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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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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西霞,夜色似乎要吞沒西京城,將一切籠罩在黑暗中。

篤思署外的兩盞燈籠高懸在檐上,發著詭譎的暗光,隨著風動,底下的影子也縹緲地動。

就在暗室密牢中,四壁上架起火把,熊熊燃燒著,少有幾名死侍守在旁邊,面無表情渾然呆滯。

他們在這裏呆得久了,自然覺著平常,一開始還耳不忍聞的那種慘叫聲,現在只覺置若罔聞。

上頭傳來風聲,是入夜了,透過間隙擦進來,而這裏,安靜得很,有淺淺的呼吸聲,火把劈啪燃燒聲,還有殷參政審訊的陰冷聲調——

“怎麽?不願意說?”

很少見他來此審訊,這般透著冬日寒涼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接著便聽見一陣窸窣,而後是那人的慘烈喊叫聲。

“既然不願意說,那本宰執替你說好了。”他幽然起身,拿目光對上那人。

他身上完好無損,只是被綁束在鐵架上無法動作,神色也頹然許多,說不出話來,方才庸蟬拿來一囊滾燙的熱水灌入他口中,流過喉嚨和食道,現在灼傷地說不出話。

“你本是篤思署的人,被派到慕連重身邊,有失察之責,不過現在看來,你該是前徒倒戈才對。”

他衣角翻動,內層重疊的錦緞溢出多色,一只手攤開,庸蟬立刻將過失冊子遞上。

這冊子裏多是他犯的過錯,以及倒向慕連重,用心替其做事的證據。果然,那刑架上的人臉色一白,倒吸一口涼氣。

一旁庸蟬極度平靜,上前一步問:“大人,接下來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既然敢做出倒戈之舉,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他就不必再用了,想法子處理掉。”殷季遷淡漠地掃視一眼,而後,一個身著暗色常服的人出現在身後——

“屬下參見大人。”

他是篤思署的一員,倒是比眼前那人瞧著忠心許多,此時垂首立在那裏。

這裏銅墻鐵壁,只聽得有人的呼吸聲回旋。

“日後,有他來代替你。”

他冷冷朝著鐵架上的人道,這才邁步順著火把光亮走出這出暗牢,腳步聲愈發輕遠。

“擇木。”他面容溫和,瞧著好相與很多。

空蕩的密牢下,庸蟬同那人對視一眼,算是一種交接,而刑架上的那人嗚嗚想開口解釋,已是來不及了。

今夜繪雪閣突然多了個貴客,便是一早來過的王少屏。

還得細說到白日,將人送走後不久,翡翠來報,王侍郎之女去而覆返,再次登門拜訪,便將人請了進來。

玉扇覺得稀奇,搗著新制的百合花粉嘆道:“她怎麽又來了?”還未見過有人一日登門拜訪兩次的。

脆桃只能小拽她衣袖,示意她少說話,唯獨搗藥聲加大了些以示不滿。直到在房裏見了面才知道,她是不放心那事。

“窈青姐姐不要怪我多有叨擾,實在是……”說著,她眼底多了淚,語調也多了嗚咽,下一刻就要哭出了聲似的。

“我知道你心底放心不下,不過大人還未回府,你著急,一時也沒有用,不如先在這裏等著。”窈青扶著她肩膀去勸,“說來也奇怪,許是大人公事繁忙,到了現在也還未歸。”

她沒有說昨夜二人小吵一頓,殷季遷離去一事,想必今日遲遲不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倒不好同少屏去講。

不過當下該上心的事是少屏父親這事,她難過成這樣,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窈青抿唇,朝脆桃吩咐:“去問問大人何時回來。”

現在過了午後,都不見得他回來用膳,不知是不是在篤思署。

脆桃依照命令提著裙子出門,要請人去篤思署傳話,餘下剩下她們三人,窈青想著不要讓她繼續難過,又扭頭吩咐玉扇:“去把雪豆牽來。”

雪豆體型與從前相比要大了不少,又活潑好動,脆桃怕它撲人,或是將窈青絆倒,便很少讓它再進繪雪閣中,反而是命人牽到後院的狗舍去看養了。

現在她想讓雪豆過來就是想讓它逗逗少屏開心,以往她不開心了,子舒也是愛弄來動物給她,心情也一下就好了很多。

“是,那玉扇這就把雪豆牽來。”玉扇有些不情不願,搞什麽嘛,就為了讓她開心,害的自己還得往後院跑一趟。

心想歸心想,行動歸行動,玉扇還是乖乖去到後院的狗舍將雪豆牽了出來。

一見雪豆,它果然都到人大腿高了,頸上的狗繩也牽制不住它躍動的身體。

見著王少屏,雪豆倒不曾對她搖頭擺尾,而是一個勁兒地撲著窈青,還好她是坐著,不會怎樣危險,至於那狗繩,是握在玉扇手上的。

一角的剋金香爐無聲無息地飄著縷煙,在人鼻間灌上來香。

“少屏,你過來呀,雪豆很乖的。”她以為王少屏是害怕大型犬。

的確,這樣一只達到人大腿高的犬實在是有威脅性,王少屏只得壯著膽子上前,試圖上手摸一摸它。

只是方一蹲下,還未靠近,一向乖巧的雪豆直撲向她,是玉扇手握著犬繩給了它示意。

“啊!”王少屏驚呼一聲,摔了一跤,反把窈青嚇了一跳,她身上一襲衣裙弄得稍稍淩亂,還是那樣的妃色。

“玉扇快牽下去!”窈青著急,面上多了焦慮。

還好少屏沒事,玉扇乖乖牽著雪豆下去,轉身時還在偷笑,雪豆做得好!等下給你加餐。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事?”窈青起身,將手搭在她臂膀上,若是雪豆真把她傷著了嚇著了,她內心絕對過意不去。

所幸人沒事,雪豆只是嚇嚇她,王少屏喘著粗氣拍胸口:“幸好幸好!”

“窈青姐姐,你家的狗,怎麽這樣兇猛!”她臉上微變,剛想像平日裏斥責丫鬟那樣,又顧忌著有求於人,才勉強保持著聲調的平穩柔弱。

方才她不是沒看見,那只大狗直撲向她,那樣一只大犬,可不得嚇死了人?

窈青對著她這話也無法反駁,“可雪豆向來是很乖的。”她只能弱弱一句道,有些局促。

“算了算了!參政大人到底何時回來?”王少屏不禁要懷疑她是故意搪塞著她,就是為了看她們家的好戲!

不然,參政大人何以一整日都不回來?這現在,外邊太陽都要落山了。

“少屏妹妹別急,我已經要脆桃去問了。”窈青紅著臉安撫她,這明明答應好了的事,她到現在都還未辦到,實在是對不住她。

果然,未過多久,脆桃拉門進入,將知道的事告訴她們,“去的人已經回來,說大人今晚有公事在身,夜裏便在篤思署歇下了,明天一早才回來。”

殷季遷有夜審,又顧及昨日兩人新起的隔閡,他不願意回來倒也正常。

可王少屏哪能咽得下這口氣,她可是等了一下午,“不行啊,窈青姐姐,參政大人明天一早才回來,屆時再去稟報給我爹,我爹再想應對措施,恐怕為時已晚啊!”

這事已經拖了一天,窈青也不好讓她多等,拍拍自己手腕上王少屏的手,“那你便先在我這兒住下,可好?”

王少屏正有此意,就等著她這句話呢!

“窈青姐姐可真好!”

她那張臉上堆著笑,窈青看不見,可是十分受用,對她的虧欠這才減少了幾分。

天色忽晚,玉扇再回到繪雪閣時,外面已經黑了。

只是她沒料到,那個討厭的人竟然還留在這兒,還要在這裏住下。

備膳的時候,正巧這幾名侍女端著菜肴要送去繪雪閣,脆桃來催:“你們幾個快些送去,晚了可要餓著小夫人和少屏小姐。”

幾人低低應下,魚貫而出。

這小廚房裏的飯香依舊飄蕩延續,站在裏面,衣服上都沾滿了香氣。

煙氣繚繞,脆桃一來,玉扇皺著臉哼哼,對王少屏留宿在繪雪閣稍有不滿,“莫不是想鳩占雀巢?”

“好了,你少說兩句。”脆桃接過她手上的那碟芋頭酥,勸道。

她不想玉扇總因為這些事情而心煩,就是少屏小姐真的存心不良,也要等有實據出來才行啊。

“脆桃姐姐別不信我,我總覺著她來沒好事兒!”不信就看罷。

自己有家不回,偏要住在這裏,美名其曰是為了她父親的事,可終究不還是得要小夫人出面幫忙?

玉扇跟上脆桃腳步,將桌上最後一碟糕點捧起,出了小廚房去往繪雪閣。

·

王少屏在參政府等了一夜,第二日可算是將殷季遷盼了回來。

府外馬車轔轔聲音傳來,檐上的兩只麻雀被驚起,一溜飛到了遠處的海棠花樹上。

過了垂花門,果然就看見不遠處殷季遷走來,身上穿的還是一襲朱砂紅色暗紋朝服,綸色玉帶松垮系在腰上。

他身姿挺拔,猶如一棵始終向上生長的樹,愈發神姿高徹、日月光華了。

只是眼神淩厲,隔著半遠距離,掃了過來。

雙方遇上,正逢一旁還有個石桌矮凳,擺在花樹下,便就在旁邊說了起來。

窈青拉著王少屏,淺淺福了一身,“大人您回來了。”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住打量,只見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斂著眸,正眼也不給他。

反倒是旁邊那個,第一次見面就呆呆傻傻的,盯著他看,讓人很不舒服。

按理說,今日窈青見著殷季遷應該要同他說些求情的話,可是昨夜,王少屏同她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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