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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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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給你!”

範平的聲音打斷了白簡挾裹著淡淡憂傷的回憶。

一邊的‘白展堂’從夢中驚醒,直起脖頸,好奇地瞄著範平手中的物事。

那是一個裝滿化妝用品的小包,是白簡每周五晚上去夜場前變身的工具。

“給我這個幹嘛?”

白簡楞了楞,有些意外地擡頭看著範平的眼睛,沒有伸手。

“不是答應人家小土豪要見面了嗎?怎麽,你還要以真身出場不成?”

範平把化妝包塞到白簡手裏,朝他眨了眨眼。

“我真替你發愁啊小白!”

白簡拿起化妝包最上面的口紅,在手裏掂啊掂.

“替我愁什麽,皇上不急太監急嗎?”

範平“切”了一聲,將白展堂抱起來,連貓帶人坐在沙發上。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扮女裝的時候,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光線最雜亂的夜場裏。因為和觀眾席離得遠,一般人不大可能看出來你是男扮女裝。可要是白天呢?近距離呢?呵呵,你自己想想吧!”

白簡皺了皺了眉,他明白範平的意思了。

接完那個叫葉茂的男人電話後,他一直沈浸在回憶裏,神情恍惚,根本沒有想過馬上就要和他見面這件事。

但是範平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件有點棘手的事情。

自己之所以被對方的言語打動了心扉,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在自己的骨子裏,一直懷有一個苦澀又甜蜜的夢想。

希望有一天,自己會站在一個巨大的舞臺之上,在華燈之下,萬眾歡呼中,唱一曲母親懷孕時在白家老宅譜下的,卻從沒有真正登臺演唱過的歌。

這個夢想不單純是自己的,也是天堂中父親和母親的。

在父母過世後,在車禍中失明的日子裏,正是這個在心底不斷湧現的夢想,讓白簡度過了那段最無助悲涼的時光。

也正是這個潛意識為母親還願的夢想,才讓白簡在每周五的夜裏,妝扮成舞臺上的低吟曼唱的女皇。

只不過,那個舞臺和當年流動在各個草臺班子上的舞臺一樣,不是母親、也不是白簡的終極夢想。

所以當那個叫葉茂的男生提到組建樂隊,提到搖滾,又提到了女主唱的時候,一向淡定冷靜的他才會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而現在,範平交給自己的化妝包,讓他從夢想回到了現實。

是啊,一個男人,到底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妝扮成一個讓人信服的女人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範,趁現在沒人,我先扮上,你幫我挑毛病!”

中午的光景,丁猛一個人坐在公寓的電腦前,鼓鼓搗搗了半天。

葉茂興沖沖地出去了,說是先去電視臺報名,再和他的樂隊老搭子們開個會,然後再和他看中的女歌手聯系做樂隊主唱的事。

丁猛看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滿意地瞇了瞇眼睛。

弟弟的事進展得不錯,晚上和六哥父女倆看歌劇時自己得好好表示一下感謝。

一想到晚上要看什麽西洋歌劇,丁猛的兩道濃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一個個長得那麽富態,又喔喔啊啊跟公雞打鳴似的,有什麽好聽的。

要說聲音好聽嘛……

丁猛忽然嘿嘿笑了兩聲。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真正好聽而又帶勁的聲音。

那聲音又軟又糥,冷中帶甜,像從江南水鄉吹來的輕風,好聽到甚至可以喚醒自家沈睡的小猛子。

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那給他帶來特殊感覺的場景。

媽的!雖然讓那家夥點穴跟上刑差不了多少,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倒像是一劑跟自己身體對癥的藥方一樣,入到耳中,竟然會有那種神奇的效用。

難道自己的雄性細胞對這種綿軟的江南口音格外敏感嗎?

丁猛用力吸了一口煙,在煙霧中,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三兩步走到電腦前,打開了電腦。

在等待啟動的過程中,丁猛有一絲難掩的興奮。

如果這個思路能被驗證,那豈不是找到了小猛子雄起的秘方。

那自己還去按什麽摩,遭什麽罪!

奶奶的,男人那裏的疼,誰疼誰知道!

電腦打開了,丁猛快速在網上搜索著和和蘇州方言有關的各種視頻。

他先選擇了一個教人說蘇州話的男生視頻。

視頻中的男生和白簡有幾分相像,清秀白凈,讓丁猛瞬間多了幾分期待。

可是當男生開口說話的時候,丁猛期待的瞳孔卻由小到大,又由大到小,直至徹底黯淡下去。

真他媽怪了!

一樣是水潤的江南少年,一樣是綿綿軟軟的吳儂軟語,可是這男生說出的話,像是爛棉花泡在了蜜水裏,哪裏有什麽冰甜可口,倒是嗲得讓丁猛虎軀一震,渾身發麻。

強挺著聽了一個教程,自家的小猛子別說沒有蘇醒,倒是身體上的大小骨頭都有變軟的嫌疑。

撒楞兒滴,換!

重新挑選之後,這一次丁猛選擇了一部很有名氣的蘇州男子評彈。

視頻開始了,評彈師傅眉清目秀,長衫布鞋,懷抱著三弦,頗有幾分民國時的古典味道。

丁猛用力吐出一個煙圈,兩條長腿在電腦椅上抖動著,等著這位網絡上評價極高的青年評彈大師開口。

三弦聲起,大師鳳目微睜,七情上面,一段有名的《綠牡丹》唱詞開口便來,端得是字正腔圓,輕清柔緩。

丁猛指上的香煙隨著大師的表演進入了自燃階段。

他的兩條長腿隨著屏幕上咿咿呀呀的唱腔漸漸停止了抖動,而是越繃越緊,像是一副拉滿弦的弓。

終於,在香煙差點燒到手指的剎那,丁猛一下子伸出手來,‘啪’地一聲按在鼠標上,關掉了那個讓他越聽越煩的視頻。

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電腦裏演得是《綠牡丹》,屏幕外的自己卻可能被活生生憋成個一肚子氣的綠蛤蟆!

說不出的煩悶讓丁猛從電腦椅上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這他媽也是邪門了。

一樣的蘇州男人,一樣的發聲說話,可是那能讓自己細胞變得敏感的悸動呢?那能讓自家小猛子昂首挺胸的奇妙感覺呢?

沒有,屁都沒有!

在房間裏亂走了幾圈,稍稍平息了煩悶後,丁猛走到窗前,雙手插在褲袋裏,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出神。

高大的樹冠郁郁蔥蔥,光影班駁。

這景致讓他先是想到了按摩館門前也有一棵這樣的梧桐樹。

繼而,又想到了一句流傳多年的古話。

‘沒有梧桐樹,引不來金鳳凰。’

沒錯兒,不是隨便哪棵樹,都能夠招來鳳凰鳥。

同理,也不是誰說江南話,都能讓自己的身體產生化學反應。

自家小猛子長大成人的夢想,大概命中註定,就得落在按摩館那個小瞎子的手上。

蛋疼?

挺著吧!

範平和‘白展堂’並排坐在沙發上。

一人一貓,都半張著嘴,一個不斷地發出“嘖嘖嘖”的感嘆聲,一個不斷發出有些困惑的喵嗚聲。

在他們面前站立的,是剛剛化好妝,戴著假發,穿著一身有些中性化女裝的白簡。

正午的陽光把室內照得雪亮,光線強得連人臉上最細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見。

範平的目光從白簡的頭發一直看到腳面,再從腳面折返回去。

“我說小白,你可真是個天生的尤物,我是服了!這大白天的,又是這麽強的光線,我楞是覺得你就是個真正的姑娘,還特麽是女神級別的!”

範平略有些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白簡身前,抓起他的手,使勁地搖。

“真是太奇怪了,你平常男生形象的時候,雖然幹凈好看,但真的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女氣!為什麽一化上女妝,這手也不顯得粗,腳也不顯得大,骨骼也不得寬,所有的男性特征都不明顯了呢?”

白簡抽出被他搖晃的手,開心地朝他擠了擠眼睛。

一頭烏黑蜷曲的長發完美地修飾了他原本比女生堅毅的臉型。

江南人清秀的臉龐在柔軟的發絲中顯得愈發玲瓏而秀氣。

他的臉上化了濃淡相宜的妝容,妝容的重點主要是為了遮蓋胡渣等相對明顯的男性特征。

先天水潤光潔的膚色,再配上本就立體出眾的五官,在粉底與口紅等巧妙組合下,一個眉眼出眾、略有些中性氣質的美人,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了範平與老白的面前。

“不會太高太壯了點嗎?”

白簡還是對自己男生的身材不夠自信,畢竟男女有別,自己雖然不是很壯,可是和女孩子比起來,還是要大上一號的。

“沒事兒,一點都看不出來!”範平小雞吃米一樣不停地點頭。

“我跟你說小白,你這身高體形要是在咱們江南老家,確實是有點突出,但是在北京,像你這樣身條的女孩不要太多了好嗎?尤其是做模特的,一抓一大把,還都是你這種中性的打扮。”

“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絕對沒事兒!”

雖說早知道範平那張小甜嗓有做傳銷的本事,可是聽他這麽說,白簡還是感覺很欣慰。

白簡放松地點了點頭,對一邊死盯著自己的白展堂招了招手。

“嗨,老白,過來抱一下!”

白簡調整著自己的聲線,用一種半慵懶半低沈的嗓音叫著‘老白’。

‘白展堂’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她’,胡子一抖一抖地,尾巴也在身體後面豎得老高。

面對眼前這個半生不熟的美人,它似乎有一些緊張和困擾。

在它走失之前,白簡還沒有開始反串女裝去夜場演唱,所以它完全沒有看到過這個樣子的‘她’。

白簡和範平被老白驚到呆萌的樣子逗樂了,剛想繼續逗逗它,白簡的手機響了。

又是那個叫葉茂的小土豪。

對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見到他,打電話過來是問白簡具體住在哪裏,方便的話,他想現在開車來接他。

這當然是不能讓他知道的。

白簡飛快地想了一下,告訴了對方一個離住處大概有十多分鐘車程的所在。

那是每周五白天休息時,他要去‘打工’的地方,一家盲人學校。

“對,你找到那家盲人學校後,在它左手邊有一家咖啡館,咱們就在那見面吧!”

放下電話,白簡重新整了整妝容,深深吸了一口長氣。

畢竟,除了周五夜場的舞臺,他還是第一次要以女裝的形象在生活中出現。

叫來的出租車到了,白簡和範平用力擊了一掌,一咬牙,推開了按摩院的大門。

他們都沒有註意,在他快步離開的時候,一直緊張懵懂的‘白展堂’,也悄悄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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