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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只噬夢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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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語薇慣來眾星捧月, 習慣人們的註視。即便是小時候家中不算富裕, 父母也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她,親朋的目光自然地聚焦在她身上。

她第一次見宋茗心是她坐著那只在電影裏見過的豪華加長型汽車,幾個行李箱一拖後面跟了兩個助理像模像樣, 她眼睛都瞪直了, 周圍人同她一樣不敢上前。

那時候的宋茗心相貌平平, 可沒有外貌的她光金錢加身就將白語薇所有的光環都搶了去。本也不在乎, 可白語薇發現, 在高冷龜毛不算好接觸的同等條件下, 有錢比好看吃香許多。宋茗心前呼後擁,說不完的豪門趣事, 她則是桌上堆放吃不完的包子和應付不完的窮酸邀約。

那個年紀的校園男生沒創意極了, 總是在請吃飯,她也不缺那頓飯。

她圍觀了宋茗心來校第一個月的所有風光, 聽了不少來自同學的二手誇張轉述——

“你知道嗎?宋茗心家裏住東坪, 我的天, 住在那裏只有兩類人,巨窮和巨有錢!”

“她說她經常參加宴會, 就是那種有錢人才能參加的,電視裏那種。”

“那裏面是不是有很多高富帥?”

“那還用說嗎?”

......

宋茗心有錢也很單純, 白語薇只是在擦肩時簡單地奉上了一個笑臉,宋茗心便主動在用餐時擠到了她身邊。

朋友交的快,散的也快,白語薇不是沒有在和秦邈交往後感受到宋茗心的冷淡和疏遠, 她有過短暫的迷茫但很快全身心地投入到花前月下裏去。初嘗愛果,初入上流,初初在S市最高端的私人場合來去,對方的名號都長的一個名片裝不下,那裏充滿新鮮和刺激,友情確實算不上什麽。

後來,經歷分手流言和對金絲籠的留戀,白語薇意識到即便贏得目光自己也不過是個嘩眾取寵的角,那個階層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沒有依傍的人,不會有人記得她。

白語薇始終沒有安全感。她和宋茗心是那時候綁死的姐妹淘,男人會走,朋友不會,假朋友也是朋友,只要別人當你們真就行。雖然她們的關系忽近忽遠,可好似默契一樣,那份“閨蜜”情誰都插不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演久了,笑靨後彼此會有防備,從未真正信賴,行至哪處都會暗暗較量,可逢到下刀時還是會手軟。

宋茗心收到白語薇的回信後沈默了許久,她有一顆不平的心想打破白語薇在雲端的日子,同是“閨蜜”,一個高冷美麗嫁作籠中金絲雀,一個出身名門卻深陷假臉風波,她們本來美麗與富有互補,卻因她的兩樣豐收打破了平衡現狀。

她的妒火讓她生了破壞欲,可臨門一腳還是有不安。她對汪致霆交待說,【到了紐約你別亂來!那兒我不熟,萬一白語薇躲沒了我跟陸總不好交待。】

汪致霆抓著手機興奮地顛了個身,腳在空氣裏亂踢騰。

王珊珊捏著被角往床邊縮了縮,小心翼翼地低聲問:“我等會怎麽回去啊?”她上洗手間的時候發現這裏好像是郊區,看不見什麽高樓,耳邊也沒有車輛來往的聲音。

昨晚喝多,汪致霆環上她的腰她就骨頭輕,盼著與高富帥春風一度,結果迷迷瞪瞪坐車來了這別墅,來不及陶醉在金絲夢,便被他亮出的家夥嚇跑了酒精。

她經驗不多,他又沒耐心,漆黑一片裏她聽他呼吸就知他異常興奮,即便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他看著人模人樣做這事兒動靜兇蠻地跟屠龍似的,她痛到哭,哭到流涎,他都沒停。這會她非常怕他,她都不記得是怎麽結束的,尚在驚嚇中下一秒好像就天亮了。

汪致霆收起手機,攬過她的肩,“等會送你回去,哪個學校的?”

“外國語。”

“外國語是哪個?”

“商行區那個。”

“操,不是說你讀大學嘛!……”他騰地坐起,嘴巴驚得大張。

“我成年了!我沒申請到理想的學校,再呆一年的。”王珊珊抿抿唇,聲音越說越小,她知道他想哪兒去了。

汪致霆松了口氣,當年他搞過白語畫同學,被白語薇直接脫了高跟鞋砸臉,嚇得他之後對年紀小的姑娘有些陰影。

他解除被子的隔欄,踢踢她,眼珠一轉假裝自然地問:“昨晚......”

***

又到了雨季。天色陰蒙蒙的,卻不給人冬日的壓抑感,春雨像小姑娘的腳步似的,躡手躡腳,陸園外的綠地冒出了不少楞青草頭。

窗邊的美人慵懶地梳著頭,迷蒙著雙眼似是還未睡醒。

白語薇習慣了日夜顛倒的生活,回到國內也沒什麽時差,這會已經中午了,王珍妮正在溜陸淮修的寶貝,一只德牧。她從德國回來便同他們住一塊,在陸園二樓盡頭的房間。

王珍妮也就端了兩天,可能耐心也就夠用兩天,最近是處處找茬。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白語薇總能在深夜兩三點聽見她在那頭發酒瘋一樣地唱歌,Amy見她也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說又沒說的出口。

陸淮修完全視而不見,就算在聽見半夜的鬼嚎後也就是把她擁入懷裏一言不發,一聲嘆息都沒從鼻子裏溜出來。

母子倆也不是沒有較量,白語薇完全不需打圓場,他們的戰爭開始和結束都很突然。比如昨晚王珍妮餐間陰陽怪氣,念叨自己這把年紀同兒子兒媳住一塊不合適。陸淮修用公筷去肥夾了塊瘦肉給白語薇,她挪開,他硬餵,最後不得已吃了,他湊近非要她張口確認。白語薇笑著在桌下輕輕蹬他。做完一系列恩愛的動作後,陸淮修又喝了口湯,仿佛才接上上半段劇情似的,恍然開口道:“媽咪,你這把年紀總住酒店也不合適。”他說完王珍妮摔了下碗又沒了聲。

白語薇的清凈生活被王珍妮填滿,可能她擾不著陸淮修就想把白語薇惹惱了好讓她吹點枕邊風,白語薇還當自己這幾年什麽場面都見過,什麽三八都應付過,怎麽也能沈下氣來,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王珍妮的耍潑能力,無孔不入地試探她的耐心邊緣。

“薇薇,這個王總說你們以前很熟呢。”她指了指財經頻道正在接受采訪的一個中年男人,語氣像是質問又像是八卦。白語薇抱著抱枕斜靠在貴妃榻上,聽她這麽一說瞬間連電視都不想看,起身欲走,這種人她見得不少,吃過飯或是碰過杯在他們眼裏就是沾了段風月事,也不看看自己腦袋上幾根頭發站崗就敢碰瓷她。

而這種話在分外介意她過去,在她流產時指責她過去行為不端的婆婆口中說出來更是刺耳。

王珍妮拉住她手腕,假笑道,“跟媽聊聊嘛,我又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有點過去,我就是呆這裏太無聊了,我婚後很多年都不在這裏生活,對S市沒有你熟。”她就不懂這麽無聊的宅子白語薇年紀輕輕是怎麽呆得住的,婚前也不是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良家。

白語薇很想自己回房間畫畫圖看看劇或者睡睡覺,偏還是沈了口氣耐下性子坐了下來陪她,聽她倒了一籮筐別家中年貴婦空虛無聊的裝逼生活,到了晚間陸淮修回來,她趕緊躲到房間去看劇。

宋茗心的消息來得剛好,兩個月的進修,誰不願意去,兩個月的健身房她都去。

【不會舍不得老公嗎?】

【舍得!】

白語薇同陸淮修說自己要去紐約學習兩個月,陸淮修倒是松了口氣,“我怕你在家悶壞了,我媽她......”他並不願同白語薇說細節,這樣的事不算光鮮,他難以訴之於口。幸好白語薇體貼沒有過問,對於他要求的別讓王珍妮亂走也照辦。他背過身去,打開筆記本,“我明天找兩個保鏢看著她。”

“那保鏢可真辛苦,上次小王不肯開車載她,她硬是把人的臉給抓花了。”白語薇還為此事忿忿著。有時候她覺得王珍妮就像瘋了一樣,雖然她反覆勸自己每個年紀都有尋愛的自由,可五十二歲這般瘋狂為愛走鋼絲還是需要一點接受時間的,畢竟她母親是一個那樣隱忍的人,白嘉辰被帶回家她連聲兒都沒怎麽吭,倒是把她氣得恨不能掀房頂。

白語畫打來電話時,白語薇正喝著燕窩,Alice和Amy在打包行李,多是些生活用品,衣服什麽的她都去當地買新款。

陸淮修每次都會提“智商稅”這個詞,她努力找出喝燕窩的科學依據卻發現她的依據也不過來自貴婦的口口相傳,最後她實在想不出什麽,蠻橫地提腳踢他,“你是交不起這個稅嗎?”

“稅自然是交得起,”他手搭在她肩上,輕輕地拿捏,笑道:“就是不喜歡我太太喝別人的口水。”

白語薇趕緊咽下最後一口,將碗用力一擱給自己順氣,可真夠惡心的。

陸淮修夠手從擺滿瓶瓶罐罐的梳妝臺上拎出震響的手機遞到她手上,口型說“yu hua”。

白語薇接過,唇角肌肉勾起笑容,不緊不慢地避身去到裏間。

果不其然,一接通便是一通大罵:“陸淮修就是個王八蛋!姐!我們不要他了!”說完,電話那頭痛哭起來。

白語畫從第三墓園出來時細雨霏霏,雨絲溫柔地斜落,飄在她通涼的身上。她不敢想象白語薇在森寒的冬日來這裏是什麽感受,她這個局外人都要崩潰了,當事人定更加生不如死。

還有一周就是清明了,最近陸陸續續有人過來祭拜,她在趙霓霏的墓前看到了一支粉玫瑰。她沒忍得住,將花枝掐的粉碎,跺踩了好幾腳,臨轉頭前看了眼趙霓霏的照片又嚇得半死,她在逝者面前做不好的事。

趙霓霏不漂亮,照片裏看起來特別普通,雖然比她好看點,可和白語薇這樣的神級美女根本不好比。當然,她知道她姐夫不是那麽膚淺的人,可白語薇說他心裏有個愛人時,她總以為應該是個和姐姐差不多美貌的人,不然站在一起多難看啊。

姐姐和姐夫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夫妻,怎麽會是假的呢?她想著想著,又蹲在草地裏哭了起來。

白語薇聽她哭了一會,好不容易調試的心理又跟著跌落到了谷底,她嘆氣道:“那你還怪我嗎?”白語畫和汪致霆逛了圈街,不知道汪致霆同她說了什麽還是她自己聞出他兩不對味,發出“姐姐怎麽可以婚後還這樣”的質問。

白語薇沒有想告訴她,索性不接她的電話,沒想到她給她安了個心虛的名號,跑到陸園聲張“正義”。那天白語薇哭了,白語畫都多久沒見過姐姐哭了,立馬信了。

說是信了,其實不盡然,畢竟陸淮修的好太深入人心,過了幾日她還是親自過來了一趟,只是沒想到這墓碑的震撼力這麽大,把她這麽膽小的人都激的對逝者大不敬。

白語畫抹了把眼淚,猶豫了會,問她,“那你跟姐夫說過嗎?”她難以想象陸淮修準備和別人一道埋了,他明明滿心滿眼都是姐姐呀,如果這都是裝的,那她真的不信愛情了。

“語畫,你還記得你有次喝醉了對我說,‘姐夫真好,不在意你那些過去’,”白語畫聽後一鯁,馬上想要為自己的酒後之言辯解,白語薇打斷她的吱唔,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其實我也想過他可真好,我哪兒來的運氣可以遇見一個毫不在意的‘接盤俠’,可事實證明,我真的沒有好運氣。”

所有她曾篤信最愛她的人,最後都會一一展露出不忠的面孔。要麽是她倒黴,要麽就是“過來人們”說的不錯,男人真的不能信。

已經是極好的現狀了,沒必要打破,沒必要。好運就是件華麗的外衣,內裏的腐朽則是代價,她反正大多時候都是在活給別人看,別人艷羨的目光和崇拜的話語會滋養她的虛榮心,助她在這段膈應的路上走下去。

白語薇近來易夢,閉上眼便是數不清的夢,翻來覆去的,醒過來人極其乏累。也不知是噩夢還是春夢,總夢見那晚的停電,待她在禁忌邊緣沖浪身體纏上身旁熟睡的陸淮修時,夢境又冷不丁地墮入那片墓地。

她感受有力的藤條纏繞周身,湧動的溫泉包裹並沖擊,可一睜眼,人總有著無盡的壓抑。陸淮修會在清晨親吻她的後頸,悄聲說,“讓你鬧,現在興奮過頭睡不著了吧。”

白語薇拱拱身,將卷曲栗發鋪蓋,沈沈的呼吸噴進軟枕裏,鼻尖哼出兩聲不情願的嬌|吟。

陸淮修則精神抖擻地自己張羅衣飾,他有一個極溫柔的習慣,就算在白語薇冷戰的那幾天,他都雷打不動地送來早安吻,大多時候她都在睡覺,隔著眼罩感受面龐上一道溫熱覆上,接著是額頭一道濕潤,有時候是唇,有時候是耳垂。

多少恨都會在清晨這一輕描淡寫的吻裏清零。

就是這樣面面俱到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個好到難分真假的男人,心裏有座墳。

她想著便又入了夢,繼續與那噬夢獸廝纏。

日日夜夜,如困獸之鬥。

***

抵達紐約是周六,人流大,她和宋茗心被堵的沒了脾氣,到酒店後白語薇到水池邊倒了杯水灌下便睡了。

睡前白語畫發來一條消息,【你跟致霆哥真的沒什麽吧?】

她回,【沒,放心,我有分寸。】

沒了王珍妮的半夜唱歌,也沒了身旁的他心者,她睡了個難得的好覺,醒後皮膚狀態極好,素著張臉沒畫眼線,白的發光的臉只塗了藍調正紅,手稍松動發根,波浪便絲絲綹綹地垂落下來。

她敲了敲對面宋茗心的房門,低頭將房卡塞好,耳邊“哢嚓”一聲,須後水清香撲鼻而來,她疑惑擡眼,目光僅及至胸|前,便知是誰這麽騷,她蹙起眉頭,“你怎麽在這兒?”

汪致霆薄唇叼著煙,“你找誰?”

白語薇攥包的力度猛然加大,指尖掐進了真皮裏,“不好意思,打擾了。”她飛速甩頭,揚起的發尾拍了記響亮的巴掌。就像過去的情景重現一樣,只是他在床|上被手銬銬著。

汪致霆拉住她,“白語薇這麽禁不起開玩笑。”

白語薇立住,背對他裝傻問:“什麽玩笑?”

他怕她誤會,忙解釋,“茗心換了間房,這間空調聲音吵,這層沒房間了,她在樓上。”見她不語,又拽了拽她的手,補了一句,“裏面真沒人。”

白語薇冷笑著轉身,“汪致霆,裏面有沒有人幹我屁事。”

他瞇起眼,咬緊下頜問:“那你原諒陸淮修?”他就不明白了,“你可以接受精神出軌?”為什麽他就不能被原諒,為什麽陸淮修可以。他知道他們還那般好時胸中怒氣更盛,白語薇你雙標!你說過你最恨不專情的男人的!

“我不知道我接受哪個,但我一定不接受身體出軌。”她意有所指地瞇了瞇眼。

他將煙吐了,咬下自己的唇,挑眉提示她:“你也出了!”

她眼神一黯,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低了半個度道:“我沒有!”說完她擡腳欲走,頃刻被汪致霆單手箍腰往屋裏帶。

手機在包裏瘋狂震動,她掙紮的動靜不比手機小,可偏就困在那包一樣大小的搖擺空間裏。

下一秒汪致霆把門大力地踹上了。

他恨死白語薇這咬死不對話的脾氣了,鐵了心要同她交流。進了屋他也沒多占便宜,將泥鰍似的她往床|上一擱,叉|腰道:“我有話對你說。”

白語薇方才掙紮太蠻,喘得頸下波瀾起伏,作勢要狠狠瞪他卻見他望著某處一雙手在腰|際張張合合。汪致霆真的是一如既往地無恥,那晚當真是鬼迷了心竅,才親了這狗賊的嘴,害她做了一個月噩夢不說,居然連理直氣壯怨陸淮修的勇氣都缺了大半。

她將領口拉好,手搭在胸|前,看向被他甩在桌上的包,恨恨道:“我先接電話。”

這是第二輪震動了。

汪致霆替她掏了出來,“老公”兩個詞刺眼地閃爍。又一股無名的妒火躥起,草他媽的白語薇以前爽的時候這麽叫過他的,他想到此處整個人都要炸了,報覆似的,他在白語薇伸手來搶之前點下接通鍵和擴音鍵。

——“這麽久才接電話,在做什麽壞事?”

白語薇同汪致霆一道在陸淮修的磁聲中怔住,仿佛捉奸在床一樣,心跳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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