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沒頭沒腦地一句話，顧一念不由皺了眉頭。

什麽人啊？

正要拒絕，突然覺得來人有些眼熟，瞇著眼又看了兩眼，心底猛地一驚。

她記起什麽時候見過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了。

上次霍聿的生日晚宴，這個男人，正是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的霍府管家。

那麽……他口中的老爺子，應該就是霍老爺子霍崇了。

霍崇怎麽會突然要見自己？

想到這兩日霍子琛的反常，她心底隱隱有了猜想——

難道，她跟霍子琛的事被霍老爺子知道了？

半路攔人，這可不是什麽友好的態度。

心思轉圜間，她冷冷看了霍府管家一眼，二話沒說，轉身往寰宇大樓走去。

不管霍老爺子找她所為何事，她現在處於弱勢，貿然過去只會吃虧，還是先回公司問清楚霍子琛再說。

沒想到，她剛一轉身，身後卻被幾名黑衣保鏢堵住。

看著眼前的形勢，她眉梢一蹙，摘了墨鏡看向霍府管家，“你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堵人？再不讓開的話，我就報警了。”說著，伸手去包裏摸手機。

管家做了個手勢，幾名保鏢便退後了幾步，但依舊沒有讓出路來。

“顧小姐誤會了。”似乎看出了她不是個綿軟的性子，管家態度好轉了幾分，朝她欠欠身，微笑著開口道，“我們家老爺子，是霍總的父親，有幾句話想跟顧小姐談談。”

顧一念心神微動，打量了管家一眼，眸子瞇了瞇，剛要說話，管家卻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搶先開口。

“老爺已經知道了您和二爺的事，還請您不要讓我難做。”

顧一念握住手機的手驀地一緊。

果然是來者不善。

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過去看看了。

想到這，重新帶上墨鏡，神情平靜，“原來是霍家老爺子，那……請前面帶路吧。”

管家看著她眉眼未動的模樣，心底微有吃驚。

這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顧家小姐，竟如此沈得住氣？

躬身一讓，語氣又恭敬了幾分，“顧小姐，請。”

管家帶她進了寰宇附近的茗溪居。

二樓一間包廂前，他身後推開門，請了顧一念進去。

顧一念擡步入了包廂。

茶室正中的茶幾前，坐著之前在霍家晚宴上見過的霍家老爺子，一身得體的中山裝，頭發雖然花白，但梳得一絲不茍，顯得精神氣十足。

雖聽得顧一念進來，他卻並未擡頭，兀自品著茶。

顧一念沒開口，只在一旁安靜地站著。

管家走到霍老爺子旁，躬身跟他耳語了幾句。

霍老爺子聽完，這才擡頭看向顧一念。

顧一念心中微驚。

好銳利的目光，眼底雖然渾濁，卻帶著久居商場的殺伐果敢之氣。

不過，吃驚也只一瞬，她很快斂了眼底情緒，淡淡地站在那裏，任由霍崇打量。

霍崇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幾眼，方沈啞著嗓音開口，“顧小姐，坐吧。”

上次霍聿生日宴，他並未註意她，現在看來，果然長得昳麗嬌艷，比靜雅，確實要強上幾分。雖然霍子琛並不好美色，但這樣的容貌，很容易讓人心動。而且，她這樣小的年紀，卻如此沈得住氣，著實不能小覷了。

“謝謝霍董。”顧一念應了，在他對面坐下，儀態端方。

霍崇現在沒有完全從公司退位，叫他一聲霍董並不為過。

管家上前，給顧一念斟了杯茶，然後就退了出去，留了空間給他二人交談。

顧一念低頭看著茶盞中舒展的茶葉，面容平靜，好似當真只是被霍崇邀請來品茶一般。

霍崇冷冷看了她一眼，開口，“聽說……剛才顧小姐不想來？”

“那位大叔一開始並未自報家門，我擔心是什麽私生飯，心下害怕，所以想回公司叫保安。”顧一念擡頭直視著他，頰邊淺笑盈盈。

霍崇雖然不了解什麽是私生飯，但聽她的口氣，也知道是粉絲的意思，幾不可聞地冷笑一聲。

害怕？

他現在可看不出她半分害怕的神色。

小小年紀，居然能有這樣的魄力。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找你？”霍崇素來不喜歡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顧一念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道，“請霍董明示。”

“離開我兒子。”霍崇冷冷開口。

因為已經猜到了霍崇的來意，聽到這話，顧一念並不覺得吃驚，她淺淺一笑，“霍董口中的離開二字，不知該做何解？我跟子琛之間是自由戀愛，如果子琛要跟我分手，我自然無話可說。”

霍崇眉眼一冷。

如果能說動霍子琛，他又何必親自來找她。

來之前，他讓人調查了顧一念的背景，知道如今顧家生意發展得並不順利。本以為她跟著子琛，是圖霍家的權勢，現在看她如此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又不盡然。

如果真的是為錢為名，那她見到自己，不應該如此坦蕩而自若。

只是，來都來了，試一試也沒有什麽損失。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顧一念面前，“這裏面有五百萬，你主動離開子琛，這筆錢，就歸你了。”

五百萬，不算多，卻也算不得少。

顧一念看了一眼，並沒有動，只淡淡一笑，“霍董這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子琛呢？”

來的路上她想過了，霍子琛跟霍崇關系並不好，又認定了沈靜雅，即便自己百般討好，他也不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倒不如不卑不亢得好。

起碼，自己不會覺得憋屈。

她沒有接受這筆錢，霍崇並不意外。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

“你現在簽在寰宇名下，寰宇是霍家的子公司，如果以後你還想在娛樂圈混的話，不妨識趣一點。”霍崇眉眼間的怒意，已經有些壓不住了。

他居高位多年，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麽直接地忤逆他。

本以為顧一念會嚴詞拒絕，沒想到她沈默一瞬之後，突然轉了話題，“我能問一下……霍董為什麽非要我跟子琛分手？您是不喜歡我這個人，還是覺得我的背景配不上他？”

霍崇微楞，顯然沒想到顧一念居然還有閑情跟他探討這些。

頓了一頓，才冷硬開口，“我對你個人沒有意見，只是我霍家兒媳的人選早已定下，子琛跟你之間，也不過是男人心性玩玩而已，你要是知趣的話，還是趁早抽身為好。”

看來……主要原因還是在沈靜雅。

她就說嘛，霍崇既然從小就把子琛扔到國外不聞不問，怎麽會突然關心起他的終身大事來。再說了，他既忌憚子琛危險到霍聿的地位，那子琛找一個沒有根基的妻子，他應該樂見其成才是。

“我知道了。”她神色平靜地點頭，拿過一旁的包，“我會跟子琛說清楚的。”說著，起身，“如果霍董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霍崇皺了眉頭。

她這話，到底是應了還是沒應？

正要問個仔細，顧一念已經走到了門口，拉開包廂門徑直走了出去。他那麽一猶豫間，就錯失了追問的最好時機。

罷了。

該說的話他也已經說了，如果她真的不識好歹，他就只能出手了。

因為霍崇沒有再出聲攔她，顧一念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茗溪居。

回到停車場，坐上自己的車，她緊繃的弦才微微一松。

剛才，她雖然看著還算淡定，但心裏卻絲毫不掉以輕心，霍崇活到現在這個歲數，手段了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謹慎再謹慎。

霍崇剛剛說的話，意思已經很明了，他就是在為沈靜雅出頭。

她本來還在詫異，她跟子琛的事瞞得這麽緊，怎麽會傳到霍崇耳朵裏。現在看來，沈靜雅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這件事，還是得盡快跟霍子琛商量一下。

畢竟，她可是答應了霍崇，要跟霍子琛“好好說清楚”的。

給霍子琛發了條微信，她開車回了家。

在家吃過飯，睡了會午覺，見跟程謙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她化了個淡妝就出了門。

開到星達律所，停好車，她給程謙打電話。

“程哥哥，我到了。”

“好，你在門口稍等一下，我下來接你。”

顧一念下了車，往律所所在的大樓走去。

作為京城數一數二的律所，星達位於中心城區寸土寸金的CBD，即便是工作日的下午，一路都是人來人往，顯得十分繁忙。

她帶了帽子墨鏡，又刻意穿得低調，再加上這裏的白領金領們一個個都步履匆忙，鮮少註意旁邊的人，她倒是沒有被人認出。

在門口等了兩分鐘，有人從大樓裏面走了出來。

她轉頭一看，露出一抹笑意，“程哥哥。”

“一念。”程謙跟她熱情地打了招呼，“來，上去吧。”

星達位於這棟商業大樓的十八至二十一層。

坐電梯到了二十一層，程謙帶她走到走廊靠裏的一間辦公室前，開門請了她進去。

看得出來，程謙在律所應該職位不低，從電梯那兒一路過來，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辦公室很大，黑白調的現代風裝潢，整面巨大的玻璃窗，顯得明朗幹凈。

“坐吧一念。”程謙笑著示意，“你喝水還是咖啡？”

“水就好了。”

程謙應了，走到飲水機前給她倒了杯溫水。

顧一念打量了一圈才坐下，笑著道，“程哥哥這辦公室不錯，我喜歡。”她看著眼前一身得體西裝精英打扮的程謙，略有些恍惚。

印象中的程謙，仿佛還是當初那個幹凈明朗的少年，白T恤牛仔褲，笑得溫柔淡然。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

一轉眼，他們都長大了。

“喜歡那就常來啊。”程謙笑著打趣，在她身邊坐下，把水杯遞了過去。

“這段時間，確實可能要時不時過來打擾你了。”

“這麽說來，你下部劇，是現代劇咯？”

“對。”顧一念點頭，“總算不用再吊威亞了。”

“我看了你雙生花的花絮，的確挺辛苦的。”

“呀，大律師還有空看我的花絮？”顧一念彎了眉眼，同他開玩笑。

“你的劇，我當然要支持。”程謙看著他，笑得春風拂面般和煦，這一刻，顧一念似乎又看出了過去那個少年的影子。

盡管時光荏苒，但有些人事，終究還是沒變。

真好。

因為霍崇突然造訪而有些浮躁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那……程哥哥先給我介紹一下律師的一些基本日常？”她燦然一笑，說回了正題。

“沒問題。”

程謙走到辦公桌後的書架前取了些文件，同她深入淺出地解釋起來。

說了快一個鐘頭，程謙停了下來，“累了嗎？先歇會？”

“好啊。”顧一念起身，“程哥哥，我上個洗手間。”

“走廊盡頭右拐就是。”

“好。”顧一念出了他的辦公室，順著走廊往盡頭走去。

中間經過一片公共辦公區，一個個整齊排列的工位卡座上坐了不少人，應該都是些律所職位較低的員工。

大家忙著工作，並沒有多少人註意到她。

顧一念有心觀察一下其他律所員工的工作狀態，就放慢了腳步。

這時，餘光瞟到一角的打印機前，似乎站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駐足仔細一看，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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