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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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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我想要力量,但鏡中人首先給我我這個。”長安小聲的辯解道,但聽起來一點自信都沒有。這種不自信的辯解在很多時候都被視為一種非常沒有擔當的表現,但多數人都免不了說這麽兩句,不是因為他沒有對過去自己的表現感到不滿和懊悔,只是不想否定唯有的一點努力罷了。長安現在就有點這種心理,說實話,他早已忘了當初第一次渴望力量到底是怎麽想的了,但至少說明他這段時間以來還是有一時幾刻是對自己的現狀感到不甘心的。不過把這句話說出去後他便後悔了,恨不得狠狠的揍自己幾拳,這種話也說的出口,真是自己都嫌棄自己的懦弱。長安一邊這麽想著,一邊習慣性的往衣服上的口袋摸去,不過卻沒有摸到那個早已熟悉的折疊鏡。這身衣服連個口袋都沒有,又偏小,摸到的只是繃得有些緊的褶皺。

“鏡中人?你說那破鏡子裏的影子?”瘋子眉頭一皺,視線陡然如刀,盯著桌面仿佛都能發出刺刺拉拉額刮擦聲。“別把那家夥當回事,他只是你內心的一個影子,你要回想什麽想不起來的事的時候,他還有點用,但千萬不要把它當成內心深處的真實自己,真實的,永遠是活在當下的那個。”

瘋子說的話乍一聽好像有點覆雜,在稍微想一想似乎有很直白,但再轉個念頭,便又覺得雲裏霧裏了,長安心裏事多,在這麽一繞便覺得腦子裏撐了一坨漿糊。

“別想那麽多,那鏡子本就是塞恩從我手裏拿去的,它有幾分好幾分壞我自然比所有人都清楚些,而且你再想它也沒什麽用,因為我把它拆了。”瘋子不動聲色的收起那種如刀子般的目光,指了指角落處的一個案臺,上面大大小小的擺放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大多是小石條,中間擺著一個硬幣樣的東西,不過極其破舊,不但坑坑窪窪的,而且兩面的圖案早就被磨平了。

“我從沒想過小小一個折疊鏡能拆出這麽多東西來。”長安起身跟著瘋子走到那個案臺旁邊後說。

“它是內部本就是一個在真實和虛假之間的小世界,那兩片鏡子只是一點不值一提的改造。這些東西是這個小世界的支架,只是原本隱藏於世界的邊界罷了。”瘋子一邊隨手擺弄著幾個小玩意一邊解釋到。

這根本是更難理解了。長安悄悄嘆了一口氣,目光卻被那個破舊的硬幣吸引了過去,因為總覺得它很熟悉,並吸引著自己身體內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這枚硬幣你看看就好,千萬不要直接碰觸它。”瘋子出聲制止了長安去碰觸那枚硬幣,長安的手尷尬的停在了半空。

“這是支撐小世界的核心,不過他已經快被消耗幹凈了,會本能的吸取同源的力量。”瘋子又說。

“同源?我?”長安細細體會著那種被吸引著的感覺,心跳速度開始加快,莫非……

“我的一個失誤,或者說不可饒恕的過錯就是,不小心把另一枚也是最後一枚硬幣放在了你身上。”瘋子仿佛就是為了故意迎合長安的想法,毫無先兆的講了一直被眾人避而不談的事情。

長安本以為心情在覆雜也是有極限的,超過了這幾極限就要爆發出來。比如他現在擔心他的朋友們和芙羅拉,還在懊悔自己的懦弱與無能為力,已經沒有什麽心力再去聽什麽讓他驚訝或者驚恐的事情了,但是瘋子把他身上有一枚硬幣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長安卻莫名其妙的覺得心安了不少。這硬幣似乎就是一個源頭,原本所有的事都是一根根繩子,把他吊起飄蕩在半空中,但知曉了源頭,就仿佛雙腳觸碰到地面了。

“如果你不願意繼續往下聽了,就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會盡量保護你,因為這是我必須彌……盡量補救的過錯。”瘋子一開始想說彌補,但他覺得這個詞有點可笑,天底下有多少事是能彌補的呢?

長安低著頭一下一下的數著自己的呼吸,也說不清這究竟是為自己加油鼓氣還是在轉移註意力。瘋子先是說了個開頭讓他感覺自己碰觸到了地面,緊接著又用這麽個選擇讓他看清這地面也只不過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塊礁石。你是願意躲在這塊礁石上呢,還是願意乘風破浪游到對岸去呢?反正你身上是掛著繩子的,大不了再被拖拽到半空,反正不至於海水淹死。

在呼吸數到二十五下的時候,長安終於把頭擡起來了。瘋子背對著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無聲的等著他的答案。長安突然有些感慨,他知道面前這個比自己還矮一點,瘦的的跟個麻桿似的男人已經活了超過一千年,並擁有難以想象的能力和力量,但如果忽略這些他看起來也只像個二十出頭卻歷盡艱辛的年輕人,不是說他臉長得年輕,而是說他的一生仿佛就停止在二十一二歲,對於別人來說這是留住了青春,可是對於這個人來說,他永遠停在了苦難上。於是長安終於開口了:“為什麽?”

“我們這些神之側擁有很多東西,比如折疊鏡裏的小世界,和這種銀幣,甚至我們特殊的能力,但終究結底我們只是被迫從先輩手裏接下來看管這些東西的責任,而我們自己卻是早已遺失了使用這些東西的方法。但毫無疑問,兩三千年前的先輩們是會使用和制作這些東西的。我們這些繼承者‘有’而不會‘用’,並且因為“有”而更能看清它們的危險,所以會對這些東西感到恐懼。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東西可比金山銀山還有誘惑力,因為他們“沒有”,所以看不清它們的危險,哪怕是坐擁一片國土無數臣民和財富的統治者也不例外,所以他們會去搶奪和尋找這些東西。當然我們也會參與進搶奪中去,你可以說這是因為責任,但我想更多的還是為了保全自己。”

“我體內的那枚硬幣也是?”長安想到似乎很多人在爭奪自己。

“恩。”瘋子點了點頭。“先輩們不但有能力以及使用使用這些能力的方法,更有與之相應的胸懷和氣魄,這是我們難以想象的。總而言之,他們認為遠征時代的開始代表著神秘性力量已經可以淡出歷史舞臺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給後人留下了一些保命用的東西,就結果來看,他們真是有先見之明,只不過我們太讓人失望而已。十六年前,有人發現了一枚硬幣,這自然引起了各方的搶奪,當然最後讓我搶到了。但是你知道,我已經不太適合使用任何力量了。”瘋子對著自己身上指了指。

長安想起了瘋子身上那些可怖的傷疤,那代表著他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使用任何一點力量,都有可能導致傷疤裂開流血。

“我雖然搶到了那枚硬幣,但是自己也沒有餘力逃脫了,好在這時候安麗趕到了,她就近把我帶到了枯骨祭堂。在枯骨祭堂壓制住了我的身體崩潰後,我打算用這枚硬幣替換替換這個小世界已經快被消耗幹凈的核心。但是我沒有真正使用屬於神之側能力的方法,只能憑借蠻力,所以硬幣為了逃脫我的掌控,從祭臺上彈了出去,而偏偏那天你母親來枯骨祭堂祈禱走錯了路來到儀式場的附近,糟糕的事情就這麽發生了。”瘋子的聲音充滿了懊悔。

這還真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長安這麽想著,這真的能全算是瘋子的過錯麽?自己的母親當年走錯了路也是原因之一吧。“這就是起始原因?所以他們想要得到我?我記得有些人認為我會是在你之後的下一個神之側。”

“因為他們本身是看不清這硬幣的真正用途的,所以有了各種猜測和傳言,當然就算是讓人認為你是在我之後的下一個神之側,我也不能告訴他們這枚硬幣真正的用途。”

“真正的用途是什麽?”長安深吸了一口氣。

但這次瘋子沒有接著回答,而是轉身很認真的盯著長安的眼睛,說:“我可以告訴你,但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不能告訴別人。”

“好。”長安點頭承諾。

“包括那個騎士丫頭。”

“芙羅拉?”長安眼角一挑。

“不管她是斯圖蘭卡城騎士團的騎士長,還是聖女宮的大神官,她都是斯圖蘭卡城的人,她的姐姐還將是下一任女教宗。”瘋子叮囑道。

“還真是……身份顯赫啊。”長安感嘆。

瘋子見長安這多少有點岔開話題的意思,心裏多少有些沈重,越來越看不清自己做的對還是錯,不過想到自己也沒多久好活了,便有了那麽點“管我死後洪水滔天”的意思。

“神秘性力量,在很大程度上表現在象征性上。人類最開始的交易活動表現在物物交換上,這和魔法中“代價”這一概念又異曲同工之處當然魔法中的“代價”要更覆雜更難以預測一些。”瘋子說:“但是當交易活動發展到一定層次,便會有些東西從交換物品中脫離出來成為貨幣,用以衡量和承擔一切物品的價值,這時候交易便不需要物物交換,而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芙羅拉曾經說過,你可能在我身上施加了某種魔法,並且已經支付了代價。”長安的思緒又飛回了柯爾特。

“哦,斯圖蘭卡城到底是繼承了奧赫麗城很多東西,能擦邊猜到些也不是沒可能的。”瘋子臉色有些不好看,可見他心裏遠不如表面上輕松。

“所以,那枚硬幣可以支付所有的‘代價’?”長安問。

“總還是有個上限,但是求個長生不老,或者權利力量之類普通人脫不開的小玩意還是能做到的。比如吸血鬼要延長壽命就是因為對自身做了無窮盡的改造並且必須越來越頻繁吸取別人的血液,但要是有硬幣支付代價就不需要這麽麻煩了。”

長安一開始還不理解什麽叫“就算是讓人認為你是在我之後的下一個神之側,我也不能告訴他們這枚硬幣真正的用途。”但想想也就明白了:神之側的力量就算是十家九流這種正牌繼承者也要承認自己並不會使用,別人還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能力去支付使用神力的代價;這是這個硬幣不一樣啊,它就是用來支付代價的,這還不惹得一群人搶破頭。

“該怎麽拿到它?”長安問。

“它相對於實體,更多地還是一種概念上的存在,所以已經完全和你融為一體。只能用一些禁術把它提取出來。”瘋子說到,然後想了想又為了讓長安記住這硬幣的事不能亂說,接著又補了一句:“就和用鐵礦煉鐵一樣,你不想被架到火裏燒吧。”

長安想了想自己被煉鐵的場景,覺得渾身僵了一下,然後快速的把話題往下繼續。“那枚硬幣只造成了這些事情?”長安本意是想問自己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比如那些記憶,不過他現在思緒比較混亂,所以沒說清楚,瘋子也就誤解了。

“當然不止這些。”瘋子拿指著案臺上那枚已經很破舊的硬幣說:“這個核心快消耗光了,小世界也就支撐不住了,所以我把保存在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先後換了很多載體,現在的載體是葉奈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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