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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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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遇到了她,也許是場意外,也許是上天特意的安排。

那天我獨自一人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裏,我的存在猶如螻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看著手中沈甸甸的行李,我非常後悔當初的決定。

記得臨上車前爸爸還再三地問道:“確定不要我們同去?”

我拖著行李信心滿滿地道:“根本就沒這個必要。”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而已。

“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出遠門,我們實在不放心,”媽媽依依不舍地說。

“什麽事情都有第一次,”我拍拍胸脯堅強地道,以後漫長的歲月一個人在外求學總要學會長大,不能一直依附在他們的保護傘下。

我坐上車透過玻璃看到媽媽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哭得稀裏嘩啦,原本就脆弱的我也卸下心裏的防備,拉起窗簾,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來。

車子緩緩地啟動,帶走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不舍之情。

從車站出來之後我按照學校預先準備的線路圖尋找的士站臺,未經世面的我不願丟棄僅存的自尊在車站轉了接近半個多小時才出來,現在想起那個時候的我真是很傻很天真。

我站在路旁抹去額頭的汗水,身心交瘁地坐在行李箱上招呼過往的出租車,疾馳的出租車一輛接一輛地從我眼前駛過,卻沒有人理睬我這個小人物。失望之餘不禁心生怨道:學校怎麽可以這樣虐待新生,不是說有志願者在車站接待我們,怎麽一個都沒有遇到。我垂頭喪氣地跳下來拖著箱子繼續往前走著。

“同學需要幫忙嗎?”一個很柔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轉身問:“你是?”我又遲疑片刻,該不會是遇到了騙子,我立刻提高警覺。

他停好自行車走過來說:“我來幫你。”說完未經我許可他就把我的行李箱橫跨在車杠上,看著我遲疑的目光他介紹道:“我是工業大學的志願者,專門負責這次的接送新生任務。”

我滿心愧疚地說:“真不好意思,剛剛以為你是騙子。”

“以為我是騙子,”他哈哈大笑著,“就我這眉清目秀的長相怎麽看都不像,別人都走前門出來,你怎麽走後門?”

我緊張地低下頭道:“初來乍到對這裏不熟悉,看到出口就出來了。”

他接著問:“你的家人呢,怎麽放心你一個人?”

“他們原本非要送我,但是我想一個人出來闖闖,”我以為大城市和我們那裏應該差不多,不曾料到會有如此大的懸殊,這裏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很陌生,嚴重地打擊著我的自信心。

他意味深長地道:“我叫陳俊飛,機械工程系的大二學生,很高興認識你。”

我楞頭楞腦地跟在他身後,百感交集地望著這裏的一切,對於我來說充滿了好奇。

他側過臉笑著問:“忘記問你叫什麽?”

我尷尬地笑著說:“我叫高憶風,高矮的高,回憶的憶,刮風下雨的風。”

“聽你的口音好像來自蘇北,”看他吃力地推著車我深感愧疚,卻又無能為力。

“我來自蘇北的一個小縣城,”我說道,交談之下才知道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緣分總是這麽地莫名其妙。

聽說大學裏面都是老鄉見老鄉,背後使一槍,我不敢再透露更多的信息,擔心他要向我推銷產品。

來到學校,我驚嘆地望著它,心情澎湃,仿佛夢裏找尋了千百遍,終於如願以償。

他任勞任怨地幫我取下行李說:“把你手機給我,留個號碼方便以後聯系。”

我從口袋掏出手機遞給他,這是開學前幾天媽媽特意為我買的新款手機,我一直都不舍得用,當它如稀世珍寶一樣愛戴。

陳俊飛把號碼輸進去說:“進去之後順著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圖書館,新生都在那裏報到。我還有事就不帶你去了。”

我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你,有時間請你吃飯。”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都是老鄉客氣什麽。”

看著他汗流浹背的背影,我心裏一頓臭罵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新生報到處黑壓壓地擠滿了人,跟著紙上打印好的流程我一步一步地辦理著入學手續,領到宿舍鑰匙,生活用品,一路上又馬不停蹄地詢問同學才來到宿舍,學校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宿舍裏空蕩蕩的讓我不寒而栗,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邋遢的小窩。我擦去眼角的淚滴開始整理零碎的東西。等一切搞定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鐘了,看來其他人應該不會來了。我煢煢孑立地躺在床上,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手機忽然響了,是爸爸打來的,他關切地問道:“什麽時候到學校的。”

“下午一點多才到,”聽到熟悉的聲音思鄉的情緒更加地濃烈,我哽咽著問道,“媽媽呢?”

“她去上班了,”爸爸並沒有聽出我的言外之意道,“我還有事先掛了。”

“好的。”掛完電話我隔著屏幕發呆。

歲月的年輪總是無情地向前碾去,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止它前進的腳步。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它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使滄海變為桑田,在青春的洗禮下,我已不是初中時不谙世事的頑童,也不再是高一時稚氣未脫的小毛孩,我已蛻變成男子漢。

剛開學我便申請坐到最後一排,遠離是非,遠離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我把我的座右銘刻在課桌上時刻提醒著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我始終相信只要努力,未來便可燦爛一片。我們都很清楚在四郊多壘的社會中,進入一所名牌大學意味著什麽,而名落孫山又意味著什麽。我們肩上所背負的已經不只是自己的命運,更多的時候是來自於整個家庭的榮辱。

高考結束後我又獨自一人來到教室,回憶著與他們共同走過的一段艱苦的歲月。我想起阿禾把頭埋在亂七八糟的草稿紙裏演算公式的情景,我也想起把腳蹺在陳皓的凳子上嘰哩呱啦地背政治的情景,我還想起小茜無助地望著窗外的眼神,甚至聽到呂飛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打呼聲,我小心翼翼地將這裏上演過的每一個飽含酸甜苦辣的小故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敢遺忘。

華燈初上的這座陌生城市給我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我即將在這裏奮鬥四年,憧憬著這裏即將發生的一切。

肚子嘰裏咕嚕地響著,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未進食。我傻傻地笑著帶著錢包獨自一人走出去。

學校附近的餐館品種雜多,川、粵、閩、蘇、浙、湘、徽、魯菜百花齊放。我興致勃勃地走著,就像行走在記憶裏的街道上,留意著五花八門的餐館名字,有的通俗易懂,有的別具匠心。最後實在無從抉擇便隨意找了一家,點了一份宮保雞丁蓋澆飯,餐館裏面座無虛席。

我百感交集地品嘗著異鄉的飯菜,卻大失所望,口味和我們那裏的不能相提並論。草草了事地吃了幾口就結賬從餐館出來,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飯店的名字——玉滿樓,心裏很是鄙視,此生最討論流氓裝成讀書人。

獨自一人在學校裏逛了很久,經不住疲憊不堪的身體拖累,我坐在微弱燈光下的椅子上沈思:阿禾現在會在何處,聽說她和秦蘇報了同一所學校,至於小茜,她非不聽勸和我報了同一所大學,只是時光荏苒填過志願之後我們再也未見面,寂寞如月光,思鄉情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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