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一個人需要多久？史詩裏有記述聖人們的聖靈感召，歌劇裏有描寫英雄們的一夜巨變，似乎有的人只要一個契機就能隨時的改變自己。但長安是這樣的人麽？明顯不是。他之前就遇到的契機太多了，從他的母親告訴他枯骨祭堂並非一個單純祭奠英雄的地方開始，卓然、葉奈、塞恩裏爾、芙羅拉零零總總摻真帶假的告訴他多少事，甚至老魔法師維斯特都和他說了不少猜測出來的想法，但這都沒有改變他什麽，最多氣惱一下自己的不知情，懊悔下自己從來不努力，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頑劣的小孩挨一頓打還能保持三天不揭瓦呢，這點念頭最多在它腦子裏轉一圈，能不能保持半天還要另說。況且也沒人盼望著他多麽強大，站在人類社會最頂層的人都知道，這個不知該算倒黴蛋還是幸運兒的家夥真正的價值不在於他的潛力，世界上天才很多，但那都是未經打磨的璞石，但這幾家夥已經被失樂塔主變成了真金白銀，雖然沒幾個人說得清他到底幾斤幾兩，但價值絕對遠超青銅黑鐵。可從巴倫回到福歌城後，這位一直抽也不走的小少爺居然能拿著刀泡在演武館了，每每引得一群不明真相的圍觀者在一旁連連感嘆：“不愧是為救世恩主鎮守地獄之門的人。”

這裏要說一下，那一天在海灘駐守的每一個人都已經變成了英雄，在神諭下達後，他們是第一波為救世恩主而戰的勇士，讓那些惡魔即是逃出了地獄也難以逃出火焰的懲罰。而當時在海灘參加入學測試的三名學生也一並分享了這個榮耀，就連來自斯圖蘭卡城的大神官芙羅拉和她的助理神官也接收到了柯爾特人的歡呼，大有數百年宗教分歧即將冰消瓦解的架勢。

去了一趟巴倫有改變的不止長安一個，芙羅拉也仿佛變了一個人，她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種如刀鋒版的氣勢，盛裝的寶劍真的變成了一個宣揚救世恩主仁慈的神官，她在騎士學院魔法部帶《自由戰爭史》的課，一臉聖女宮標準式的笑容幾乎迷住了所有人，讓這幫年輕人覺得這本從小讀到大的宗教經典也不會太無聊了。當然芙羅拉是知道自己產生這種變化的原因的，失樂塔主的一個夢境就打破了她幾乎所有的信念與堅持，她現在甚至沒有臉面向神明祈禱。

“我幾乎以為你們兩個互換了靈魂。”在演武場周邊的看臺上，蓮一邊謹慎的轉動著他的眼睛盯著長安，一邊對芙羅拉說到。在沒有課的時候芙羅拉就會抱著一本書坐在這裏，表示她至少還記得保護長安這一項任務。學院在幾天前已經開學，演武場自然不會是空蕩蕩的，很多人都猜測過這個有著漂亮的藍眼睛和淡金色長發的大神官是來關註誰的，是她在巴倫阻殺惡魔時的戰友麽？好想不是，她每天只是習慣性的坐在同一個地方，一邊低著頭翻書一邊和那個孩子助理神官小聲交談。

“這幾天看了一點書，那些曇花一現的大大小小的宗教也了解了一下，發現真的只有斯圖蘭卡城的經典是一本戰爭史。我們的真正目的從來沒有被掩飾過。”芙羅拉唰的翻了一頁紙。

“神明的過往凡人不必了解，神明的未來凡人不必擔憂，你們需要我，我便來了。”蓮由龍族特有的難聽聲音背了這麽一段話。“救世恩主自己都說了凡人不需要為他的言行整理一本經典，所以斯圖蘭卡就把神明的言行記載到了戰爭史裏。這麽多年都沒人在意過這些，你現在又想他做什麽。你每天只在這裏盯著長安不要緊？他們的意思是要保護三個人吧。”

“那兩個人需要我保護麽？他們一下課就會悶頭跑回宿舍。我作為一個老師總往幾個學生住的地方跑也不太合適，還是看著這個實力暫時差一點又喜歡呆在公共場合的人方便一些。”芙羅拉頭也不擡的說，反正有什麽異況蓮就會發現，到時候再告訴自己也不遲。

蓮想了想在消滅蓋爾巨人時卓然和葉奈的表現，發現確實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雖然這兩個人已經暫時忘掉了靈術陣圖這一回事，但他們卻還掌握者諸多咒語，而且並非只有龍文，各種更適合人的發音結構的音節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就能如同流水一般被念出來。“卓然，大概是代表失樂塔主最高水準的作品了。在傀儡的制作工藝上，他與斯圖蘭卡城的天使並無不同，但因為擁有靈魂而擁有強大的言靈能力，甚至超出了大多數人。”蓮特別的重讀了一下人這個字眼。

“言靈，用語言溝通世界的能力，這個能力每個人多少都有點，念誦咒語就如同念誦契約，世界會自動回應你的要求。”芙羅拉攤平右手手掌。輕輕念誦了一段不知名的語言，掌心便冒出一片朦朦朧朧的光，最初級的治愈術，每一個神職人員都掌握的技能，也是在奧赫麗時代最先被解析成靈術的一個魔法。靈術師們把陣圖用特殊的藥水描繪在繃帶上，只要用這種繃帶處理傷口，甚至不用包紮的多精細，隨便疊一疊捂住傷口也可以，點亮陣圖後不一會還在流血的地方就會自動愈合。“我們都知道靈術的實用性更高，陣圖可以事先刻畫好，用的時候只要點亮就可以，但真正能體現自己能力的還是最傳統的魔法。沒有言靈能力念誦咒語也沒有任何效果。我們的天使即是有了可以刺激到異血的生機，卻沒有絲毫的言靈能力，我也只能施展最普通的魔法，最大的代價是精神上的疲憊，據說塞恩裏爾城主本身的言靈能力也很低，那麽卓然真的能算一個傀儡麽？”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連用他特殊的視覺角度看著長安和他新認識的一個同學對練了十幾個回合後才說：“我聽我們族裏的長者說過，以前多年前奧赫麗城就能給斷掉四肢的人從新制作胳膊和腿，並且和本身的肉體沒有什麽不同。而他們制作的傀儡之所以還叫傀儡，除了在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頭上刻滿了陣圖，體內有一塊記錄命令的記憶核心之外，和人的唯一不同之處就是沒有靈魂，沒有自我認識，如果他們願意，他們甚至可以讓傀儡也生老病死。”

“這麽說他就真的不能算傀儡了啊。”芙羅拉終於舍得放下了手裏的書，瞇著眼在演武場上尋找長安的身影，但是場地上人太多，她坐的又遠，實在是看不清。“而且膽小鬼也不普通啊，雖然在靈力釋放上差不少，但是在元子掌控上更為強大。我看了她的魔法實戰課，她釋放的冰箭在被擊碎後也不會落在地上，而是以碎冰淩的形式繼續攻擊目標。恐怕真正執行守護長安任務的永遠只是這兩個人，我們，還有那個從來沒有露過面的精靈游俠都是那幾位大人的人質。”

蓮不搭腔，他雖然看著是個小孩子，但他從龍蛋中被孵化出來的時候柯爾特王登記時還需要斯圖蘭卡城教宗的加冕。這些早看的出來，不論是他還是芙羅拉，都與斯圖蘭卡城或龍族裏的重要人物關系匪淺，而那名精靈游俠根被就是精靈女王的獨子。就是不知道接下來被二十條議事會派來的是什麽樣的人了，據說是被塞恩裏爾城主親自點名的，奧赫麗城歷代成員中最不好對付的一個。

長安氣喘籲籲的用袖子擦了下汗，放到一周之前他絕對不會當眾做這麽粗魯的動作，但從巴倫回來後他就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了。他之前乘坐馬車穿過日耳曼的時候就不斷遭遇殺手的攻擊，在軌道車上又差點被綁架走，在風車城近距離觀看了一場吸血鬼的內戰，雖說多少都是圍繞著他的，但除了在軌道車上揮了幾下刀子他動都沒動過。所以在巴倫的時候他才算真正理解到武技是什麽東西。對付巨人的時候，只要躲得開那巨大的拳頭和呼出的熱風，那就是一團任意宰割的肥肉，肅風十三絕也好，其他流派的武技也好，每一招從實戰中發展出來的招式都被精簡成“砍上去”這一個套路，而在樹林裏和失樂塔主戰鬥的時候，雖然只能用單方面被動挨揍來形容，但卻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武技這種東西終於用上了。由此可見武技的發展根本不是用哦來驅逐異血斬殺異獸的，異獸異血限制其活動範圍燒了就好，武技根被就是傷人的技法。所以他終於認識到流行於貴族武師之間的華麗而優雅都是扯淡，那個喪生在軌道車輪下的女人說的對=沒錯，他的武技是用舞蹈練出來的，沾著血腥味的東西你要用花香掩蓋住那就失去本質了。

“似乎有人找你。”剛剛和長安對練的那個人喘的更厲害，他剛剛便是用舞蹈一樣的武技和長安練習的，除了揮劍，保持形象費得力氣也不少。長安點了點頭，往演武場大門那走去。等在那裏的那個人長安認識，就是在巴倫幫他盛了一份頗具分量早餐的基層軍官。

“羅賓。”長安打了個招呼，又關切的問了一句，“傷好了沒有。”

這裏的傷並非指的是被蓋爾巨人所造成的，而是當所有的巨人都在火焰中徹底消食後，這個年輕的基層軍官後怕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被卡爾副團長用皮帶抽了一頓。

“別讓我想起那個混蛋，雖然我就是來待你找他的。”羅賓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卻因為傷處收到了擠壓疼的裂了下嘴。

蓋爾小島的事情完結後，副團長卡爾代領了一半的人和長安一起返回了福歌城，以供柯爾特人瞻仰讚頌，人數較多，便不能使用傳送法陣，所以一路上長安和這個邋遢的胖子作為僅有的兩個貴族出身有了不少交流，長安身上開始出現的一些粗魯的喜歡就是跟著這個家夥學的。

這次見面預定是好的，之前也和他的保護者者們提及過，但還是要大聲招呼，長安便瞇著眼從看臺上尋找芙羅拉和蓮的身影，沒過多久看見蓮在哪裏充分發揮著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孩的優勢。小小的個子套著寬大的神官袍，歡樂的上串下跳著沖塔揮手表示他們已經知道了，就差大聲的喵一聲了。

長安跟著羅賓走過長長的諾曼底塔橋，一輛整潔的馬車早已經等在那裏，載著他們前往卡爾等待他們的位置。“我還是難以置信你居然有這麽整潔的東西。”見到卡爾後長安不怎麽禮貌的打了聲招呼，反正這個胖子也不在意這個，即是現在他正穿著一身整潔的貴族禮服，長長的衣擺配上他那一張椅子放不下的屁股，活像一只青蛙。

“我想你以後對我說話要尊重些了，我家裏那些老頭子，有些要喊叔叔還有一個要喊爺爺，他們認為我現在已經可以在福歌城做一個體面人了。”卡爾用五指抓著高腳杯狠狠的灌了一口葡萄酒。“到處都有變化，是不是？”

“當然，卡爾閣下。”羅賓毫不恭敬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剛剛去騎士學院，他們的演武場上居然有很多人在聯系武技，這所貴族學院可一向只是用攪拌咖啡的手法順便揮動下他們的武器的。”

“當然當然，戰爭要開始了。”卡爾一把從羅賓手裏奪過酒瓶直接往嘴裏灌了起來，順便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長安。“你被單純當成一個斬殺惡魔的英雄的日子結束了。”

長安深吸了一口氣，拆開了信封，裏面是一張被潦草抄錄下來的簡訊。

東斯拉夫占領布拉格城，西斯拉夫王退位，王族集體遷移至力克家族領地，原軍部總司令克勞斯出任總執政官。

下面還有林林總總的一串人員名字，包括長安的父親，他現在的置位是西斯拉夫軍部的總參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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