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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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這幾片大陸上，無論是哪一座城市，都不會有太高的建築，有五六層便足夠的顯眼，再高一些的也只有城市裏的大教堂以及均勻散落在城市間的鐘塔，因為在普通人眼裏，鐘表是一種非常覆雜的器械，普通人根本支付不起它的費用，所以掌握之間只能擡頭看下鐘塔了，倘若天氣差一點起了霧，便只好等著整點敲鐘報時了。
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此刻便在雲門城最靠進西北側的鐘塔最上一層，根據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相處狀況，很難相信竟然沒有打起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手頭要做的事太多。在安卡伯帶領長安他們去往煉金工坊後不久，這兩個人就造訪了尼克魯莊園，留守在那裏的老管家傑裏並沒有見過他們，所以為了獲得尼克魯家族的幫助，這兩個人不得不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除了奧赫麗城的怪物們也沒幾個人人有這手段了。傑裏在付出了一小點代價後，不得不按照這兩個人的要求帶著他們來到這座鐘塔，並像敲鐘人“說明了”情況借用了這裏。而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登上鐘塔頂層後便開始不停的忙碌。他們此行帶了一個巨大而且沈重的箱子，箱子打開是兩幅折疊鋪在上面的巨大畫卷，一張是地圖，每一洲上面的湖泊，每一海上面的小島都畫的清清楚楚，而另一張測試覆雜到讓人眼花繚亂的星圖。地圖和星圖所用畫卷的材質很特殊，又輕又薄，但看起來極有質感，單拿一張在手裏看起來就像一張羊皮，可是當把這兩幅畫卷重疊平鋪在地上後，便仿佛半透明了一般，山川河流與群星見的連線重疊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網。箱子裏除了這地圖和星圖之外，剩下的就是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晶球了，最大的接近椰子，小的卻只有鴿子蛋大。塞恩裏爾和安格麗切在鋪好星圖和地圖後，便把這些水晶球按照某種規則擺放上去。
傑裏在一邊看著，他覺得這兩個人擺放水晶球的時候太小心翼翼的些，沒放一顆都要經過許久的深思熟慮，嘴裏還會念著些什麽東西，甚至偶爾還要拿出紙筆來計算一下。
“很好奇？”塞恩裏爾在將手裏的一把小水晶球安置好後，停下來揉了揉眉心。
“你們看起來就像是在下棋，但不是現在那種常見游戲。”傑裏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總覺得這種棋格外覆雜，
“這確實是從東洲的一種黑白棋子游戲裏發展出來的術，但是具體的已經覆原不出來了，只能將棋子換成水晶球來一點小應用。”
“能夠追蹤別人的投影還是小應用？”傑裏覺得不可思議。
“在數千年前，我們的先祖可以用來自保的除了血肉之軀，也就這些神秘性力量了，自然會發展到極致。”塞恩裏爾對傑裏說到，卻聽到安格麗切冷哼了一聲，，就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不能明白，為什麽遠征時代要完全放棄神秘性力量。”傑裏說。哪怕回歸時代發展出了另一套運用法則的方法與體系，但又何必將神秘性力量近乎拋棄。
塞恩裏爾偷偷瞅了他的妻子一眼，在確定不至於把她招惹至爆發後，才繼續說道：“因為這種神秘性力量對普通人只代表著：越努力才越知道天賦的重要性，而遠征時代借助外物使用力量的方式，卻能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天賦的優勢。”
傑裏給一個吸血鬼家族當管家，自然是知道所有有神秘性天賦的物種加起來都無法抗拒人類的，但也覺得這也是有天賦者自找的，是他們自己一直在放棄優勢。比如說東洲十家九流會交出赤鎏硝和鎏硝火械的制作方法，加爾默們又不斷支持奧赫麗城將魔法解析為靈術，吸血鬼將自己的屬民轉化為狼人，卻又不事先準備好控制他們的方法。塞恩裏爾活得久早成了精，一眼就看出傑裏在想什麽便繼續說道：“別小看人類這個種族，只要他們站穩了腳跟，在這幾片大陸上便是無敵的，而站穩腳跟的要求也不算高，甚至只需要不餓不冷就行。所以有天賦的人只能聽過給普通人信心的方式來尋求平衡。”
其實塞恩裏爾說的很不全面，有天賦的人在人類社會中位置尷尬的原因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覆雜。天賦是多種多樣的，如果在詩歌繪畫上有天賦那遍可以成為受人追捧的藝術家，在經商政治上有天賦可以獲得財富與地位，哪怕是在釀酒煮飯上有天賦都可以獲得大片的讚揚，可是神秘性算什麽，召喚火球的天賦？召喚雷光的天賦？在普通人眼裏，這統統都算是殺人的天賦吧，強大的魔法師給人的印象永遠缺不了輕而易舉奪人命這一條。而諷刺的是，對大多數魔法師等人來說，這些神秘性天賦又不是一定可以傳給下一代的，失去了天賦的後代便等於失去了一項自保的手段，人類不介意從這些沒有力量的人身上探究他們的祖輩為何而強大。為了保留這些天賦，聯姻和族內通婚是少不了的，甚至還要通過各種儀式和祭獻來加持，所以這些普通有天賦的人又向普通人敵視他們一樣敵視那些特別有天賦的一類人。比如說十家九流和加爾默們，他們傳承了部分神力，而這一點點神力卻足夠他們維持千百代的天賦。所以這也不怪這些有天賦的人一直放棄自己的優勢，我們不要比誰召喚的火球更大了，一起來建造巨艦大炮吧，炮聲一響，這些要人命的天賦便不怎麽值錢了，大家都一樣，誰也用不著防備誰了。
“可是並沒有平衡，無論是剿滅十家九流還是圍攻奧赫麗城，人類都付出了足夠龐大的代價，而您將所有的異類都聚集在孤洲，恐怕也是為了保持這動輒以十萬計數人命的威懾。”傑裏說。
以往塞恩裏爾對於這些問題，都喜歡用人口基數來搪塞，但今天不知怎麽的，他認真了些。他走到窗前，見天色已經開始有點發亮了，便指著天上格外明亮的啟明星說：“看到那顆星星了麽？遠征時代一千年，它也在我們先祖的航程之內。”
“難以想象。”傑裏由衷的說。}
“斯圖蘭卡時代一千年，從西洲到北新洲乘船渡海的行程，卻從沒減少過一天。”塞恩裏爾接著說。
“統治者們並不希望他的屬民掌握太強的力量。”傑裏說了這個平民想都想不到的答案。
“所以這也是圍攻十家九流和奧赫麗城要付出巨額人命代價的原因，給了赤鎏硝，給了靈術陣圖，他們最多不過發展到在異血下自保的水平。而一千年前絕大部分異血和異獸陷入沈寂後，更是完全停止了發展。”塞恩裏爾搖了搖頭，雖然把奧赫麗城帶入對異血的戰爭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他也因被自己的妻子怨恨了千年，但他卻從沒期望這麽一個結果。他覺得很失望，是對所有人——包括普通人和所謂異類們——都很失望，年輕人若動輒說對所有人都失望那只是因為太年輕太自以為是，但若活了千百年，便多少也有些失望的資格了。
“城主。”安格麗切突然喊了一聲。
塞恩裏爾臉色一僵，說實在的，他真的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語氣還是這麽的冰冷疏遠。但他也不好要求什麽了，臉上堆了溫和的笑看了過去。為了從高處看下水晶球擺放的大效果，安格麗切登上了一處鐵架（禦風漂浮是不行的，容易擾亂水晶球排列好的順序位置），哪怕理天花板很近了，她依然站的筆直，微微低著頭俯視著塞恩裏爾，一如平日的高傲，但五官卻突然扭曲成一臉嘲諷，聲音也有點歇斯底裏：“你所期望的那個大聯盟，已經在兩千年前滅亡了。從先祖們敗退回這幾片大陸，以第一次為了食物而爭鬥為開始，聯盟就滅亡了，沒滅亡在群星間，沒滅亡在戰場上，卻滅亡饑餓中。”
塞恩裏爾的笑容僵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用無奈的目光看著安格麗切。
安格麗切是熟悉這種目光的，自從她妹妹離去、奧赫麗城毀滅後，他們兩個每一次見面，塞恩裏爾都免不了用這個表情看著她。塞恩裏爾不是不愧疚，只是最需要他道歉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也不是沒脾氣，千百年來安格麗切揮刀子也就站在那受著，只是願意一直容忍她而已。塞恩裏爾是個回歸者，在先祖群星間戰敗退回這幾片大陸的時候，他們這一小部分被遺忘了，群星間是兇險的，據說沒有足夠的條件連提供呼吸的空氣都會失去，所以這一小部分人只能團結在一起，用哪個不斷遠征的聯盟來相互激勵，足足過了四百多年才重新積蓄了回家的力量。那時還很幼小的塞恩裏爾在航空戰艦上想過聯盟會怎麽歡迎他們，他們會成為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可是現實是殘酷的，這幾片大陸已經被戰爭覆蓋了，人和異血的，以及人和人的，甚至還從新掌握了那種存在於神話中的能力，就像他們因為生活條件的艱苦而獲得了頑強的生命力導致壽命延長了一倍，事事都不可思議。而對於先一步返回大陸的人來說，回歸者的到來卻只意味著兩件事：他們有戰艦，他們會搶奪我們的食物。而今，充滿戰亂回歸時代過去了，一片和平的斯圖蘭卡時代也要過去了，即使回歸者們平均壽命接近二百歲，那也換了好幾代人了，他們已經變成了《自由戰爭史》中的精靈，回歸者這個稱呼已經被封入啞書，唯獨剩下塞恩裏爾一人還記得那個強大到遠征群星的聯盟，還在期盼著恢覆那種輝煌，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年長的幾個人之一，可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的幼稚，告訴他他眼裏的世界是個掛在高處的空糖盒子，小孩會想得到，卻不知一開始就註定失望。安格麗切也是這樣，而且時常覺得塞恩裏爾是個混蛋，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想能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送上祭臺，和烏洛波洛斯為了召喚神明降臨無所不用其極別無二致。很多時候，安格麗切都覺得塞恩裏爾也把她寫在了死亡計劃表上，唯有這種無奈的容忍，還能讓她感覺到塞恩裏爾還是愛著她的。
安格麗切心裏突然一陣恍惚，覺得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做這些事，塞恩裏爾本身的神秘性不高，所以她只要用一點常人所理解不了的力量，就能帶著塞恩裏爾永遠的睡下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沈默的時候，遠處升起了一道流光，並向四處發散，看上去如同還不甚明亮的天空驟然撕開了一道裂隙，把啟明星的亮度都蓋了下去，滿地的水晶球相互呼應一般亮起了瑩瑩微光。
“安麗？”塞恩裏爾語氣中帶了一點祈求。
安格麗切中恍惚中醒來，調到地面上，在水晶球之間緩緩跳了一小段舞蹈。在這遠超言靈的神秘性力量下，大大小小的水晶球緩緩飄起，彼此之間拉出了細細的光線，然後交織在星圖的幾個點上。
塞恩裏爾快速的把這些點記錄了下來，這樣烏洛波洛斯把門鎖的鑰匙投影去的幾個地方便全部追蹤到了。
“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收拾這些麽？”塞恩裏爾在離開前指著一地的水晶球對傑裏說到，雖然他已經沿著樓梯走下了半個身子。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傑裏禮數周全的回答到。
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不緊不慢的向流光那邊走去，按照計劃，雷諾阿現在已經開始脫離了，只要稍微接應一下就好。但還沒等到他們走出這條街，整個城市或者更遠的地方都搖晃了起來，地面在不停的塌陷，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開始彌漫，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消失。
“這是，“假言”它在奪取雲門城裏所有人的五感。”安格麗切不敢置信的說到，但隨機臉色一怔：“去找樸央，他出事了。”
而比起五感被奪取，震動和坍塌才是更直接的危險，市民們被從睡夢中驚醒，沒有驚醒的人都有被掩埋在倒塌的房屋下的危險。
“安麗。”塞恩裏爾指尖燃起了一小朵火焰，四周碎石下落的速度都被減緩了不少。“救人。”
“憑什麽，我又不認識他們。”安格麗切眉頭一皺，她早已把奧赫麗城被毀滅的賬均攤在每一個人頭上。
“幫幫他們吧。”塞恩裏爾祈求一般的說到。
不知道塞恩裏爾該不該後悔這個善良的決定，因為他錯過了將雷諾阿帶出來的機會，也失去了徹底殺死烏洛波洛斯首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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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片大陸上，無論是哪一座城市，都不會有太高的建築，有五六層便足夠的顯眼，再高一些的也只有城市裏的大教堂以及均勻散落在城市間的鐘塔，因為在普通人眼裏，鐘表是一種非常覆雜的器械，普通人根本支付不起它的費用，所以掌握之間只能擡頭看下鐘塔了，倘若天氣差一點起了霧，便只好等著整點敲鐘報時了。
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此刻便在雲門城最靠進西北側的鐘塔最上一層，根據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相處狀況，很難相信竟然沒有打起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手頭要做的事太多。在安卡伯帶領長安他們去往煉金工坊後不久，這兩個人就造訪了尼克魯莊園，留守在那裏的老管家傑裏並沒有見過他們，所以為了獲得尼克魯家族的幫助，這兩個人不得不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除了奧赫麗城的怪物們也沒幾個人人有這手段了。傑裏在付出了一小點代價後，不得不按照這兩個人的要求帶著他們來到這座鐘塔，並像敲鐘人“說明了”情況借用了這裏。而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登上鐘塔頂層後便開始不停的忙碌。他們此行帶了一個巨大而且沈重的箱子，箱子打開是兩幅折疊鋪在上面的巨大畫卷，一張是地圖，每一洲上面的湖泊，每一海上面的小島都畫的清清楚楚，而另一張測試覆雜到讓人眼花繚亂的星圖。地圖和星圖所用畫卷的材質很特殊，又輕又薄，但看起來極有質感，單拿一張在手裏看起來就像一張羊皮，可是當把這兩幅畫卷重疊平鋪在地上後，便仿佛半透明了一般，山川河流與群星見的連線重疊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網。箱子裏除了這地圖和星圖之外，剩下的就是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晶球了，最大的接近椰子，小的卻只有鴿子蛋大。塞恩裏爾和安格麗切在鋪好星圖和地圖後，便把這些水晶球按照某種規則擺放上去。
傑裏在一邊看著，他覺得這兩個人擺放水晶球的時候太小心翼翼的些，沒放一顆都要經過許久的深思熟慮，嘴裏還會念著些什麽東西，甚至偶爾還要拿出紙筆來計算一下。
“很好奇？”塞恩裏爾在將手裏的一把小水晶球安置好後，停下來揉了揉眉心。
“你們看起來就像是在下棋，但不是現在那種常見游戲。”傑裏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總覺得這種棋格外覆雜，
“這確實是從東洲的一種黑白棋子游戲裏發展出來的術，但是具體的已經覆原不出來了，只能將棋子換成水晶球來一點小應用。”
“能夠追蹤別人的投影還是小應用？”傑裏覺得不可思議。
“在數千年前，我們的先祖可以用來自保的除了血肉之軀，也就這些神秘性力量了，自然會發展到極致。”塞恩裏爾對傑裏說到，卻聽到安格麗切冷哼了一聲，，就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不能明白，為什麽遠征時代要完全放棄神秘性力量。”傑裏說。哪怕回歸時代發展出了另一套運用法則的方法與體系，但又何必將神秘性力量近乎拋棄。
塞恩裏爾偷偷瞅了他的妻子一眼，在確定不至於把她招惹至爆發後，才繼續說道：“因為這種神秘性力量對普通人只代表著：越努力才越知道天賦的重要性，而遠征時代借助外物使用力量的方式，卻能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天賦的優勢。”
傑裏給一個吸血鬼家族當管家，自然是知道所有有神秘性天賦的物種加起來都無法抗拒人類的，但也覺得這也是有天賦者自找的，是他們自己一直在放棄優勢。比如說東洲十家九流會交出赤鎏硝和鎏硝火械的制作方法，加爾默們又不斷支持奧赫麗城將魔法解析為靈術，吸血鬼將自己的屬民轉化為狼人，卻又不事先準備好控制他們的方法。塞恩裏爾活得久早成了精，一眼就看出傑裏在想什麽便繼續說道：“別小看人類這個種族，只要他們站穩了腳跟，在這幾片大陸上便是無敵的，而站穩腳跟的要求也不算高，甚至只需要不餓不冷就行。所以有天賦的人只能聽過給普通人信心的方式來尋求平衡。”
其實塞恩裏爾說的很不全面，有天賦的人在人類社會中位置尷尬的原因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覆雜。天賦是多種多樣的，如果在詩歌繪畫上有天賦那遍可以成為受人追捧的藝術家，在經商政治上有天賦可以獲得財富與地位，哪怕是在釀酒煮飯上有天賦都可以獲得大片的讚揚，可是神秘性算什麽，召喚火球的天賦？召喚雷光的天賦？在普通人眼裏，這統統都算是殺人的天賦吧，強大的魔法師給人的印象永遠缺不了輕而易舉奪人命這一條。而諷刺的是，對大多數魔法師等人來說，這些神秘性天賦又不是一定可以傳給下一代的，失去了天賦的後代便等於失去了一項自保的手段，人類不介意從這些沒有力量的人身上探究他們的祖輩為何而強大。為了保留這些天賦，聯姻和族內通婚是少不了的，甚至還要通過各種儀式和祭獻來加持，所以這些普通有天賦的人又向普通人敵視他們一樣敵視那些特別有天賦的一類人。比如說十家九流和加爾默們，他們傳承了部分神力，而這一點點神力卻足夠他們維持千百代的天賦。所以這也不怪這些有天賦的人一直放棄自己的優勢，我們不要比誰召喚的火球更大了，一起來建造巨艦大炮吧，炮聲一響，這些要人命的天賦便不怎麽值錢了，大家都一樣，誰也用不著防備誰了。
“可是並沒有平衡，無論是剿滅十家九流還是圍攻奧赫麗城，人類都付出了足夠龐大的代價，而您將所有的異類都聚集在孤洲，恐怕也是為了保持這動輒以十萬計數人命的威懾。”傑裏說。
以往塞恩裏爾對於這些問題，都喜歡用人口基數來搪塞，但今天不知怎麽的，他認真了些。他走到窗前，見天色已經開始有點發亮了，便指著天上格外明亮的啟明星說：“看到那顆星星了麽？遠征時代一千年，它也在我們先祖的航程之內。”
“難以想象。”傑裏由衷的說。}
“斯圖蘭卡時代一千年，從西洲到北新洲乘船渡海的行程，卻從沒減少過一天。”塞恩裏爾接著說。
“統治者們並不希望他的屬民掌握太強的力量。”傑裏說了這個平民想都想不到的答案。
“所以這也是圍攻十家九流和奧赫麗城要付出巨額人命代價的原因，給了赤鎏硝，給了靈術陣圖，他們最多不過發展到在異血下自保的水平。而一千年前絕大部分異血和異獸陷入沈寂後，更是完全停止了發展。”塞恩裏爾搖了搖頭，雖然把奧赫麗城帶入對異血的戰爭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他也因被自己的妻子怨恨了千年，但他卻從沒期望這麽一個結果。他覺得很失望，是對所有人——包括普通人和所謂異類們——都很失望，年輕人若動輒說對所有人都失望那只是因為太年輕太自以為是，但若活了千百年，便多少也有些失望的資格了。
“城主。”安格麗切突然喊了一聲。
塞恩裏爾臉色一僵，說實在的，他真的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語氣還是這麽的冰冷疏遠。但他也不好要求什麽了，臉上堆了溫和的笑看了過去。為了從高處看下水晶球擺放的大效果，安格麗切登上了一處鐵架（禦風漂浮是不行的，容易擾亂水晶球排列好的順序位置），哪怕理天花板很近了，她依然站的筆直，微微低著頭俯視著塞恩裏爾，一如平日的高傲，但五官卻突然扭曲成一臉嘲諷，聲音也有點歇斯底裏：“你所期望的那個大聯盟，已經在兩千年前滅亡了。從先祖們敗退回這幾片大陸，以第一次為了食物而爭鬥為開始，聯盟就滅亡了，沒滅亡在群星間，沒滅亡在戰場上，卻滅亡饑餓中。”
塞恩裏爾的笑容僵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用無奈的目光看著安格麗切。
安格麗切是熟悉這種目光的，自從她妹妹離去、奧赫麗城毀滅後，他們兩個每一次見面，塞恩裏爾都免不了用這個表情看著她。塞恩裏爾不是不愧疚，只是最需要他道歉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也不是沒脾氣，千百年來安格麗切揮刀子也就站在那受著，只是願意一直容忍她而已。塞恩裏爾是個回歸者，在先祖群星間戰敗退回這幾片大陸的時候，他們這一小部分被遺忘了，群星間是兇險的，據說沒有足夠的條件連提供呼吸的空氣都會失去，所以這一小部分人只能團結在一起，用哪個不斷遠征的聯盟來相互激勵，足足過了四百多年才重新積蓄了回家的力量。那時還很幼小的塞恩裏爾在航空戰艦上想過聯盟會怎麽歡迎他們，他們會成為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可是現實是殘酷的，這幾片大陸已經被戰爭覆蓋了，人和異血的，以及人和人的，甚至還從新掌握了那種存在於神話中的能力，就像他們因為生活條件的艱苦而獲得了頑強的生命力導致壽命延長了一倍，事事都不可思議。而對於先一步返回大陸的人來說，回歸者的到來卻只意味著兩件事：他們有戰艦，他們會搶奪我們的食物。而今，充滿戰亂回歸時代過去了，一片和平的斯圖蘭卡時代也要過去了，即使回歸者們平均壽命接近二百歲，那也換了好幾代人了，他們已經變成了《自由戰爭史》中的精靈，回歸者這個稱呼已經被封入啞書，唯獨剩下塞恩裏爾一人還記得那個強大到遠征群星的聯盟，還在期盼著恢覆那種輝煌，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年長的幾個人之一，可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的幼稚，告訴他他眼裏的世界是個掛在高處的空糖盒子，小孩會想得到，卻不知一開始就註定失望。安格麗切也是這樣，而且時常覺得塞恩裏爾是個混蛋，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想能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送上祭臺，和烏洛波洛斯為了召喚神明降臨無所不用其極別無二致。很多時候，安格麗切都覺得塞恩裏爾也把她寫在了死亡計劃表上，唯有這種無奈的容忍，還能讓她感覺到塞恩裏爾還是愛著她的。
安格麗切心裏突然一陣恍惚，覺得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做這些事，塞恩裏爾本身的神秘性不高，所以她只要用一點常人所理解不了的力量，就能帶著塞恩裏爾永遠的睡下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沈默的時候，遠處升起了一道流光，並向四處發散，看上去如同還不甚明亮的天空驟然撕開了一道裂隙，把啟明星的亮度都蓋了下去，滿地的水晶球相互呼應一般亮起了瑩瑩微光。
“安麗？”塞恩裏爾語氣中帶了一點祈求。
安格麗切中恍惚中醒來，調到地面上，在水晶球之間緩緩跳了一小段舞蹈。在這遠超言靈的神秘性力量下，大大小小的水晶球緩緩飄起，彼此之間拉出了細細的光線，然後交織在星圖的幾個點上。
塞恩裏爾快速的把這些點記錄了下來，這樣烏洛波洛斯把門鎖的鑰匙投影去的幾個地方便全部追蹤到了。
“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收拾這些麽？”塞恩裏爾在離開前指著一地的水晶球對傑裏說到，雖然他已經沿著樓梯走下了半個身子。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傑裏禮數周全的回答到。
安格麗切和塞恩裏爾不緊不慢的向流光那邊走去，按照計劃，雷諾阿現在已經開始脫離了，只要稍微接應一下就好。但還沒等到他們走出這條街，整個城市或者更遠的地方都搖晃了起來，地面在不停的塌陷，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開始彌漫，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消失。
“這是，“假言”它在奪取雲門城裏所有人的五感。”安格麗切不敢置信的說到，但隨機臉色一怔：“去找樸央，他出事了。”
而比起五感被奪取，震動和坍塌才是更直接的危險，市民們被從睡夢中驚醒，沒有驚醒的人都有被掩埋在倒塌的房屋下的危險。
“安麗。”塞恩裏爾指尖燃起了一小朵火焰，四周碎石下落的速度都被減緩了不少。“救人。”
“憑什麽，我又不認識他們。”安格麗切眉頭一皺，她早已把奧赫麗城被毀滅的賬均攤在每一個人頭上。
“幫幫他們吧。”塞恩裏爾祈求一般的說到。
不知道塞恩裏爾該不該後悔這個善良的決定，因為他錯過了將雷諾阿帶出來的機會，也失去了徹底殺死烏洛波洛斯首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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