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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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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孝期中,玉茗整整兩年沒有參加任何宴會,甚至很少出府。所幸她在山上那兩個月,愛上了看書,是以有書作伴,倒也不會無所事事。也是因了讀書,她的性子慢慢沈穩下來,不再似從前那般冒冒失失,有了些大家閨秀的儀態。

這些日子,陸續有壽王的消息傳來,她聽說他的病慢慢好了,卻仍是很少出王府,自從武惠妃過世、忠王亨被立為太子,城中百姓們似乎跟玄宗一樣,將這位曾經寵極一時的壽王慢慢遺忘了。若說偶爾還有人提到他,也是因為那位傾國傾城的壽王妃。

只是,那位能歌善舞的美人王妃,卻因為壽王為母守孝不再出現在眾人面前,聽說,她還卸下釵環,換上一身道服,為武惠妃祈福。百姓皆是嘆息,可惜了這嬌滴滴的一位美人。

玉茗聽著這些偶然傳入耳中的閑言碎語,只覺得那人離她似乎漸漸遠去了,或許再用不了多久,她便會淡忘這位曾經被自己愛慕多年的十八郎,將那些情思一並拋卻。

每當想起跟他相處的那些時節,她總會淡淡一笑,接著便是一聲輕嘆,仿佛做了一場夢似的,即便她萬般不願醒來,卻總有天明之時。在這平靜如水的歲月中,她行了及笄之禮,只待幾個月的孝期過後,便可接受提親,嫁為人婦。

女子待嫁,本是喜慶之事,可玉茗的心緒卻有些沈重,方才有人送了信來,說她那義父楊思勖病重,派人來接她去一趟那翊善裏私第。自從認了這位義父,玉茗便當他是半個父親一般尊敬,盡管世人對他多有偏見,可她卻仍極其敬重這位長輩。每逢佳節都要去他宮外私第探望。

韋昭訓得知女兒認了虢國公為義父,雖有些忌憚此人宦官身份,怕因此影響了女兒的姻緣,可拗不過她的犟脾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

玉茗得了消息,稍作收拾便令府中備好車前往翊善裏。虢國公雖是聖人身邊的紅人,卻是極為低調之人,並不如高力士那般張揚,連這私第都在城郊僻靜之處。

她在門前下了車,守衛一見是她,也未阻攔,而候在門邊的一侍從忙將她迎了進去。一路上,她問起義父的病情,卻見那侍從只是搖了搖頭,便知這回必是不好了,心中難過,卻不能表現出來,待到了門口,長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才走了進去。

那位曾經在戰場上叱咤風雲的虢國公,此刻雖重病在身有些憔悴,卻仍讓人感受到不能直視的威嚴,他聽見腳步聲,吃力的睜開眼,正看到玉茗來到榻前,擡起手臂擺了擺手,示意那侍從回避。

待屋中只剩他們兩人,玉茗走近幾步,跪在榻前,輕聲道:“義父不必擔憂,這病不過一時,很快便好了。”

楊思勖搖了搖頭,他明白自己這次怕是撐不過去了,一生雖無兒無女,卻也享盡了富貴榮華,早就看淡了生死,唯一牽掛的,便是這女娃娃。

他吃力的從枕下掏出一個木盒遞給玉茗,示意她打開。玉茗輕啟木盒,發現裏面是一塊印章,上面刻了虢國公印四個字,她一楞,這乃是他的私印,為何要交給她?

只聽楊思勖低聲說:“我怕是無法再護著你了,這印乃是聖人所賜,隨我多年,如今再無可用之處,便留給你罷。若將來有難,可拿著此印去找那宮中高力士,他欠我一個人情,定會幫你。”

玉茗聽了,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這位義父寡言少語,雖然看似無情,卻對她這萍水相逢撿來的義女極好,甚至連最後都替她著想,而她又能為義父做什麽呢?

楊思勖見她淚流滿面,心中也是一片淒然,沒想到他自詡無牽無掛這一生,卻終是被人情所牽絆,可也因這人間情暖,令他這一生再無遺憾。

“我知你愛慕壽王,可他失了勢,又娶了王妃,終非良配。況且宮中向來是水深火熱之地,你這般性子,要如何在其中存活?便斷了這個念頭吧。”

玉茗聽了,知道他是對自己放不下心,哭著說:“義父說的,茗兒記住了。”

楊思勖緩了口氣,又說:“世人說我乃是吃人肉的魔頭,我都未曾在意,只要能守在聖人身邊,其餘又有何幹系?你不必難過,我楊思勖這一生,已是無怨無悔,如今終將解脫。就算墜入阿鼻地獄,也是自作自受。”

“義父萬不可如此說!殺敵乃是為了守護大唐江山,佛祖定不會怪罪義父,茗兒會每日念經為義父祈福,消除業障,懇請義父好好養病,不要多慮……”玉茗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

楊思勖聞言,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即便那笑淡的幾乎看不出。他輕聲說:“不要再哭了,叫你前來,便是為了將此物交給你,如今心事已了,你便早些回去吧。”

玉茗聽了,只得站起身來,向他深深一拜,拿著那木盒出了門。卻沒想到,這一別便是生死相隔。

三日後,虢國公楊思勖卒,時年八十七歲。

玉茗經歷了這兩番生死離別,難過之餘,仍記得答應楊思勖的事,他無子嗣,她便將自己當做他的女兒,為他守起了百日孝。每日去那大慈恩寺中上香,誦讀經書為他超度,直到百日孝滿。

待百日之後,已是年中,母親孝期已過,她又已及笄,韋家這待字閨中的女兒便被各家看上了,再加上韋家出了位太子妃,那便是未來的皇後,是以與韋家聯姻更是首選。

僅僅兩三個月,韋昭訓便接了媒人送來的五六份提親禮。只是看來看去,卻沒有幾家的郎君能如了他的意。當年那位崔家三郎,在去年已經成了親,想到這一門好親事就這般耽誤了,他不由嘆了口氣。

不過好在女兒才剛剛及笄,不急於這一時,婚嫁乃是女子大事,總要慢慢挑選才好。他愁的是女兒這兩年極少出府,性子愈發沈靜下來,反倒不如年幼時活潑可愛,雖說賢淑是好事,可這整日悶在家中,又如何能為人所知?

眼見下個月便是重陽,宮中定要舉行射禮,到時那些王孫公子都會前去,而他的品階,亦可帶女兒前往,不如就趁這個機會,為女兒選一位良婿。

打定這個主意,他便讓兒媳元氏去勸玉茗。玉茗一聽進宮赴宴,本是不想去的,可經不住嫂子多番勸說,再加上她也久未參加宴會,只好答應下來。

到了這一日,她換上一身青綠緞子襖裙,元氏看了連連搖頭:“妹妹怎得出了孝期還穿這暗淡之色?哪裏像個年輕娘子?”記得她年幼時喜愛明亮之色,現在這一身,卻是連年輕婦人都不喜的顏色。

玉茗看了看自己這身,笑道:“我也不知為何,突然便不喜那些艷色,或許年紀大了,轉了性吧?”她對鏡理了理鬢發,也覺得這身過於寡淡,想了想,從妝盒中取了朱色花鈿貼在額上,臉上這才明艷起來。

兩人乘車跟著韋家父子進了宮門,此刻玄武門已布好射宮,不過是拿圍壘圈出一塊場地,立下九十步外的射靶。旁邊還有奏樂的宮人候著,只等聖人接受完群臣覲見便開始射禮。

韋昭訓去了殿內覲見,玉茗跟元氏這些女眷們則遠遠地站著,只等那射禮開始。不多時,奏樂聲起,便見聖人遠遠地走了進來,隨樂連射四箭,只見千牛衛將軍奏報後,周圍群臣皆是讚嘆之聲,顯然皆是中了。

接下來的便是侍射之人,首先便是皇子,只因當年那宗 “三庶人”之變之後,射藝最好的兩位皇子皆已賜死,剩下的不是太子這種平庸的,便是還未成年,因而原本上場的兩位皇子,改為一名皇子單獨侍射。

待玉茗看到那走上來的皇子時,心中一震,即便遠遠瞧著,她也能認出那是壽王。兩年未見,他仍是那般消瘦,看著讓人心疼。她向前走近了些,想將那人看清楚,可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那般遙不可及。

四箭過後,李瑁放下手中長弓,待千牛衛來報說皆中靶心,他沖父皇行了一禮,得了幾句不輕不重的讚賞,面色淡淡的走了下去。待下了場,他才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回頭去看,只見圍壘邊站了些女眷,也未在意,就這般回宴席中坐了。

玉茗眼見著他坐在靠近這邊的位置,這才將那眉眼看了清楚,這一看,卻又是一陣心酸。他的臉上,已沒了笑,甚至沒了任何情緒,好似木頭人一般,即便跟同席的皇子相談,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她嘆了口氣,突然對那射禮沒了興趣,轉身入席坐下,取了一塊重陽糕嘗著,那帶了艾草味道的糕點,此刻入口中,更覺的有些發苦,再配上辛辣的茱萸酒,將她心中那些喜慶的興趣沖的無影無蹤。

義父臨終前的話猶在耳邊,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知道與他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即便如此,卻又為何不能死心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我說不是虐文嘛,沒有虐女主哦~

眾配角瑟瑟發抖:所以倒黴的是我們咯?

作者:嘿嘿,你們猜。

眾配角紛紛翻劇本,只見上面寫了幾個大字:請參考歷史。

李瑁:餵餵,你們有我慘嗎?

眾配角連連搖頭:不敢跟你比。

作者:這位男主,你印堂發黑,莫不是有劫難?

李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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