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慕華端坐在那和張村長議論起平安的腳傷來。

“村長，您也聽徒弟說了吧。平安那只腳多半是要殘廢了，就算我再有逆天的本事這次怕也難好。馮家怎麽了你？你要這樣坑害他？”

張村長還是死鴨子嘴硬，拒不承認：“你憑什麽說是我做的，你又拿不出證據來。平安的腳不是給黑狗蛋大意之下失了手，怎麽又耐到我頭上來？”

袁慕華氣得咬牙，也是，一個人做了虧心事，你去問他，他怎麽可能承認，

“我是沒證據，但我覺得吧，做人不能這樣缺德，幹這樣有損陰鷙的事。您要是不信邪，咱們走著看，要是哪天報應到身上了，我可不管。”

報應？張村長自然也怕報應，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因為珍貴就怕失去。老天無情的剝奪，就是報應。張村長愛錢惜命，自然也有心虛的時候。

可如今讓袁慕華知道了，這事就算給捅出來了，要怎麽收場？他望了眼袁慕華，一個勁的賠笑道：“袁大夫，村裏人都愛戴您。說你醫術高，人品好。我也是對你豎大拇指的。峰兒也多虧跟了你，才有了些長進。只是您也知道這事我可都為的是峰兒啊。”

“你為了他？那你問問峰兒領不領你這份情。”

張村長目瞪口呆，他答不上來。

“行，村長您不清楚，那麽我將徒弟教過來，您當面問他。”

張村長忙抓住了袁慕華的胳膊說：“袁大夫！這老臉我還是要的……”張村長一臉的窘態，此生就沒這樣狼狽過。

袁慕華冷笑道：“這時候你愛惜面子了，那你都沒想過這兩天你兒子是怎麽過的。他想了些什麽嗎？張峰他一點都不傻，心裏可比誰都純潔。他的想法也簡單，要是村長肯去給平安認個錯，他就原諒你。”

這張村長哪裏肯去見平安，要真是承認是他指使黑狗蛋有意為之，只怕馮家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他還是嘴硬著說：“我不去，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我去幹嘛。都是黑狗蛋一個人的錯。他往我頭上栽。要不然他幹嘛跑？”

袁慕華見他還是這樣的態度，就知道這個人是沒救了，他也沒必要再呆下去。起身來向張村長說了句：“有句話說得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要是肯服個軟，認個錯，馮家那裏沒準我還能幫你說幾句。好吧。我該走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該怎麽做，村長您自己掂量。”

袁慕華往門外走去，他剛走到門檻邊就停了下來，頭也沒回的說：“這件事上我可是站在馮家的立場上。張村長您實在抹不下面子的話。怕馮家只好去報官了。”

張村長沒有吱聲，他一臉焦慮的望著袁慕華，直到袁慕華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

他媳婦還是竈房裏嗚咽。張峰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張村長是不怕馮家告，反正馮家又拿不出什麽證據來。峰兒又沒親眼看見，如何就賴定是他？不過失蹤的黑狗蛋卻成了最大的隱患。他不知這小子在玩什麽臭把戲。當初他許了黑狗蛋的好處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張村長想到這裏就頭疼。

袁慕華從張家出來後，心情頗有些郁悶。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可馮家還完全蒙在鼓裏。平安的腳還不知能不能好。這事他到底是個什麽身份杵在中間？

他走上了大橋，望一眼腳下奔流不息的清河。他想起第一天來槐樹村時，從這橋上走過，他看見了雲珠懷裏抱著田田坐在那橋頭邊哭，村裏人從雲珠旁邊經過，還真沒一個人停下腳步來關心過那兩母女。

袁慕華見狀走上前去問道：“大姐，你哭什麽？”

雲珠惶惑的看了眼袁慕華。袁慕華這才又瞧了眼她懷裏的田田，他只用看一眼，便知道田田生病了。他讓雲珠把田田放在草地上，他仔仔細細的給田田檢查了一遍，他安慰著雲珠說：“別怕，我能治的。”

田田是袁慕華到槐樹村裏醫治的第一個人。

因為田田的病弱，雲珠常背著田田來找他，一來二去的各自就熟悉了。

袁慕華望著這清亮的河水，想起以前的許多事來，思緒就猶如這洪水一般的湧來再也止不住。

他至今不知道雲珠為何要扔下當時只有五歲的田田跳進這河裏，人們都傳是李家二娃欲要非禮雲珠，雲珠不堪屈辱才跳進了這水中。

他救了雲珠，可自從那天起，雲珠就變得有些不一樣。從她的眼神裏他就能看得出來。後來的一來二往，他的情意悄悄的系在了她的身上。直到平安將她給娶走了。袁慕華依舊只有站在原地祝福她，希望她這輩子過得好。

平安是個剛毅的漢子，被野豬給咬了也不會吭一聲，就是這次被砸到了腳也從未見他叫過一聲痛。他身上有股異乎尋常的毅力。這毅力或許就是自己所缺失的。

他希望雲珠能幸福，也真誠的向為雲珠做點什麽。袁慕華腳下步履匆匆。他下了石階，沒有往右回醫館，而是向左往馮家而去。

袁慕華敲開了馮家新裝的院門，來給開門的是馮老娘。

袁慕華笑著招呼：“馮大娘！”

“哎，是袁大夫呀，快裏面請。”

袁慕華望著新修過的院子，將以前雲珠住的那邊已經連成了一片，中間只稍微做了下阻隔，修了個圓洞門，可以通向那一邊。雲珠住的那幾間破敗的房子也全部拆了，蓋了五間相連的簡單圈舍。看樣子馮家真的是要大幹一場了。張家之所以想要算計平安，是不是因為馮家如今日子好過了看著眼紅啊？

馮老娘熱情的請袁慕華進屋裏坐，袁慕華走到了平安的房裏。

平安此刻沒有躺在床上，而是支撐著自己，慢悠悠的圍著那架子床移步子。袁慕華看得目瞪口呆。他囑咐過平安不能下地，這還一個月沒到，他怎麽就下地呢？！

“平安！你不要自己的腳啦？能走呢？”

平安擡頭看了眼袁慕華，眼中盡是失落之情。

袁慕華箭步上去，一把扶住了走得跌跌撞撞的平安。

走進才發現平安臉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可以想象得出他使了多大的力氣，忍受著多大的痛苦。跟前這個男人可真是不簡單。憑著他這份毅力。不管做什麽，怕都是能成的。

袁慕華將平安扶到了床上，馮老娘端著個茶碗進來。見兒子滿頭大汗的，心裏一驚忙問：“平安你怎麽那麽熱呀，這天還沒到熱的時候呀。”馮老娘覺得兒子不對勁，又問了袁慕華：“袁大夫。平安他這是怎麽呢？要不要緊？”

袁慕華只好道：“大娘，平安剛才自己在沿著床邊想走路。”

“走。怎麽能走？你那腳還沒好呀！”馮老娘說著，眼淚就要下來了。

平安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袁慕華將平安左腳的鞋子給脫了。左腳的腳背明顯要腫一些，外傷基本已經好了。他給捏了捏，問著平安：“疼嗎？”

平安咬牙說：“還好。”

袁慕華又給拿捏了幾下，平安硬忍著沒有吱聲。

馮老娘對兒子再熟悉不過。看著兒子呲牙咧嘴的她心疼啊。

袁慕華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確定平安的妄自行動沒有給他的腳造成新的損傷。又讓平安跟著他的指揮。做彎曲，伸直，蹬腿的動作。

平安每一步都做得吃力，但總算是完成了。雖然只是些細小的動作，卻弄得他一頭的汗。

袁慕華仔細看過，最後下了結論：“我估摸著，或許平安的腳能夠好。”

“當真？！”馮家母子異口同聲。

“嗯，平安是個極有毅力的人，再加上他底子好，覆原效果好。說不定不會落下殘疾。不過就得看後期怎麽恢覆了，還有一句我要警告的，就是切忌魯莽行事，沖動不得，急不得，需要一步步的慢慢來。”

平安下意識的去揉他那只腳，依舊有疼痛感，不過聽了袁慕華的話，他也有了信心。

馮老娘眼淚當時就下來了，雙手合十的念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袁慕華道：“那麽重的石頭砸下來，一般人的腳只怕就毀了，平安還有恢覆的可能，卻是是個奇跡我回去再給你重新調配下藥方，回頭再來給你貼。”

平安真摯的道了謝。

袁慕華便告別了馮家，馮老娘滿臉歡喜的把他送到了門外。袁慕華這才驚覺，他還沒說張家的事呀。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埋沒下去了，平安現在最需要的是安心的養傷，這事以後再提也不遲。張家又不可能搬出槐樹村，將來的時間還多得是。

雲珠跟著香梅從街上回來了，田田走在最前面。她們幾個去街上買了些種子，打算下個月就開種，不等平安了。不能讓荒山繼續荒著。再說她也做好了平安的腳不能好的準備，那麽她得擔起這個家的重任。

雲珠她們一道家，馮老娘就迫不及待的告訴了她們：“才袁大夫來瞧過了，說平安的腳有可能康覆。”

“當真？”

“我哄你們做什麽。袁大夫這才走了，你若不信，當面問他去。”

雲珠慌慌忙忙的出了門，不過她沒有去找袁慕華，而是去了平安的房間。

平安坐在床沿邊，看著帳子上懸掛著的那個同心結正發呆。他也聽見雲珠她們回來了，只是如今他還不能去迎接她們。

雲珠笑吟吟的說道：“我都聽娘說了，這真是件大喜事呀。”

平安皺著眉說：“白白的耽擱了我多少的事呀。”

雲珠道：“只要能恢覆就好。阿彌陀佛，這些天我可都擔心死了，還真沒睡過一個好覺。”

平安歉然道：“阿珠，對不起！”

雲珠溫柔的笑道：“說什麽對不起，你真正的好了就幫著家裏多幹點活吧。”

“成，都算我的。”

雲珠想起什麽來，立馬又問：“袁大夫有沒有說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走路什麽的會不會和以前一樣？”

平安遲疑道：“這個倒沒說。可能袁大夫也拿不準吧。”

“嗯，得看你自己恢覆。我明白。”

平安向雲珠承諾：“阿珠，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的配合袁大夫的治療，一方面我自己也會好好的試著走，我不會那麽輕易的就倒下了。這個家還得我來扛，畢竟我是這個家裏唯一的男人。”

雲珠笑道：“好了，好了。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平安順口答道：“什麽都行。”

“我要了好些大筒骨回來，一會兒熬了湯，你也好多吃些。”

雲珠說著就出去了。她買了塊豆腐，還有一掛肥腸。肥腸她先丟到了一個盆子裏，找了些草木灰腌上，等會兒再拿到河邊去清洗。將筒子骨收拾了出來，丟到了砂鍋裏燉了起來。

碗櫃裏還有一碟山藥糕。她想了想，便將山藥糕端了出來，和馮老娘說：“娘，這個我拿去給袁大夫。”

馮老娘忙說：“應該的。我看要不請他過來一道吃晚飯吧。”

雲珠道：“成。那我先過去一趟。”

她端著山藥糕來到了這邊醫館。門虛掩著，靜悄悄的。

她順手推門進去。袁慕華坐在那屋檐下正在搓衣裳。

雲珠笑道：“袁大夫忙著哩。”

“是你來了！”袁慕華擡頭看了她一眼。

雲珠把山藥糕遞了上去，袁慕華忙說：“又偏了你的好東西了。”

雲珠笑道：“是正該的。”

袁慕華去騰點心。雲珠就在袁慕華剛才坐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幫他繼續搓衣裳。

袁慕華出來的時候見雲珠幫他洗衣裳，他連忙上來阻攔道：“宋娘子，這個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吧。”

雲珠笑道：“沒事的，我幫你洗吧。也沒幾件。不過得到河邊才能漂洗幹凈。等著我呀。”雲珠端著木盆就走。

袁慕華追了幾步，見雲珠如此堅持，也就作罷了。他心裏卻是翻騰著，事實的真相他到底要不要告訴雲珠？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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