回答道：“斷因果啊！幫我解詛咒啊！不就是因為這事嗎？！”

“你說得對，我確實是來斷因果的……”我老爸笑了笑，又問我：“那你知道這因果得怎麽斷嗎？”

我一聽這問題就楞了，想了一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座山上什麽特殊的東西都沒，就只有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池子，那……

“因果，得在這一池水裏斷。”我爸說著，擡起手來，指了指我身後的水池，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想要斷除因果，就得用上媒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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