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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未來的武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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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鋪上掛牌匾,書寫著“房氏鐵鋪”四個大字,光看這字,筆力遒勁,字型舒展,是上好的書法。

或許就是房玄齡生前自己提的也不一定。

此時,蘇大為看到,在鐵匠鋪前,站著兩撥人。

左邊的,是一身錦衣,年紀二十餘歲,臉上略帶著幾分輕浮,腰掛玉墜,袖口燙金,雙手攏在袖中,正一臉陰冷的看著對面的人。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彪形大漢。

身高六尺七寸有餘,看上去雄壯至極。

蘇大為看到此人,眼瞳略微收縮。

果然是房遺愛,上次在崇聖寺,曾見過對方一面。

不用說,站在他對面的那個錦衣青年,自然是房家老三,房遺則了。

比起這位做太府卿的二哥,房遺則長得就要瘦弱得多,看上去就像是尋常的貴公子和讀書人。

或許是繼承了房玄齡足智多謀的基因?

不過看此人眼神飄乎,神情傲慢,蘇大為更傾向於,這人是個二世祖。

關於房遺則和房遺愛的矛盾,上次蘇大為在高大龍那裏聽過一耳朵,後來也從側面稍微了解過一些。

據說房遺愛不喜學文,有武力,尚唐太宗愛女高陽公主,深得帝寵。

房玄齡死後,其嫡長子房遺直本當承繼為銀青光祿大夫,遭高陽公主要挾,想讓房遺愛去爭銀青光祿大夫,結果唐太宗不許。

為此,高陽公主與太宗很是鬧過一陣。

而房家兄弟的關系,自此決裂。

而房遺則,身為房家老三,原本沒他什麽事,但是他似乎要為大哥房遺直打抱不平,在中間來回躥掇。

其真實想法,不好說。

“房俊,你一介武夫,有什麽資格來管理家族產業?這東市的鋪子,大哥身為家主,才有資格管理。”

房遺則臉上在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一股寒意。

這哪裏是親兄弟,簡直比陌生人都不如。

蘇大為暗自搖頭。

被親弟弟一番質問,房遺愛的臉龐漲得通紅,有些結巴道:“阿爹生前說了,東市的......鋪,鋪子有我兩成,這間也......是歸我......”

“你把話說清楚,究竟是你要,還是你背後那位要?”房遺則從鼻子裏嗤笑一聲:“房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毫無主見,為了搏她高興,連兄弟都不顧了。”

“你......這是父親留於我,我的,與高陽何幹?”

房遺愛急了,忍不住上前兩步。

他的身材實在魁悟,足比房遺則高了大半個頭。

一比之下,房遺則的氣勢立刻被壓了下去。

哪怕房遺則身後跟著好幾名隨從,也不由後退了幾步,色厲內茬的喊道:“怎麽?你還想動武不成?那就讓長安人都看看,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要動手打你親弟弟,簡直狼心狗肺,畜牲不如!”

“三弟,你!”

房遺愛明顯是說不過他弟弟,一時間,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咯嘣響,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是憤怒至極。

“兩位老爺,先消消氣吧。”

站在一旁的一位中年人,赤著胸膛,露出古銅色的肌膚,手裏還握著一條汗巾,顯然是鋪子裏的鐵匠。

蘇大為對此人有印象,記得他是鋪子裏手藝最好的匠人,姓穆,人稱穆七郎。

這間鐵匠鋪子平時以他為主。

此時穆七郎對著兩位房家少爺,臉上苦得都快滴出汁來。

他雙眉揪在一起,用汗巾下意識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壯起膽子顫聲道:“兩位少爺,鋪子是房家的,都是自家人,不要,不要傷了和氣。”

“誰和他一家人。”

房遺則冷笑一聲:“靠女人的慫貨。”

“遺則!”

房遺愛從喉嚨裏低吼一聲,這聲音把房遺則嚇了一跳。

臉上不由微微變色。

平時房遺愛都是叫他三弟,或者表字,這直接喊名字,代表房遺愛是真的生氣了。

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不由指指點點,一片議論聲傳入蘇大為的耳朵。

“房相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沒想到走了以後,自家兒子卻鬧起來了。”

“自古兄弟鬩墻是取禍之道......”

“依我看,這些貴族家裏,還不如咱們尋常百姓家和睦。”

“好了少說幾句吧!”

“阿彌~”

一只手突然從後面上來拍向蘇大為的肩膀。

卻在即將碰到時,蘇大為身子一擰,一個下意識動作閃開。

本來人群擁擠在一起,想要做任何動作都會擠到周圍的人,十分艱難,但是蘇大為閃避時,腰和肩膀關節十分靈活,就像是靈蛇一樣,給人一種滑不溜手的感覺。

回頭一看,看到蘇慶節戴著面具,站在身後,手有些尷尬的停在半空。

“獅子,你不是回縣衙嗎?”

蘇慶節有些悻悻然的把手收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剛才躲得倒快,對了,我是想起來有件東西沒給你看,特地追上來。”

說著,他一面伸手入懷取東西,一面擡頭張望了兩眼:“房家兩兄弟,怎麽在這東市街口吵起來了,真是,一點顏面都不顧了。”

“你要不要去勸勸他們?”

“免了,我和房家人沒什麽關系,再說人家未必看得上我,才不要自討沒趣。”

唐朝現下兩大貴族門閥,一為關隴集團,這是從北魏至隋至大唐的門閥軍事勢力。

而另一支,就是新興的山東貴族。

房家人,正是山東貴族的代表人物。

至於蘇定方,屬於新興的軍事將領,現下還遠未到人生巔峰,無論在關隴集團,還是在山東貴族那裏,都有些不夠看。

最少要到蘇定方打完高句麗,才有資格與關隴、山東兩支勢力平起平坐。

這些念頭在蘇大為腦中一轉,只見蘇慶節將一個薄薄的冊子遞了過來。

“這是什麽?”

“哦,這是在武順家搜查時發現的,她說是大慈恩寺的玄奘法師手抄的經書,令賀蘭敏之每日誦讀,我覺得有點奇怪,順手拿了過來,剛才想起,你似乎跟玄奘法師有點交情是不是?這東西給你,你看看對不對。”

“手抄的經,有什麽對不對?”

蘇大為有點詫異,隨手將那冊經文接過,入手頓覺有異。

他吸了吸鼻子,將冊子翻開。

入目,一片暗紅色的經文,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同時飄起。

這是,用血水寫就的經書。

果然有些古怪!

難道是玄奘法師的血?

雖說賀蘭敏之那古怪的身體情況,可能需要壓制體內屬於詭異的部份,但是這“血經”,真的是為了壓制詭異血脈嗎?

血寫的經文,每一個字,每一個筆劃蘇大為都認得,但是看在眼裏,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這經先放我這裏,我回頭問一下玄奘法師。”

“行,先放你那吧,不過如果結案要用的時候,你得還回來。”

蘇慶節小聲說了一句,又擡頭看了看鐵匠鋪前對峙的房氏兄弟,搖了搖頭,嘴裏嘀咕道:“真是丟人丟到外面了。”

“別說這種廢話,你推薦的這家鐵匠鋪,戎小角那邊制蠟還需要工具,如今怎麽辦?”蘇大為抓住他的手追問道。

“我哪知道。”

蘇慶節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要說這制作手藝,滿長安你絕對找不出比房家鐵匠鋪更好的了,天知道他們兄弟會為點雞毛狗屁的事在這裏吵起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應該吵不了多久。”

就在蘇慶節說話的當口,鐵匠鋪門前的房遺愛和房遺則似乎也失去了繼續爭吵的興趣,在店鋪內匠人的勸解下,各自黑著臉離開。

蘇慶節咧嘴一笑:“看,我說過什麽,都是房氏兄弟,吵歸吵,出不了亂子。”

對他這番話,蘇大為只在心裏暗自搖頭。

記憶裏,最後就是房家自己人舉報說房遺愛和高陽有問題,最後掀起了永徽年間最大的“謀反案”。

不過那件事還太遠,暫時不想太多。

漢苑,感業寺。

香煙繚繞中,明空法師從一間佛堂裏走出,她的雙手合什,眉目低垂,在眉眼間,似乎隱隱透著一絲憂愁。

“媚娘。”

隨著一聲喊,如今的大唐皇帝,李治從後面追上來,攔在明空法師前面:“我們話還沒說完,怎麽就走了。”

李治說著,伸手在自己的衣襟間,整了整領口。

一旁跟隨的兩名太監忙上來,幫著皇帝大人將衣袖和腰帶整理妥帖。

“陛下希望我說什麽?”

明空法師擡頭,看了一眼李治。

這一眼裏,帶了太多的情緒,遠不像平時的明空法師。

李治只覺得心弦一顫,對上這個女人時,他發現自己心裏最深處的某種東西被觸動了。

在她面前,自己很難擺出帝王的威儀,心裏,竟然隱隱有那麽絲虧欠。

“媚娘。”

李治伸手,將明空法師的手握在手心裏。

“我知道你苦,知道你委屈,相信我,我......朕不會讓你在這裏待太久了。”

“陛下。”

一名太監匆匆走上來,在李治身旁耳語幾句。

李治聽了神色微變,有些為難的看向明空。

“陛下去吧。”

明空法師輕輕將手抽出:“你是皇帝,這天下的大事,都等著你去定奪,我只是一個小女子,一個方外之人,不值得陛下如此。”

“媚......”

李治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此時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只能長長的嘆息一聲,在太監的陪同下,向院門走去。

走出數步,聽得身後,武媚娘開口道:“陛下,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媚娘,你說。”

李治心中驀地一震,接著是一陣欣喜,他回頭看去。

只見明空法師站在佛堂前,雙手合什,面色悲苦道:“貧尼想回家看一看。”

“我,朕,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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