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一行人到達風車城不久，一座如同利劍般的高塔也從海底悄悄的靠近了這座港口城市。

“不不不，你必須留在這裏。”在瘋子表示他希望一起上看看一看的時候，塞恩裏爾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並義正言辭的講了理由。“我現在都覺得我能操作失樂塔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小瘋子，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如果你打算以後自己一個人操作失樂塔的話，請堅守你的崗位，如果你希望我以後能和你輪下班的話，多少把你那爛雞蛋一樣的陣圖改一改，我看不懂。”

一向牙尖嘴利的失樂塔主難得的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目光在塞恩裏爾和費加羅之間來回跳轉，費加羅聳了聳肩，並迅速抓住了瘋子這難得詞窮的機會，“看我也沒用，我根本不懂你們這些玩意，讓我操作這座塔我寧可變回龍形拖著它跑。”

“千年蟲，以龍形的身體構造來說，不適合跑，只適合爬。”瘋子毫不客氣的反擊到，由此可見詞窮也只是針對某些事的。

塞恩裏爾看著費加羅這自討苦吃的行為，只能一邊在心底感嘆金屬腦袋的不可靠一邊拖著他離開中央控制室。待控制室的門關上後，塞恩裏爾嘆了口氣，“你見他在嘴皮子功夫上輸過誰？他不反駁我禁止他上岸只是因為他清楚我不希望他出去揍人惹事而已。”

獨自留在中央控制室的瘋子對塞恩裏爾說看不懂陣圖這件事十分不以為然，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別說是畫成爛雞蛋了，就是孵出小雞來在塞恩裏爾眼裏也和餐館菜單一樣簡介明了。但他依然還是耐心的開始修改那些陣圖，畢竟這座塔以後可不單單是給他們這了了幾個人用的。

就在瘋子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身邊的一個看起來十分精密的機械箱子傳出急促的滴滴聲，箱頂的幾個小燈也快速的閃爍起來。瘋子停下手邊的工作，皺起眉頭走到箱子上的一排按鈕東戳一下西戳一下，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什麽，不論是聲音還是閃光都沒有停下來。就在瘋子一籌莫展的時候，不遠處的一串風鈴也嗡嗡響了起來，並傳出了一個幹練強勢的女聲：“難道你們也退化到脫離了陣圖就寸步難行的地步了麽？”

“我天天像一塊鹽水蘿蔔一樣泡在哪裏，還能記住怎麽操作機關就不錯了，至於這種更加覆雜的機械，我需要點時間摸索一下。”瘋子又對這那幾個按鈕戳了幾下，才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拍了下手，繞道箱子後面擺弄了幾下什麽，才讓那急促的聲音停了下來，與此同時箱子上方空氣中浮現起了海市蜃樓一樣的投影。一個看起來已是中年的女人站在一片沙漠中，身前也是個機械箱子，身後是一座座造型高大怪異的建築，鋼筋鐵骨、張牙舞爪，就像武裝到牙齒的巨獸。女人就像她的聲音聽起來的一樣幹練強勢，很高，恐怕超過了大多數男人，體型修長，一頭齊耳的短發，嘴唇總是抿起的很緊，耳朵比起普通人要尖長一些。穿著的衣服顯得有點奇怪，口袋很多，沒有當下流行的長衣擺，袖口和褲腳用抽帶紮的很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修飾性的裝飾，但有一種常年身居高位所帶來的嚴肅與沈穩，並且能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只不過她現在正通過投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瘋子。“我應該先問下你為什麽給自己改了個很差勁的名字，還是應該先問你為什麽沒有上岸去揍人。”

瘋子沒有回話，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投影裏的建築，女人也很配合的伸手在面前的機械箱子上操作了幾下，變化著瘋子這邊的投影角度，讓他看的更方便。良久瘋子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我記得在我小時候精靈是個充滿童話色彩的生物，高貴、優雅、聰明、美麗而且擅長藝術，但是現在透過投影我都能聞到爆炸的嗆人焦糊味。布倫希爾德陛下，你們和精靈唯一相似的地方只有尖耳朵。”

“所以您更應該稱呼我們為回歸者，我們是征服時代戰敗者的遺民，我們孤獨的在群星中居住了四百餘年，耳朵只是為了保證生存而帶了的進化結果，就像大多數人回到這幾片大陸上的人為了生存掌握了魔法一樣。”精靈女王回答到，並且又把投影角度調回了自己身邊。

“別太看不起魔法這玩意。”瘋子聳了聳肩。“為了活下去哪怕是哄小孩故事裏的東西，我們也要挖出來用用。況且啟動那些大型機械的能量全部都是要依靠靈術陣圖來提供。”

“對，征服時代的先祖們十分高傲的把幾乎所有的基礎工業都搬到了群星之間，只要一有機會就能帶著全部人類沖出這一片小的可憐的天地。可完全沒有想到戰敗的後果。退回這幾片大陸，我們什麽就都沒有了。”精靈女王有些傷感的說到。確實他們現在正在飽嘗戰敗的後果所帶來的痛苦，他們被迫撤回大陸時確實帶著先進的理論知識，但生存起來卻發現這些東西幾乎沒有什麽用，他們連制造武器的材料都找不全，並且耗費了近兩千年都沒有擺脫這個窘迫的現狀。“我們輸不起了，再輸一次，就沒有家了。”

瘋子知道這個看起來幹練強勢並年長於他的精靈女王是在抱怨，但實際上自己才是個活了太久的老怪物，作為長輩有義務聽一聽後輩的牢騷。所以瘋子現在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並在心底默默的組織安慰的語言。投影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鐵球一般的右眼閃著灰藍色的冰冷反光。

對布倫斯爾德來說，抱怨是個難得的機會，因為相對於已經忘記了傷痛的大多數人，他們這些被按上精靈這個稱謂的回歸者從未享受過多久的安逸，他們一代一代的流傳著被遺忘在群星之間的孤苦，所以他們一直年覆一年的整軍備戰。而作為女王她無疑是壓力最大的那一個，她必須永遠昂首挺胸的做一個領導者，在她即位之前就聽到了這樣的訓誡：“我們可以沒有精靈的王，但是卻不能沒有回歸者部隊的將軍。”但是這次她卻沒有抱怨多久，在她通過投影看到瘋子的眼睛時，沒有說完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裏。

“有什麽問題麽？”察覺到布倫希爾德的異樣，瘋子擡頭問了一句。

“你換了只眼睛。”布倫希爾德吶吶的說到，“很漂亮。”

“和我妻子的瞳色一樣，畢竟金屬球有一個讓我拿去做別的了。”瘋子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這是一只真正的眼睛，活著的血肉。”布倫希爾德轉過來神，背對著投影，“我一直很疑惑你為什麽永遠那麽堅強，但我剛剛才發現你之前只是把除了堅強之外所有的感情都藏在了一對金屬球後面，我終於看到了，你的堅強來自於你的隱忍，隱忍的近乎卑微。”

瘋子聽了這句話，二話不說就快步走到一個櫃子前翻出了一面很臟很舊的鏡子，裝飾的框架都爛掉了，幾乎只剩下個鏡片。但瘋子還是像對待一個珍寶一樣很仔細的用衣袖擦去了浮土，沈默的觀察起自己的臉。他發現鏡中的自己表情由平靜快速的變得扭曲，並用一直顫抖的手向那只漂亮的眼睛探去，就像要把它挖出來一樣，旦他還是忍住了。放下手對著鏡子露出了幾個笑臉，但都很難看，所以在心底狠狠的嫌棄了自己一下。“布倫斯爾德，你這是在可憐我麽？”

布倫希爾德轉回了身，透過投影看見瘋子在一邊照鏡子。這個人很瘦，瘦的像一片薄薄的刀片，狠狠的剜進了她的心裏。明明是快要崩斷的利刃，卻還要扮演安慰人的角色，你支持了所有的人，卻沒有人能安慰支持你，多麽可憐的人啊。“我實在想不出你這麽堅強這麽努力的理由了。”

“東方的饅頭和西方的面包都很好吃，這個理由可以麽？我還可以舉幾個帶餡的例子。”瘋子把鏡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櫃子裏，走回了投影面前。

“我是比你年輕，但是也快二百歲了。”精靈女王對這個明顯是糊弄人的答案不怎麽滿意，她也清楚這幾個存活了很久的人沒什麽機會去品嘗面包和饅頭了。

“我活的時間可是你的好幾倍啊，年輕人。”瘋子說：“我不努力點，這第一場必輸的戰爭就要你們這些回歸者去打了。在這之前還不需要打仗的幾百年你們都沒有安穩過，甘心在一場必輸的戰爭中去死麽？”

“不甘心，但是你們為我們安排的第二場戰爭也不容易，就算到最後戰爭勝利了，我們這一代人也沒幾個能活下來的。畢竟已經連制造航空戰艦的能力都沒有了。”布倫希爾德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些抱怨都消失不見了，重新變回了幹練強勢的精靈女王，回歸者軍團的將軍，“然而沒有退路。我們死了說不定我們的後代就不用再過這種生活了。”

瘋子聽了布倫希爾德的話，嗤嗤的笑著鼓了鼓掌，就像看一個小孩聲稱自己已經長大了。“我倒想起來你有個兒子？”

“一名值得我驕傲的回歸者戰士。”提到自己的兒子，幹練強勢的精靈女王也不禁揚了揚下巴，伸手在機械箱上按了幾下，一個俊秀青年的虛影出現在她身邊。“你們需要人去保護那三個孩子，我便派出了我的兒子，但我沒打算讓他們面對面的直接接觸。我應該先說這件事，畢竟這才是本次通話的目的。”

瘋子摸著下巴觀察著那個虛影，半響問了一句：“失重環境真的可以讓人長高麽？你們也回到這幾片大陸繁衍了幾代了，怎麽沒有被重力壓回去。”

布倫希爾德明顯楞了一下，完全不知道這瘋子是怎麽突然把話題跳到身高上去的，不過好在他也沒堅持這個話題，而是繼續說到：“精靈游俠不是該背著長弓麽，他這背的是……什麽銃來著。”

“槍，我們更習慣這個稱呼。**的造型，對於科技我們實在覆原不了太多。當然他經過了靈術改造，也算是靈銃的一種。”布倫希爾德放大了那件武器，“游俠這個稱呼太浪漫，不適合出現在話劇之外的地方。雖然這一類武器都被那些國家列為了啞書，但還是研究過不少吧，再窩囊也會準備點在戰爭中保命的東西。”

“對，是有點，還順帶弄出了不少要命的東西。這次去克爾特就是為了解決其中一個。”瘋子嘆了口氣，對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有點頭疼。

兩個人的對話似乎就到此為止了，似乎突然就沒有了什麽可說的，又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關掉投影切斷聯系。一直到布倫希爾德那邊響起了悠長渾厚的鐘聲，肅穆恢宏，帶著一種古樸的神聖感，如同清澈的泉水一樣猛地灌進了腦海。精靈女王轉身面向遠方，雙手交叉合攏放在胸前並閉上了眼，保持這個姿勢到鐘聲結束。

“你們回歸者收集這些古鐘有多久了，每一個聚集地和軍營都會放一個麽？”瘋子輕聲發問，似乎不忍心打破鐘聲的餘音。

“我們有很多人會想，遠征時代的先祖們是不是太傲慢，公然宣稱未來沒有神的位置，所以才會被命運拋棄。而現在我們雖然有個救世恩主，卻不能把他作為寄托。”精靈女王以同樣輕的聲音回答著。

“鐘是哪裏的？天主？”瘋子搜刮著自己腹中那點少的可憐的宗教歷史知識，但是這種不能用來活命的東西，早早的就被遺棄了。

“不知道，據說那個宗教信仰著輪回，大概是指無盡的循環。”布倫希爾德的聲音有些哀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