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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永恒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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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止都在萬軍之中踩成肉泥!

“弟兄們!上啊!”

一道道喊殺聲在皇宮門前響起。

沒有多久,叔王夏亮的所有隊伍都被清除幹凈。

墮民們護著夏昭帝、太子、阿寶和周老爺子退入宮門裏面。

這一場京城的內亂,從太子夏池發動宮變開始,到神將府大軍高舉反旗,打入京城為止,一共持續了八個月。

夏昭帝對盛思顏和周懷軒道:“就當我已經死了。大夏已經沒有人了。——這個江山,本來就是阿寶的。”

阿寶是墮民之主,是天命人。

而墮民,是前朝皇室。

夏雲帝的江山,就是從墮民那裏偷來的……

在很多大夏民眾心中,夏昭帝確實已經死了,因為上一個被誅殺的偽帝夏亮。還為夏昭帝風光大葬過。

剛剛過去的國喪。大家還記得。

至於神將府大軍攻入京城那一天發生的事,知道的人畢竟只有少數。

而在如蝗的箭雨中,那些人又以為夏昭帝已經死在了高臺之上。

阿寶八歲那年。他正式登基,做了皇帝。

不是大夏的皇帝,而是開創了新朝——大周朝。

大周朝皇帝登基的第一天,沒有去和百官同喜。而是來到高高的雲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拉著盛思顏的手:“娘。您就陪我幾天吧。等我長大了,娶了媳婦生了娃再走,好不好?”

盛思顏莞爾,她撫了撫阿寶的頭。“阿寶,你早就長大了。你會做一個好皇帝,你祖母會一直陪著你的。——而娘和爹爹。在不可知之地等你。”

阿寶依依不舍地放了手,按了按重瞳圖邊的按鈕。那幅圖往旁邊移開,露出一扇門。——那是阿寶根據重瞳圖和墮民譜系圖冊制造出來的星門。

從這扇門,可以去向不可知之地,也就是他們墮民先祖當年橫渡星河離開的遙遠家園!

只有在那裏,周懷軒這個“新生”才能長久地生活下去。

他的新生,其實是一種返祖。

盛思顏在經歷了墮民神殿“微雨紅塵”的洗禮之後,身體也發生了類似“新生”的變化,因此順理成章的,她跟周懷軒一起走了。

兩人踏入門內,對阿寶招了招手,慢慢消失在星空之中。

阿寶嘆口氣,關上了那扇門,又闔上重瞳圖,以及外面的玻璃罩子。

京城附近的大山上,一座漂亮的別院裏,隱居在這裏的周老爺子跟夏昭帝成了棋友,兩人每天下棋看書,或者釣魚捉鳥,過著心滿意足的日子。

“夏池的病好些了嗎?”周老爺子擺下一子。

“就這樣了。能傻一輩子,是他的福氣。”夏昭帝感慨說道。

“周懷禮呢?”

“還掛在大夏皇宮門前的高臺之上,應該已經成了人幹了吧……壞事做絕,連王青眉他居然都要殺……”夏昭帝悻悻地道。

五十年後,已經做了五十年皇帝的阿寶一天夜裏突然醒來,他離開自己的寢宮,往雲閣走去。

來到雲閣最高的那一層,他推開了那扇門。

“王子殿下,您終於來了。”一隊侍衛模樣的人迎了上來:“王和王後讓我們在這裏等了很久,還擔心您顧不上小公主的滿月禮!”

阿寶欣喜地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期,他笑著跟那些侍衛走過去,走到一座巍峨的城池前。

天上綻放著無數炫目的煙花,美得令人窒息。

幸福的日子,就是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是為永恒。

完結感言

又到了寫完結感言的時候。(那啥,還是先提醒一下粉紅票,現在還是雙倍,不投浪費。)

這已經是某寒第六次寫完結感言了。

六是個好數字,六六大順,果不其然,《盛寵》這本書是某寒寫文以來成績最好的書,也是領悟最多的書。

收獲很豐富,遺憾也有很多。

最大的遺憾,就是不應該在四月開始的時候,預告會在四月結文。

作為一個業餘寫手,時間不能由自己控制,實在不應該對一個月那麽長久的時間做出預期和判斷。——教訓就是,以後不會再預告何時結文……

但是既然已經說了會在四月結文,就是給了大家結文的預期,如果不能達到這個預期,大家都會焦慮,包括某寒自己。

所以後來對最後的細綱進行大幅度修改,刪繁就簡,直寫主線,所有的旁枝末節全都砍掉,這樣才能保證在五月初的時候結文。

如果大家還有想看的內容,再加一兩個番外應該就可以了。

回頭來看,這本書的缺點和不足都有很多,有些可以避免,有些是必須要走的彎路。

如果能多給我一點時間,更多的轉圜餘地,這本書會寫的更好。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所以這也是很多親喜歡看重生文的原因吧!

人生總是有太多遺憾,有時會想,如果是現在的我,回到過去,處理當年的事,肯定效果會更好。

但是重生也只有在小說裏,捫心自問,我已經做到在這段時間內能夠做到的最好。

有什麽遺憾,可以到下一本書裏彌補。

有什麽領悟,可以到下一本書裏發揮。

如果每一本書,都能避免上一本的缺點,那某寒離寫出一本讓親們可以一看再看的書的距離,也就不遠了。

我一直向這個目標努力,希望能看見親們一直為我加油!

寫完《盛寵》,某寒想沈澱一下。

新書《傾世寵妻》也開文了,基本上保持一天一更的節奏,在上架之前不會多更。

當然,如果親們反響熱烈,強烈要求加更,俺說不定也會激起新的興趣和動力,開始速度更新。

盛寵的番外,目前暫定兩個,一個是王毅興的,一個是周承宗和馮氏的。別的好像沒有需要寫的了。

嗯,最後再振臂一呼:請把推薦票投給俺的新書《傾世寵妻》!

最後的最後,慣例全訂閱讀者有福利,過兩天就把章節替換上去……

番外一 成全(王毅興)

“王相!王相!太子……太子逼宮,囚禁了聖上!”

王毅興坐在自己的書房裏,垂眸看著面前跪倒的內侍,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內侍猛地擡頭:“王相!您就無動於衷嗎?!聖上待您不薄,又是您的姐夫,您怎麽能袖手旁觀?”

王毅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笑了笑,道:“聖上是我姐夫,太子還是我外甥呢!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麽樣呢?”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掌聲。

他的書房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叔王夏亮和周懷禮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夏亮笑吟吟地在前面鼓掌,一邊回頭對周懷禮道:“懷禮,我不如你看人準啊。——王相剛才說的,確實是肺腑之言。”說完面色一整,出手就是一劍,將剛才那個內侍刺了個透心涼。

王毅興嫌惡地皺了皺眉頭:“不要弄臟了我書房的地。”

“來人,幫王相把這人給拖出去!”夏亮揮了揮手,叫了個人進來。

王毅興看著他們,神色如常,心裏卻知道,自己的相府,已經被夏亮和周懷禮帶人給控制了。

“毅興,聖上重病,不能理事。你是宰相,也是太子的親舅舅,是不是應該出來主持大局呢?”周懷禮笑吟吟地踱了過來,拍拍王毅興的肩膀。

王毅興慢慢地將他的手撥開,搖了搖頭,嘆息道:“懷禮,你就饒了我吧。——這件事,我還是置身事外吧。我夫人剛剛清醒,連路都走不動,我要親自照顧她,請你們諒解。”這是擺明了他不插手此事。

夏亮本來打算的是如果王毅興不肯識相,就殺了他。

但是周懷禮說服了他。——有一個乖乖就範的宰相,比殺掉他更管用。

畢竟夏亮要做皇帝,最需要這些朝廷大臣的擁護。

現在看來,周懷禮說的是對的。

王毅興這個人,心狠手辣,利欲熏心,確實可以利用。

而且現在這個關口,王毅興撒手不管是最好的,方便夏亮行事。

等他登上大位之後,王毅興的用途更大。

“好了,我還有事。懷禮,你陪王相說說話。”夏亮沖王毅興笑了笑,轉身離去。

夏亮帶著自己人離開了相府。

周懷禮坐到王毅興面前,偏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道:“太子監國,其實你大有可為,用不著這樣避嫌。”

“……我真的是做不出來。”王毅興苦笑,對著周懷禮拱了拱手:“懷禮,太子這樣做,我非常為難,只好裝看不見了。”

“也對。”周懷禮點點頭:“其實太子監國,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當初,你姐姐上不了臺面,盡扯你和太子的後腿。你實在忍無可忍,才向我抱怨……”

王毅興緩緩擡起頭,目光漸漸凝重:“……是你殺了我姐姐?”

“你好像很奇怪的樣子?”周懷禮仰頭大笑:“我還以為你和我心照不宣呢!不過,不管怎樣,你不用謝我!”

王毅興垂眸,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淡然道:“算不上心照不宣,但是你確實幫了我一個大忙。”

“當然!我一向是急兄弟之所急,想兄弟之所想!”周懷禮站起身,彎腰向前探出,拍拍王毅興的肩膀:“若不是我提前幫你鏟除了你姐姐,你外甥根本等不到做太子的這一天,當然,更不會有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你信不信?”他是為了跟王毅興套交情,才出手殺了王青眉。

周懷禮一直覺得,王毅興遲遲不肯動手殺了王青眉這個蠢女人,是囿於親情,實在太過迂腐。

那時候昭王妃王青眉卯足了勁兒折騰,已經把夏昭帝一點點情份都快耗光了,也連累了王毅興。周懷禮認為自己出手,正好能解決王毅興的難題。

可以說,正是昭王妃的死,才成全了兩個孩子……

王毅興閉了閉眼,臉上浮出一個笑容,他頷首道:“多謝你了。”

“咱們兄弟,說什麽謝呢?!”周懷禮笑著推了他一把:“你好好歇著,別亂跑。只要你乖乖地待在相府,等這陣子過去了,我保你沒事!”

“那就拜托懷禮兄了。”王毅興站起來拱了拱手。

周懷禮笑著離去,臨走的時候,還是給王毅興的相府門口留下幾個探子,盯著出入相府的人群。

王毅興回到內院,來到尹幼嵐的臥房。

“毅興,你回來了。”尹幼嵐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來迎接他。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王毅興快走幾步,從丫鬟手裏把尹幼嵐接了過來,吩咐丫鬟道:“出去吧,這裏有我。”

丫鬟躬身退下,把屋子留給王毅興和尹幼嵐。

“毅興,出什麽事了?”尹幼嵐察言觀色,覺得王毅興的神情有些不尋常。

王毅興看了尹幼嵐一眼。

自從這個女子蘇醒之後,王毅興一度覺得有些尷尬。

畢竟他沒有想到她還有醒過來的一天……

當她真的醒了之後,就已經成了他的妻子。

雖然他們還沒有圓房,但是夫妻名份已定。

幸虧尹幼嵐暈迷了這麽久,身子狀況很差,還有長長的覆原期,因此他們不用馬上同房,以免更加尷尬。

但是跟她相處日久,王毅興發現她的優點越來越多。

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是她最大的優點,也是跟盛思顏一樣,讓他很心悅的一種品質。

不過她對他隱藏的情緒都能了如指掌,這一點倒是讓王毅興很驚訝。

如今的他喜怒不形於色,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腔熱血,七情上面的王毅興,就連外面那些老油條似的官兒都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尹幼嵐卻能一眼識破。

王毅興很是感慨地扶著她進裏屋,慢慢跟她說了今天的事情。

尹幼嵐雖然是內宅女子,但是她是尹家女,出身見識自是不凡,王毅興說的那些朝堂中事她也懂。

尹幼嵐聽完,很是憂慮:“……太子怎麽能這樣做呢?這可讓毅興你如何自處?聖上……那邊,你真的不想想法子嗎?”

王毅興輕聲道:“聖上那裏,倒是不用你我操心。以聖上的本事,你以為九歲的太子真的能逼宮?”

“……如果他有幫手,還是可以的。”尹幼嵐含蓄地道:“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多了去了。”

尹幼嵐居然也看出來太子背後有人了……

王毅興含笑看了她一眼,扶著她躺下,給她掖了掖被子:“你睡吧。這件事,我們旁觀就行了。”說完又苦笑:“我就算想做什麽也不行。他們已經把相府看得死死的,我敢動彈,他們頭一個拿我祭旗。”

“你可不能有事!”尹幼嵐立即拉住王毅興的手,著急說道:“千萬不要!”

王毅興心裏一暖,溫言道:“沒事,沒事,我不會有事。”頓了頓,又道:“你也不會有事,我們一家子都不會有事。”

從尹幼嵐房裏出來,王毅興睡不著,來到院子裏背著手慢慢走著。

看著天邊已經要沈下去的月亮,深深嘆了口氣。

聖上現在想必也很失望、為難吧?

從聖上開始讓叔王夏亮參與朝政開始,王毅興就隱隱覺得不妙。

他提醒太子要遠離叔王,親近神將府,但是太子對阿寶始終有著心結,就是不肯,反而跟叔王府的人越走越近……

這樣的太子,遲早是做不長的。

不過他再差,也是他的親外甥,他如何能幫著別人把他的親外甥拉下馬?

可是他也無法幫著自己的外甥,去對付神將府……

因為神將府裏,有她。

從她還是繈褓裏面的嬰兒開始,王毅興就習慣照顧她,習慣到很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一部分,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會跟她分離。

也行是太習慣她在他身邊,他甚至一度到了忽略她的感受的時候。

她一直是在他身邊的小妹妹,對他言聽計從,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意……

就是這份理所當然,讓他永遠失去了她。

她離開他,就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永遠離開了他一樣。

從此他只是個殘缺不全的人。

這份殘缺深埋心底,沒有人看得到,他也不希望人看得到。

尹幼嵐沒有睡著,她看著帳頂的和合二仙圖,輕輕籲一口氣。

在她暈迷的時候,王毅興以為她聽不見,對她說了很多心裏話。

尹幼嵐其實都聽見了,只是不能動,不能說話。

現在醒了,回想到當初聽見的那些事,她只覺得無比同情這個外表溫潤,內心孤傲的男人。

這一生還長,他們的日子還有很多,尹幼嵐閉上眼睛,沈入夢鄉,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毅興,太子今日登基大典,你要不要去?”周懷禮來相府找王毅興,殷切地問道。

王毅興搖搖頭:“我最近身子不好,一直高熱不退,恐怕不能去了。”

他知道,這不過是試探而已,就算他說要去,這些人也是不會讓他去的。

他們始終對他不放心,不然不會最近囤重兵在相府門前看守了。

周懷禮點點頭:“毅興,你要記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要逞英雄,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才華蓋世,是治世的棟梁之材,王爺……一直很賞識你。”

“我向來如此。”王毅興挑了挑眉:“不然也不會和懷禮你結為知己了。只是我還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再說,太子是聖上唯一的兒子,他的性命,也許比你們想象的更重要。”

周懷禮深深看了王毅興一眼:“我知道了。”

就因為王毅興這句話,多疑又謹慎的叔王夏亮,留了太子一命,暫時沒有趕盡殺絕。

周懷禮走後,王毅興去到姐姐王青眉的靈位前,痛哭失聲。

他知道,太子登不了基,做不了皇帝……他只希望,太子能留下一條性命。

他成全了她,誰來成全他?

尹幼嵐扶著墻,一步步走了進來,立在他身邊,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胳膊上:“別難過。你已經盡力了。我們做我們能做的事,其餘的事,交給老天爺吧。”

果然不出王毅興所料,太子沒有能登基,反而被夏亮揭穿他“弒君殺父”,大逆不道,不配為君。

很快叔王夏亮登基為帝,王毅興從家裏的假山上跳了下去,摔斷了腿,無法出仕。

他一直等,等待她回來的那一天。

聖上生死未明,夏亮登基,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

他沒有等多久,她的夫君和兒子,已經帶著神將府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勢如破竹般從西北打回京城。

那一晚,腿傷好了的王毅興悄悄離開已經撤了守軍的相府,來到西城門,說服守城門的鎮國大將軍蘇定遠,打開了京城的大門。

周懷軒帶著神將府大軍深夜入城,打了夏亮和周懷禮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的裏應外合,再加上周懷軒、神將府大軍和阿寶的戰力,怎麽可能失敗呢?!

夏亮和周懷禮的失勢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王毅興只是沒有想到,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還是選擇了遠走……

義無反顧地,跟著周懷軒去往一個未知的,可能很兇險,也可能很美好的地方。

她走的那天晚上,王毅興在院子裏站了一夜,一直眺望著皇城裏最高的那座雲閣。

“毅興……”尹幼嵐走到他身邊,將一件鬥篷披到他背上:“回去歇一歇吧。”

真的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王毅興笑著回頭,拉起尹幼嵐的手:“幼嵐,咱們生個孩子吧。我想要個女兒,一個可愛乖巧的小女兒……”

番外二 如果有來生

“阿姆!阿姆!”大周的開國皇帝正則帝撲在太皇太後床邊,緊張地叫著這個陪了他二十年的祖母:“阿姆!阿姆!您不能有事啊!爹和娘都走了,阿姆您也要走嗎?!”

正則帝的呼喊終於將處於彌留之際的太皇太後馮氏喚回了一絲神思。

她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見瞳瞳人影,燈火搖紅,在她眼前晃動,她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麽。

“阿姆……阿姆……”正則帝的聲音提高了些,欣喜地看著自己的祖母,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阿姆,您要什麽?”

馮氏的眼前漸漸清晰,看見一張俊美無儔、貌勝天人的面容,帶著笑意,眼角濕潤,似乎留有淚意。——是她看了二十多年的那張臉……

從嬰兒、童年、少年,到現在風華正茂的青年。

“……阿寶,阿姆的阿寶,你比你爹生得都好……”馮氏的手顫顫巍巍地撫上正則帝的面頰。

阿寶這個名字,從他做了大周的開國皇帝那一天,就沒有人再叫過了,包括他的祖母。

所有人,都叫他皇帝。

正則帝將面頰埋入祖母的手掌,甕聲道:“阿姆,您要陪著阿寶……”

馮氏翹起唇角,用力笑了笑,低聲道:“傻孩子,你已經長大了,不用阿姆陪了。”

“阿姆,阿寶再大,也是您的孫子。”正則帝擡起頭:“阿姆……”

馮氏定定地看著正則帝,從他臉上,看見的,除了她的兒子周懷軒的影子,還有她這一生都沒有放下的那個人……

“阿寶,你說,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裏?會見到那些逝去的人嗎?”馮氏喃喃說道:“阿姆好想……好想……見到你祖父……承宗……”

周承宗這個名字,在馮氏心裏徘徊了二十多年,終於又一次念出了口。

正則帝怔怔地看著祖母,漸漸坐直了身子。

他看見祖母蒼老的臉上浮出兩片紅暈,儼然又有了當年無雙的麗色。

正則帝發現,這二十多年,祖母老得比誰都快……

“阿姆,您想要什麽?您說出來,我一定幫您達成心願。”正則帝握住馮氏的手,靠在自己面頰上。

馮氏笑了笑,輕聲道:“傻孩子,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無所不能了。祖母的心願,要自己達成,不假他人之手。”

“阿姆一向是厲害的。沒有阿姆,我這個皇帝就做不下去了。”正則帝忙道,扶著馮氏坐了起來。

馮氏笑著搖搖頭:“你就會逗阿姆開心。沒有阿姆,你這個皇帝做得一樣很好。你是個不尋常的孩子,所以你承受的責任比別人多,比別人大……你怪你爹娘嗎?”

正則帝搖搖頭:“當然不。但是我想他們,我做夢都想去找他們……”

“有一天,你會去的。”馮氏的眼睛看著前方,似乎穿透了茫茫黑夜,看向了未知的領域:“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記得自己的責任。”

正則帝點點頭:“我記得。”

“你爹娘臨走的時候,給你取名慎遠,你可知是什麽意思?”

正則帝抿了抿唇,垂頭不語。

“慎終追遠,繼往開來。”馮氏看了看他:“阿姆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你要記得早日立後,多生幾個孩子。這輩子,陪著你的,也只有他們。”

正則帝窒了窒,伸手去取了茶杯,服侍馮氏喝了一杯茶。

馮氏捧著茶杯,定定地看著前方,突然又叫了一聲:“承宗,你來了……”

正則帝霍然回頭,身後是空曠的大廳,黑黢黢的,什麽都沒有。

宮女內侍都被他遣了出去,只有小刺猬阿財還蹲在他腳邊。

哐當……

一聲脆響,茶杯滾落到地上,砸成碎片。

正則帝轉回頭,看見馮氏已經歪倒在床上。

她唇邊含笑,似乎看見了一生的圓滿。

“阿財,阿姆也走了,她去見祖父去了。”正則帝將阿財拎了起來,起身走了出去。

叮——叮——叮……

平京城301醫院的特護病房裏,一間一直安靜的屋子裏突然傳出一聲聲警報聲。

“快!通知主治醫生!510病房的病人醒了!”

寂靜的走廊上響起紛雜的腳步聲。

一張病床急匆匆被幾個護士從病房裏推了出來,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快送急癥室!找主任醫師過來!”

最高級的手術室的大門緩緩敞開,這個女子被推了進去。

“給周少將打電話,就說,他妻子,終於醒了。”說話的那個女護士聲音很是哽咽。

“真是不容易啊,十年的植物人,居然還有清醒的這一天……”

三三兩兩的護士、醫生們聚集在那手術室門前,都很感慨。

不少小護士表示,位高權重的周少將對因車禍成為植物人十年之久的妻子不離不棄,我又相信愛情了……

“周少將?這裏是平京301醫院,您的妻子今晨剛剛蘇醒,主治醫師給她做了全面檢查,發現她腦部淤血已經散盡,除了身體比較虛弱,已經沒有大毛病了。”

周承宗是在帝國授勳儀式之前接到這個電話。

他握著聽筒,久久說不出話來。

擡頭看著金碧輝煌的大廳穹頂,將突然湧上來的淚意咽了下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秋嫻,我終於等到你醒了。”

他轉身,大步離去。

“將軍!馬上就到您了!將軍!”他的屬下急著奔了過來:“您剛剛提為中將,是帝國最年輕的中將,主席讓您代表今天授勳的軍人上臺發言啊!”

四十八歲的中將,不管在哪個國家,都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

周承宗卻頭也不回地道:“不用了,你去說一聲,就說我妻子醒了,我急著去見她。”

“您妻子?她不是十年前車禍成了植物人嗎?!還真的醒了?!”那屬下瞠目結舌地停下腳步,問身邊的人:“我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你沒有聽錯。我也聽說了,301醫院剛打來電話,說是醒了。唉,不容易啊……不過,文工團那臺柱子,怕是要徹底死心了……”他的同僚笑得意味深長。

“切,別胡說。就算周夫人不醒,也輪不到那戲子!”周承宗的屬下撇了撇嘴:“將軍從來就沒有理會過她,就她一見了將軍就往上貼!”

301醫院的門口,幾輛軍車猛地剎車,停在門口。

一個高大的戎裝軍人從車上跳了下來,疾步往大門走去。——正是從授勳儀式上趕來的周承宗。

在門口一直候著的主任奔了過來:“這邊!這邊來!”

周承宗對他點點頭:“怎樣了?什麽時候醒的?現在呢?”

主任小步跑著,跟上周承宗的步伐:“周將軍,一個小時前醒的,主治醫師已經給夫人做了全面檢查,一切正常,就是……”

“就是什麽?”周承宗敏銳地聽出了不同,停下腳步,目光犀利地看向主任。

主任被周承宗的目光看得壓力山大,忙一口氣道:“……就是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就是失憶了,不認人,什麽都不記得了。”

“哦。”周承宗松了一口氣,擺擺手:“這也算事兒?”大步繼續往前走。

來到馮秋嫻的病房門口,周承宗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

他伸出手,碰到病房的大門,又縮了回去。

如此幾次之後,他終於鼓足勇氣,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馮氏半坐在可以自動起落的病床上,很是新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奇怪。她這是到哪兒了?

“……秋嫻?”周承宗走近了病床,看著病床上那個瘦骨嶙峋的女子輕聲叫她的名字。

馮氏一怔,轉眸擡頭,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他的頭發很短,發型很是奇怪,身上的衣裳更是奇怪,但是他的面容……他的面容卻是她心底裏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那個容顏!

“承宗?是你嗎?承宗?!”馮氏猛地坐直了身子,扶著病床的架子想下床來。

周承宗心裏的不安一下子煙消雲散。

醫生說她失憶了,可是他知道,她就算失憶,也絕對不會忘記他……

周承宗坐在她床邊,伸臂攬她入懷:“是我,秋嫻,是我。我一直在等你醒來,等了你十年。”

馮氏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緊緊抱住周承宗寬厚的肩膀,哽咽著道:“我也在等你,等了你二十年、三十年,一輩子……”

周承宗莞爾,掏出手帕,給她擦了眼淚,溫言道:“好了,你終於好起來了。懷軒去了國外念書,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他坐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來。”

“飛機?”馮氏驚訝:“那是什麽東西?”

周承宗:“……”

馮氏醒來之後,周承宗一直陪在她身邊,像教小孩子一樣,教她學習各種東西,她甚至學會了上網。

早上吃完早飯之後,周承宗推著輪椅,帶她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藍天白雲,鳥語花香,醫院的後方有個噴水池,一噴泉水就有音樂聲響起,馮氏十分喜歡那個地方。

兩個人來到池邊一坐一站,專心看著那泉水,聽著悅耳動聽的音樂聲。

“鄭醫生,您去哪兒?”池邊也有別的病人閑逛,看見了相熟的醫生,忙著打招呼。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子匆匆而過,笑著對那人點點頭:“馬上有一臺手術,我得去準備準備。”

“手術?是五樓的盛思顏嗎?那小姑娘可乖巧了,她天天盼著這臺手術呢!”

“是呢,就是她。”那女子笑著回答。

聽見盛思顏的名字,馮氏猛地擡頭,正好看見那身穿白大褂的女子迎面而來。

她的模樣……還有她胸前的銘牌,證實了她的猜想,正是鄭素馨!

她怎麽在這裏?!

還有思顏……

馮氏心裏一緊。

“媽!您終於醒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從大樹後面轉了出來,手裏還拎著行禮,像是剛下飛機的樣子。

他奔過來,給了馮氏一個深深的擁抱。

馮氏推開他,仔細看了看,心情十分覆雜。

這個男子,跟她前世的兒子周懷軒生得一模一樣,但是她知道,這不是她那個活過了十八歲的軒兒……

但是不管怎樣,她知道他也是她的兒子,她的親子。

“你……快去那邊……那個鄭醫生要給思顏做手術!你快去救她!”馮氏想也不想,一把將周懷軒推開,指著鄭素馨消失的方向急切說道。

周懷軒疑惑地看了看周承宗。

周承宗對他微微點頭:“你過去那邊看一看。就在那邊的五樓,剛才過去的醫生,叫鄭素馨,她要做手術的病人,叫盛思顏。”

周懷軒對周承宗很是聽話,聞言忙道:“那我去看看……”

他去了手術室,然後,一個新的名叫《盛寵》的故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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